纶太郎将录音带倒回去,重新确认一次高桥的留言。“十四年前撞倒海绘的面包车驾驶就是姓五十岚。”没错,去年十月西村赖子跟过去害母亲变成现在这样的人见面。
不过,这是为什么?
想得到的理由只有一个。西村赖子想调査某些跟十四年前那场车祸有关的事,而这件事必然无法询问双亲。若非如此,她不会特地跟加害者见面。恐怕西村夫妻并未察觉女儿跟“五十岚”见过面。
根据松田卓也所言,他和西村赖子的来往于去年暑假时突然中断。而卓也在涩谷看见“五十岚”,则是约两个月后的事。
西村赖子和卓也的来往,总算给了女孩一个与内心纠葛妥协的机会。两人的来往划下休止符后,“五十岚”登场了。这并非偶然。
其中不能放过的关键,就是两人来往结束之前卓也对西村赖子的忠告,“伯母身体不好不是你的错,一直放在心上也不是办法。她听完后便露出奇怪的表情回家了。”从那之后,女孩便不再和卓也见面。
西村海绘身体不好,是因为十四年前的车祸。而“五十岚”正是那场车祸的加害者。已故女孩的烦恼根源,势必得追溯到十四年前。母亲的车祸似乎对现在的事件有所影响。
思绪走到这里时,纶太郎脑中某个角落突然涌出疑问。西村海绘为什么会忘记撞倒自己的男人名字?但这不需要多想。人类的大脑,会下意识替过去的不快记忆盖上一层厚重帷幕。
总之非得跟“五十岚”谈谈不可,有必要找出西村赖子究竟想调査什么,因此得找出那个男人的所在地,而且愈快愈好。明天下午,绿北署刑警就会开始侦讯西村悠史。纶太郎希望能抢在他们之前掌握事件真相,与西村一对一谈话。
即使车祸已是十四年前的事,绿北署应该还有保留当时的调査报告。加害者的身份来历应该也记载在里面。但纶太郎要拨电话询问时却犹豫了。他的名字现在多半列入绿北署的“不受欢迎人物”名单,实在无法期待对方好好回答问题。
纶太郎抓着话筒考虑了一会。这种时候就需要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情报掮客朋友,他马上想到一个虽然算不上好选择但能利用的男人。他照着名片上的号码拨打《周刊先驱》编辑部的直通电话。就给马克士威妖一个有意义的“工作”吧。
电话响了约有十声,但是没人接。毕竟是星期日晚上,果然没人在吗?纶太郎正死了心打算挂回话筒时,总算听到有人接起电话的声音。
“你好,这里是《周刊先驱》编辑部。”
应答者冷淡到极点,但纶太郎很走运,那是富樫的声音。
“幸好你在。我是法月。”
“什么?”富樫发出无奈的呻吟,“喂,你以为现在几点啊?”
“这是今天早上的回礼。”纶太郎回道,“其实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拜托?八成有关西村悠史的案子吧。今天早上也跟你说过,我完全抽手了。说了不会再缠着你吧?”
“那是你的自由,然而我也有话要说,毕竟你还欠我一笔帐。刚刚有两个不怎么友善的人绑架我,把我带到传闻中的油谷议员面前。”
“你还真倒霉呢。”
“对方不知为何晓得我开哪辆车,该不会是你为了对我泄愤而向他们密告爱快罗密欧的事吧?”
“喂喂喂,话可别乱说。”冨樫佯装不知,“就算我退一百步承认你说的事好了,欠你的帐也早还清啦。你以为是谁告诉你长谷川冴子的名字和地址啊?”
“我见过她了。”纶太郎说道,“她说的话确实有帮助,但你那么做是在报复水泽理事长吧?这算不上还债,你欠的帐我现在才要叫你还。”
“你这人还真是小心眼,算啦,既然说到这种程度我就接下吧,你要我做什么?”
“十四年前,西村夫人曾经遭面包车撞倒,对吧?我希望你调査那辆车的驾驶现在在哪里。”
冨樫满腹狐疑。
“你调查这种东西干嘛?”
“那是我的事。你已经从这个案子抽手了吧?还是别问太多比较好。”
“嗯。我明白啦。”真的明白吗?听起来就让人无法信任。“有没有任何关于那个驾驶的线索?”
“只知道名字。五十岚民雄。”
“五十岚民雄。就这样?”
“就这样。”
“真没办法。车祸发生在十四年前,对吧?”
“五月。”
“OK,我从报纸的缩印版开始找找看。査出住址就打电话到你家,对吧?”
“麻烦最慢明天早上告诉我。”
“喂,这也太过分了吧。”冨樫大吃一惊,“马上就是大家熟睡的时间耶,哪可能那么快啊。”
“过分也无妨,拜托了。”纶太郎说完这句就挂掉电话。
还有一件非得在今晚摆平的工作,就是完成泳池畔的誓言。纶太郎窝进自己房间,打开文字处理器的电源。距离他上一次面对荧幕已有五十个小时了。
他敲了约三十分钟的结盘后听到敲门声。接着法月警视走进房问,探头看向文字处理器的画面。
“你居然进展得这么顺利,真稀奇。”警视说道,“不过,案件结束了吗?”
“不,这不是小说的原稿。我正在打要交给齐明女学院理事长的报告书。”
“报告书?案件已经解决喽?”
“还没。”
“那你在打什么?期中报告吗?”
“最后通牒。”
法月警视耸耸肩。
“……知道啦。我不打扰你,等案子解决后记得好好解释。”他说完便离开房间。
纶太郎重新坐好,将目光移回画面上。
说最后通牒绝不夸张,他打算用这份报告书解决来自齐明女学院的压力。
讲难听一点,内容非常偏颇,完全没触及他在“KING KONG”跟高田青年谈到的推理。
报告的重点有三——首先是确认松田卓也并未与西村赖子发生关系,插入一些在原宿访问卓也的内容。
再来是强调西村悠史的犯行纯粹基于个人动机,否定反齐明女学院活动的存在。附上访问高桥的内容摘要。
第三点,这点最重要。有关柊伸之人格的证言,得自长谷川冴子。包括他跟学生发生关系的前科,以及看不出反省之意等等。
报告中更指出柊跟理事长有肉体关系,而且这段关系可能一直持续到最近。纶太郎眼前浮现理事长看到这段的惊讶表情。
“就以上三点来看——”纶太郎按下换行继续撰文,“无法否定‘柊老师与西村赖子之间有肉体关系’这项事实。因此,报告者将‘主张柊老师完全清白’一事当作违背真相的非法行为。
“此外由上述的第三点可知,贵委托人故意将有关调査对象的重要情报隐瞒报告者。根据这两点,报告者为避免违反公序暨诚信原则,拒绝继续本项委托。
“报告者基于以上判断,对贵委托人进行以下要求。(1)立刻撤回本案的调査委托。(2)尽快将前述事实通知各新闻媒体。
“若无法满足这两项要求,报告者将透过各新闻媒体发表本文的复本。”
纶太郎以信纸将完成文章印两份,结尾处分别补上日期与自己的名字。他将一份放进写着“致齐明女学院理事长水泽恵里子女士”的信封里封好。
明天早上,他会将这份报告交给齐明女学院。理事长应该不会想对外界公开她跟柊伸之的肉体关系。这样来自齐明女学院的非难应该会平息。纶太郎祈祷事情能顺利。
纶太郎将另一份打洞后装进专用资料夹。他正打算收起资料夹时,突然想起西村赖子的诊断证明。报告书的复本与两份诊断证明……
某种出乎意料的想法,此时出现于纶太郎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