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将燃 “杀人者,公道也,万兵未至,还……

第259章将燃“杀人者,公道也,万兵未至,还……

后人用“薄纸轻下,星火四起”来形容文明十八年的这个冬天。

黎国大辅一句“耕者无食,种者无田,织者无衣,辛劳者无身,此为不公。”

终究扰动了天下无数求公道之心。

蜀、楚两国合力攻黎却遭惨败,十万儿郎抛尸山野,十万儿郎成了黎国的俘虏,国中加征税赋,时局动荡难安,揭竿而起者就像扑不灭的火。

仅寒冬两月,楚国抗缴纳租就有四十余起,其中七八起百姓聚众过三百人,不仅敢冲杀县衙,甚至敢据山称王,文漆娘带着二百人北上,到了朗州已有千余人,再回罗霄山,她立起大旗,上书“公道分田”。

四字一出,贫寒者拥簇,富贵者恨极,国中瞬时有烽火遍地之势头。

蜀国年景要好些,孟氏也算宽仁,可惜的是,九月战败,久在富贵窝的老国主就缠绵病榻,到了十一月,终于熬不过去了,新主登基,老臣勋旧横行朝中,上面风起云涌,

位在北地的梁国没有直接对黎国出兵,早就病退深宫的圣人还现身前朝,大有励精图治之势,盐政、粮政、商道、吞地、税空……不过一秋,种种弊疾一时全发,彻底显出了赵梁已然成了个朽烂的空架子,连巍巍紫微城中都每日有太监冻毙在无人角落,又遑论其他各处?

梁国又是已经被黎国环绕,一场大雪下来,整村整村的百姓在夜里逃亡黎国。

陕州高氏也是一方小豪强,某个雪夜,家主高甫与其弟、其子一起被砍杀在自家大门前,血涌数丈。

门上有人蘸血而书:

“杀人者,公道也,万兵未至,还有咱们。”

公道,又是公道!

那卫氏的胡言乱语要让这天下变成什么模样?!分明是妖言惑众,让贱民做他们黎国的马前卒!

无论正身处何等境地,无论国中有何等乱事,各国国主与豪强总有一件事是有志一同的——将那些送往各处的《致公道书》收缴销毁,甚至将藏信之人也尽数枭首。

却还是止不住那些字字句句流传于民间。

星火既起,又怎会轻易熄灭?

而在此时,浩浩荡荡南下攻下了南吴全境的定远军近二十万大军正在度过自己在淮南、江南的第一个冬天。

田地补种和开荒自然是他们干惯的活计了,修路和兴建水利的脚步也没有停下。

横跨淮水,定远军建起了四座高挂铁索桥和六座铁索浮桥。

只这一项已是让两岸百姓叹为观止,自有史以来他们还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能不用船、不用游就到对面去。

长江上江流和缓处也在四个月间有了四座浮桥,只有浮桥还不够,黄河上已经有了两座铁桥,明年文明十九年还要再开建三座,大运河和渭水上也各有一座铁桥,长江自然也要有,原本的麟州军械所被拆分改名为“黎国第二军械所”、“黎国桥梁研造总司”、“黎国格物所一所”,其中“黎国桥梁研造司”迁往鄂州,“黎国格物所一所”迁往江宁。

在草原,黎国建起了史学家们亲眼所见也无法描摹的巨大煤矿,顺着铁路,乌黑的煤到达幽州。

幽州的“幽云冶铁厂”有新造高炉二十座,一日全力产钢可达两万石。

沿着五年内会修好的南北铁路幽江线、沿江线,沿着运河,沿着正兴起的大海运,钢材可南下到鄂州——黎国有史以来最大的造船厂将在三年内落成此处。

此外,在湛卢巨阙龙渊三部攻下南吴全境半月之后,原海东国也被承影将军所率五千铁骑所破,连同唐时怀远府以南大部被更名为“辽东十三府”,正式成为了黎国疆土。

发生在南吴旧地和辽东十三府各处的就是之前黎国上下经历过的——缺人,缺能说官话的,缺识字的,缺能算的,缺当地出身的官吏。

过去一年在荆州选出的官吏和原本淮北的官吏一样顺着江流被选派往各地,好在,之前裁撤各地守军也为让各地方多了些可用之人。

依照从前对韩氏叛军一般的处置,定远军调八万曾随其主帅负隅顽抗的俘虏北上辽东垦荒开地。

这八万人是原南吴与楚、蜀俘虏混编而成,辽东比白山更远,却有海东国积累的基业,也不好说日子是不是会比白山更难过,也和最初的白山垦荒军一样,他们在辽东呆满五年就可以选择是留在辽东还是回转祖籍。

与此同时,黎国还征调了五万原各州守军组成辽东军往辽东十三府驻守、垦边。

黑水靺鞨各部一半因为偷袭定远军被卫燕歌打成了辽东十三府的一部分,另一半向大黎称臣,送来了人参和熊皮,有黎国的十几万大军在侧,想来他们很快就会从骁勇善战变作能歌善舞。

除了黑水靺鞨之外,室韦各部也向黎国称臣,有几部甚至主动提出南迁。

细算下来,承影部的五千人,为大黎带回了比三个南吴全境还要大的土地,征服了海东、黑水靺鞨、室韦诸部,也震慑了在新罗打败了李萱想要一统三方的王建。

卫燕歌“蓝眼狼王”之名响彻九州,在当世名将之中声势仅在久不上战场的卫蔷之下。

有她平定东北,定远军也能将更多心力放在中原、西北及南方各处。

对着舆图,披散着头发的女子用手指在蜀、楚两处画了个圈。

“蜀国那些老臣看似汹汹,孟咏看似年幼,我倒是更看好孟咏,财部林管事和他打过交道,这位蜀国太子既有进取之心又有手腕,还识时务,他爹一手造出什么三家伐吏,他却早就看清了局势,定是不想跟咱们再打,我打算年后派两路使臣与他聊聊,聊不好就派几千人带着炮车去聊聊,打完了再让人聊聊,也就差不多了,蜀国安逸了几十年,蜀将畏战而不求功,国势如此,也不是一个励精图治的皇帝能轻易改的。至于使臣人选,一个是林管事举荐给我的于妙容,于妙容这几年掌管商部和蜀国棉粮往来,竟然是个长袖善舞的性子,与蜀国各势力都有能说的,另一个你们和越管事商议,找个和气的。不和气的事儿自有定远军去做。”

似乎有人偷偷笑了一声,女子也没回头,又看向舆图的另一处:

“楚国真是纸扎的一般,马氏前面在与咱们打仗,他身后那些节度使的降书都垒了半人高了,明年秋后,不管蜀国如何,发兵攻楚。”

修长的手指打了个叉,灯火照亮手背上的长疤。

说话的女子就是大黎的开国大辅卫蔷。

替卫蔷举着灯的少女小心避过卫蔷的手,又让灯火随着从楚往西北去。

在卫蔷身后,有人低声道:

“行歌在西北日日秣兵历马,每次给我来信,都说您今日下令,他明日就能攻破甘州乌护的王庭。”

“他给我的信倒是慎重多了,每次都只说练兵如何,征兵如何,西进之类都是借了裴道真的口说的。”卫蔷笑着回头,转回来看向舆图,“原来是去磨你了。”

又指了指已经向黎国称臣的吴越和闽:“这两处,你要有数。”

“元帅放心。”

卫蔷点了点头。

“你们刚来也没歇息,就被我揪着半夜开会,就是因为我实在太放心了。”

火光跳了下,卫蔷身后的女子眼中浅浅有些笑意:“但是我们对元帅的身子不放心。”

“我到了江南好吃好喝了半年,有什么可让你们担心的?甘州乌护……去年又是大雪不断,拓远部的日子也不好过,要动手就让他们出五千骑兵和纯钧部一起攻打甘州乌护,也不用等到秋后,就定在春种之后吧,我给归义的张娘子写了信,信上日子晚了几天,你们到时候了寄出去,裴道真这几年攒了不少家底,再给他调今年新出的一百门火炮应该够了。”

“是!”

卫蔷从小姑娘的手里接过灯拿在手里,一转身,半湿的长发晃了晃:“后日金陵的吏考揭榜,还在金陵的‘卫蔷’是一定会去看看的,就算不说话也会看热闹。”

她看的是另一个戴着斗篷的瘦高人影,自始至终那人一言不发。

卫蔷也不在意,笑着说:

“钱袋里剩的钱不多了,吃碗馄饨还够,就别去茶肆了。”

又对离自己近的人说:“龙婆在荆州,小事问大秘书长李若灵宝,大事你和大学政、叶刺史商议,裴盈想要随队出使你尽管让她去。”

“是。”穿着一身黑色铁甲的女人抬起头,在灯光映照下一双蓝色的眼眸隐隐有金光流转,正是所有人都以为她还在辽东的承影将军卫燕歌。

蓝眼狼王被辽东的烽火砥砺过,大半年不见,身上肃杀之气更胜,站在堂中就如同一把鞘中刀,走近了人们才能察觉那刀鞘是敌人血肉所造就。

“你在辽东做的极好。”

说话时卫蔷笑着拍了下卫燕歌的肩。

“我实在想不出世上还有谁能做得比你更好了,心神别总绷着。”

“是。”

卫燕歌微微低头,只觉得心里软成了炙热又柔软的一团,这世上除了阿姊,再没有谁的一句赞赏让她能如此。

“也劳烦你了,越天狼,这名字着实不错。”卫蔷笑看向斗篷下的人。

遮脸的斗篷缓缓落下,斗篷下遮盖的女子对卫蔷行了个军礼。

这女子长发成辫,长眉俊目,与在中衣外裹了裘衣披着头发的卫蔷足足有九分像。

她如今叫越天狼。

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越天狼双手合十,她不能说话,只能这样表示自己能被元帅信任,实在是极其荣耀之事。

卫蔷懂了她的意思:

“也是我荣幸,若不是想到有你,我想去洛阳也得另寻别路。”

“总之,短则正月,长则到明年大会之前,我定会回来,实在有要紧的,你们就传信给洛阳的鱼肠……”卫蔷顿了下,又笑了:“我记得从前我有个暗号是‘刀客’,这次,暗号就叫‘寻芳’。”

“咳……”坐在一侧同样是穿着中衣的崔瑶哈欠打了一半呛住了,笑骂道,“知道的你是要去找阿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如何不正经。”

“崔姨又知道我去了洛阳定是要做正经事?”卫蔷笑着反问。

崔瑶看着她竟说不出话来,看向李若灵宝,只看见年纪轻轻的大秘书长仿佛没听见。

一看就是饱经磨练。

卫蔷也不只是要说笑,她看着面前这些自己信重之人,低声道:

“阿薇来信让我去洛阳,我是定要去的,就算不能即时发兵攻梁,我自己的妹妹和外祖,我得把人带出来。”

想起外祖给自己写的信,卫蔷垂眸一笑。

“夜不早了,你们早些歇息,长袖,你是细心机灵的,小心帮你天狼阿姊。”

容貌太过出色的小姑娘连连点头。

一一看过面前看着众人,卫蔷摇头叹息:“好了,你们都去睡吧,还真要看我改装易容?”

崔瑶和叶妩儿当先站起来,叮嘱着让她别忘了吃喝休息加吃药,唠叨许久才离开了正堂。

轮到卫燕歌,卫蔷抱住她拍了拍肩膀:“崔姨唠叨我的我也想唠叨给你听,咱俩就别互相啰嗦了。”

“阿姊你早些回来,年后我派清歌去洛阳,二月不归,我亲自去洛阳寻你。”

卫蔷:“……我三月不回来北梁是不是就被你打下来了?”

越天狼脱下斗篷,学着卫蔷的样子解开长发,苏长袖将卫蔷放在一旁的裘衣换在了她身上。

一刻之后,打着哈欠的“大辅”带着自己身边漂亮的小姑娘回营帐休息。

目所难及的浓浓夜色里,穿着一身承影部铁甲的女子纵马远去。

……

雪终于停了,宫中往来宫人却越发瑟缩起来,进了腊月,宫里终于发了些冬衣下来,勉强一人有一件,摸着就不是新的棉花,穿在身上也更像个夹衣,有手巧的宫女以为是棉花太旧,将衣服拆看一看,些许棉花夹着破布片,这等衣服又哪能抵御了雪化时的刺骨之寒?

新的棉被也是一样不顶事的,大太监、大宫女抢了小太监、小宫女的棉衣勉强度日,冻死在各处宫室还算去了个清静,被冻病冻伤的被赶出去扔到夹道里任凭人清醒着死去,才是死都不得好死。

实在活不下去的宫人终于想到了一个能救了自己性命的去处——九州池上的飞花殿——圣人现身明堂之后皇后的修养之地。

“启禀圣后娘娘,韩太尉进贡了些白鱼,圣人命奴婢来给娘娘加菜。”

大太监将鱼从热腾腾的食盒里取出放在桌上。

“这菜名叫白玉醉,白鱼是用江南米酒糟了三日才上锅蒸好……”

“难怪一股酒肉气。”坐在案前的女子毫不客气地说道,“琴心,朕不耐烦这味道,你将这鱼给宫人们分了吧。”

琴心没说话,摆摆手,两个小宫人立刻悄无声息地上来将酒香四溢的鱼给撤了下去。

大太监左右看看,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穿着一身杏色罗裙的圣后又吃了几口笋片,将筷子放在了一旁。

“这宫里到处都是死人的臭气,竟有人还能吃得下酒肉。”

看着之前摆过白鱼的地方,她一脸嫌恶之色:“将这桌布也换了吧。”

琴心轻轻行了一礼,让人将桌上的布换了下去。

这些布是上好的锦缎,随便扔在飞花殿的角门外,自有活不下去的小宫人拿走,在宫里是换不来棉衣的,换点柴也能续了性命。

“外面鱼池结冰了么?”

“回圣后娘娘,岸边一直有人日夜生火,鱼池并未结冰。”

圣后满意地点点头。

“娘娘今日要去赏鱼么?”

“不去,找些人把殿外的残雪和冰都清了,别让皇子回来的时候摔着。”

“是。”

说完,也没什么还需交代的,圣后坐在榻上,拿起了一本书。

她进了飞花殿的那天,圣人怕她养身子无趣,送了好些书来,除了佛经就是《女诫》之类,现在都整整齐齐地码在架上,穷极无聊,圣后也会翻看几页。

飞花殿里的光景,从朝到暮,日日往复,圣后总坐在榻上,要么看书,要么发呆,像是将自己的一道影凝在了光华稀薄的白墙上。

这样的日子过了半年,琴心都觉得自己越发沉默,又觉得圣后并无甚变化,只是越来越不爱吃肉了。

“娘娘,趁着还没起风,您要不要出去走走?”

“不必。”

没有戴钗环的圣后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喜怒连着脂粉被她一并洗去了。

看了自己的女官一眼,圣后缓缓道:“这些书还是有趣的,你也不必觉得我无聊。”

“……是。”

暮色渐染,有小太监一路小跑来传信说皇子被圣人留下考校功课,今日就不来给圣后请安了。

圣后也还是淡淡的。

飞花殿里的这一日一切越发浅淡起来。

掌灯入夜,圣后正要沐浴,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琴心快步走出去,看见穿着葱绿罗裙的女子光着脚跪在地上。

“钱昭仪?”

“琴心姑姑,妾想见圣后!”

“钱昭仪,时辰已晚。”

匍匐在地的美人眼中涌出泪来。

“让她进来吧。”

裹着洒金大红斗篷的圣后站在红色的灯笼下,声色浅淡。

钱昭仪踉跄起身,又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圣后的面前。

“娘娘,妾求您,妾愿意留在飞花殿做个粗实宫人,您留下妾吧!”

传说在圣人面前最得宠的钱昭仪今年也才十六岁,在琴心的眼里也不过是个不知明日死在何处的小姑娘,见她膝行要抱住圣后的大腿,琴心一把拦住了她。

“钱昭仪,有话好好说!”

“娘娘!求求您!您救救妾吧!”

明明已经是被困在九州池旁的飞花殿,连想看书都不得,圣后站在那,就让人明白谁是这个皇宫真正的主人。

钱丝儿一把抓住了圣后的裙角,整个人趴在地上,哀痛得像是将要死去的鹂鸟:

“娘娘,圣人他简直……”

“圣人他大病初愈,正是极好的时候。”在她头顶,圣后轻声说,“不会有丝毫不好。”

刹那间,钱丝儿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才进宫两个月的少女似乎明白了什么极要紧的规矩。

圣后没有看她。

“钱昭仪年纪小,忧心自己不知道怎么照顾圣人,情急之下,情有可原。”

圣后看的是琴心。

女官缓缓点头。

钱昭仪泪流满面。

守门的小太监走过来小声说:“圣后,大德殿召钱昭仪侍寝,石将军派的人来了。”

“圣人要你,你就去。”

圣后的手中拿着一卷《女则》,她微微俯身,用书挑起了钱丝儿的下巴。

“‘饮清茹淡,祛疾延龄。得失损益,判然悬绝矣。’有不懂不知之处,看看这些书,恍惚也会得些道理。”

她眸光幽幽,容貌仅是清秀,仿佛全然不是人们盛传的那副乖张可怕模样。

钱丝儿的眼神与她的眸光一触既碎,片刻后,年轻的宫嫔惨然一笑:

“是!妾幸得圣后教诲。”

站起身,钱丝儿小心退出去,不多时,外面突然传来又一阵喧闹。

“来人啊!昭仪娘娘掉进鱼池里了!”

飞花殿里,披着斗篷的女人笑了笑,将那本《女则》扔在地上,脚上的绣鞋径直踩了过去。

“我在的时候,这些世家觉得我不好,我不在了,他们又不肯好好伺候赵启恩……赵启悠还在邢州称病么?”

“回娘娘,圣人派了十个御医去邢州。”

卫薇脱下了身上的斗篷,露出了素色的中衣。

“世家不可靠,宗亲不能依,清流是我提拔的,唯一能用的韩熹是背叛了我去投他的……苟延残喘这么多年,只为了看自己众叛亲离、日薄西山,哈。”

似有似无的笑挂在圣后的脸上,她挥挥手,让琴心退下。

琴心退下,一个大太监走进殿内,小心关上了门。

“圣后,奴婢来给您读书了。”

“好。”

卫薇斜靠在榻上,随手抽出了一卷书,扔在了他身上。

“今日读这个。”

“是。”

那“太监”却并未拿起书卷,只摘帽脱衣,露出了属于男人的嘴和手。

不多时,轻薄纱衣软飘飘落下,正遮住了那卷《楞严经四种决定清净明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