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太傅府,傍晚。
谢锦初和谢锦言坐在桌子旁等着晚归的谢太傅一同用膳。
“姐,爹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啊,我都快饿死了。”谢锦言摊在一旁的椅子上,百无聊赖的出声道。
一旁的谢锦初听到谢锦言的话,并未将目光从手中的书上移开,默默回应道“今日是顾侯爷寿辰,阿父向来与顾侯爷交好,想来是有事在侯府耽搁了,你就耐着性子再等一等吧。”
“哼,想来阿父已经乐不思蜀,早已忘了你我姐弟二人还在府中苦苦等候。”谢锦言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说道。
“让为父看看是谁在背后编排我啊”,一袭素色长袍的谢太傅一边大声说着一边走了进来。
谢太傅本名叫谢深,虽说以年过四十,但岁月并为在他的脸上留下诸多痕迹。
当今圣上年少登基,谢深作为帝师,为这位年轻的帝王坐稳江山可谓是费尽心血。谢深此人虽饱读诗书,有治世之才,但却不似寻常文官一般迂腐,也很善于与朝中武将们打交道。
“爹,您可算是回来了,您要是再不回来,您儿子都快要饿死了。”瘫坐在椅子上的谢锦言看到谢太傅走了进来,一个鲤鱼打挺直接闪现到餐桌旁。
“你这小子,读书不多,吃饭倒是很积极。”谢太傅看着这样的儿子,无奈的说道。
“阿父在外劳累了一整天了,想必也是饿了,快些用膳吧。”一旁的谢锦初看着这对父子,低低地笑出了声,开口说道。
“还是我的宝贝闺女知道心疼阿父”,谢太傅慈爱的看着谢锦初,“锦初怕是也饿坏了,快多吃些。”
谢太傅对于自己的这个女儿可谓是万分疼爱,谢锦初自幼早慧,饱读圣贤之书,颇有自己的风范。
只是性子过于冷淡,这让谢太傅很是发愁,特别是对于谢锦初的婚事,虽说谢锦初早早就定下婚约,沈聿也算得上是年少有为,但自己女儿这般不争不抢的性子,若是日后沈世子纳上几房小妾,怕是日后当家主事免不了受些磋磨。
更何况自谢锦初谢锦言母亲过世后,自己不曾在续弦,一来是自己对夫人情深义重心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二来也是希望姐弟二人能免受内宅纷争之苦。谢锦言不说,自己的这个女儿日后若是嫁人,怕是对宅里内斗一窍不通,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当真是怕她受委屈。
想到这,谢太傅说道“锦初,吃过饭后跟阿父来趟书房。”
“爹,有什么秘密是我不能听的啊,每次您都是偷偷跟我姐说。”一旁的谢锦言一边往嘴里大口扒拉着饭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
“你这小子,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哪次我不是对牛弹琴。若是牛的话,让我悉心教导多年,说不定也能哞出几句圣贤之书来。”
提到这个谢太傅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自己自幼对谢锦初和谢锦言一同教导,可这谢锦言每次十句能听进去一句就不错了。
一旁的谢锦初听到父子二人的对话,噗的笑出声来,“姐,你看爹,总是贬低我,谁家能有这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牛啊,”谢锦言不服的说了几句,继续吃着手里的饭。
谢太傅看着自视甚好的儿子,简直是欲哭无泪。
“阿父今日叫我来可是有什么要事?”跟着谢太傅走进书房,在对面屈膝跪坐下,谢锦初一脸疑惑的询问道。
“锦初啊,你如今已及笄。对于你的婚事,阿父估摸着靖安侯府那边也快要有动作了。沈世子与你自幼相识,也算是阿父看着长大的,对于他的人品阿父还是比较放心的。”
原来是为了自己的婚事,谢锦初一边为父亲和自己倒上茶,一边等着谢太傅的下文。
“你娘过世的早,若是你娘看到你长成如今这般模样,想必也是很高兴的。”
想起自己的亡妻,谢太傅的眼睛一酸,接着说道“阿父知道你待沈世子也有情谊,阿父也盼着你们成婚后能够幸福美满。但靖安侯府之事,我儿想必也清楚,如今的靖安侯府皆是靠着沈聿一人撑着,为父怕你日后会有诸多艰辛啊。”看着女儿与亡妻有着七八分相像的面庞,谢太傅语重心长的说道。
“阿父的心,女儿明白。女儿自幼与沈世子定下婚约,此生也只盼着嫁一个相敬如宾的夫婿,其他的女儿也不会多强求。”这倒也是谢锦初的真心话。
自己虽说读的大多是圣贤之书,很少关注宅里内斗,但谢锦初也清楚,世间男子很少能有如谢太傅一般对自己的妻子从一而终的男人。
更何况沈家现如今本就外强中干,沈聿日后也免不了为了家族繁盛再另纳她人。谢锦初只是觉得嫁给相对熟悉的沈聿总比嫁给其他不认识的人要来的好些,自己也确实懒得再去结识其他人。
谢太傅看着女儿的神态,便猜出谢锦初心中所想,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谢家人丁单薄,阿父只有你和锦言两个孩儿,你叔父这些年一直在随州做太守。
阿父现如今瞧着我谢家这些子侄们日后不一定能大有作为。不过阿父也不盼着锦言和你的诸位堂哥日后能平步青云,只盼着你们能够一世安乐,这就够了。”
谢锦初的叔父,也就是谢太傅的胞弟,名叫谢忱,是如今的随州太守,在谢锦初七八岁的时候便被外放驻守随州。家中倒是有几个和谢锦初年纪差不多大的堂兄堂妹。
“阿父只怕等到自己与你叔父百年之后,无人在撑起谢氏门楣,你在沈府受欺负的时候,竟无人为你撑腰出气啊。”想到这里,谢太傅眼眶微红,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
瞧着父亲这般,谢锦初连忙安慰道:“阿父,您放心,女儿虽不是男儿身,但只要女儿在一日,便断不会让旁人欺辱了我谢家之人,也断不会让旁人欺辱了女儿。”说着,谢锦初拿起眼前的杯子,“阿父,喝些茶吧。”
听到谢锦初的话不像是为了安慰自己胡诌的,谢太傅心里稍稍安稳了些。
靖安侯府,沈家。
“父亲,儿子知父亲远志,但娶阿初,并未有碍父亲的大计啊。”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靖安侯世子沈聿。“更何况我与阿初早就定下婚约,儿子断不会做此背信弃义之事。”沈聿似是有些着急 。
“呵,说得好听。沈聿,谁不知道谢深是当今圣上的心腹,唯圣上马首是瞻。你觉得娶了他的女儿,不会妨碍我们的计划吗?”背对着沈聿的靖安侯冷冷出声,转过身来,厉声质问道。
靖安侯沈夺乃是当年老靖安侯的儿子,老靖安侯当年运送前线粮草办事不力,险些被先皇夺了爵位,自此沈家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
邺安城中各大世家虽然明面不说,但暗地里总是对早已不得圣心的沈家冷嘲热讽。
沈夺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承袭爵位的,与其说是爵位,倒不如说是耻辱的惊醒钟,每次外人叫他靖安侯的时候,就好像在提醒着他自己父亲当年犯下的错误,好像在说着沈家永无翻身之日。
直到自己的儿子高中,得了当今圣上的重用,沈家才又能在邺安城一众世家中重新崭露头角。但仅靠沈聿一人,实在是难以将这个早就外强中干的侯府继续支撑下去。
“又或者,你天真的以为,谢锦初嫁给你之后,谢太傅会为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倒戈投靠我们,别痴心妄想了。”
沈夺讥笑出声,“况且沈家这些酒囊饭袋的后辈,根本不能带给我们任何帮助,你娶她就相当于走废了一步棋。”沈夺看着眼前的沈聿,咬着牙冷冷出声道。
沈聿刚要张口反驳些什么,就只听沈夺冷眼看了他一眼,接着说:“为父知道你对那谢锦初有意,但我们沈家已经忍辱负重了这么多年,万不可有一步踏错。
想必你也看得出城阳长公主对你有意,若是能得皇上胞妹相助,窃得虎符,可谓是一箭双雕。”
沈夺口中的城阳长公主乃先帝苏贵妃的女儿,苏贵妃当年难产而死,母子俱忘。如今的太后娘娘,也就是当年的皇后心疼年幼的城阳长公主,便将其记在自己名下扶养。虽说与当今圣上不是一母同胞,但因其由太后抚养,所以与圣上之间倒是比旁的公主来的亲近些。
或许是自小锦衣玉食,还是在皇后名下抚养长大的公主,城阳长公主性子刁蛮,目中无人,只要是她想得到的东西哪怕是不择手段也要夺过来,只要事情不闹大,旁人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偏偏这样一位刁蛮任性的公主却看上了沈聿,几年前城阳长公主出宫踏青游玩的时候恰好遭遇了一伙山贼。危难之际,正好被外出查案归来的沈聿所救,自此城阳长公主便痴恋上了沈聿,丝毫不在意沈聿已有婚约,对沈聿是势在必得。
“孩儿对那城阳长公主无意,况且尚了如此刁蛮的公主,恐是家中后宅难安,还望父亲三思啊。”沈聿连忙抱拳跪下,对靖安侯说。
“你不必急着拒绝,为父知道去了城阳长公主属实委屈了你。但成大业者,就要忍常人所不能忍。待大业既成,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为父都不再多加干涉。你再好生考虑考虑吧。”说罢,靖安侯摆了摆手,示意沈聿退下。
沈聿站起身,往门外走去,才走出几步,就听到靖安侯在身后再次出声道:“此事就莫要让你母亲知晓了。”
沈聿转过身来,俯身行礼,道了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