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治一县一州的人才我自...)

指派定远军的泰阿部负责押送试卷和不止吓到了围观科举考试的百姓,甚至吓到了考官,看着穿青衣套黑甲的士兵站在考场内外,有的考官连话都忘了说。

好在各项章程都张贴在考场内外,大家抬头看看也都知道有什么是当留意的。

进场之前同别处一样也是要搜身的,男人搜男人,女人搜女的,两边并行并无阻碍。

搜身之后拿着抽到的考号坐下,余三娘深吸了一口气。

策论一科非她所长,可不管是元妇德、王助教,还是州学里的木博士都劝她连策论一并考了,一来策论靠的也是实务,她做了这么多年的监察总比旁人要有些优势,其次也是为了能先看好了考场的种种流程,这样考律令的时候她也不会慌了手脚。

“去岁蛮兵迭剌部三万东进占海东诸城,有西向重夺营州之意,蛮王胡度堇东奔,时海东王疲弱欲驱蛮族而不得,黑水h诸部原本有臣服蛮族之意,如今又改向北疆示好,新罗内乱,恐将三分,若令你出使一地令北疆有北占之机,将往何处?”

一行文字下面还有一张地图。

余三娘猛地睁大了眼睛。

这就是策论题吗?!

看着那张印刷清晰的地图,余三娘半晌没说出话来,元妇德曾经提过,北疆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纵深之地,像是一堵墙屹立在此,威武雄壮却养活不了多少人。

北疆需要更深一些,只依凭长城是不行的,要么北上,要么南下,不然战力稍弱就会湮灭于世间。

这题的意思,是要北上吗?

那该如何破题呢?

考场外,和卫蔷一同到了应州的伍显文等人也看到了策论的题目。

一时无人愿意说话,策论题是卫蔷自己出的,早知她狠辣,没想到出题也如此凶悍,伍显文一阵龇牙咧嘴,这题他可不会答。

“我还真是第一次见科举卷上有地图的。”

卫蔷在一旁笑着道:“我实在懒得告知他们各处都在何处,就将地图描画了上去。”

听听,地图入卷如此有创举之事,竟是因为出题之人太懒。

伍晴娘端着试卷道:“我虽然不会做此题,可只看这题目,若是看惯了从前那些策论试文喜好高谈政事的反倒容易些,北疆选官重细务,这样的题反而会难住一些人。”

“正因如此,我才要在北疆推科举。”卫蔷坐在榻上,一只手撑着脑袋,这段日子没人比她更累了,“治一县一州的人才,我自然喜欢,可如今的北疆,还想要更多更好的人才。”

心里不仅要能装下北疆十余州,还要能看见东北,看见西北,看见与北疆休戚相关的其他地方。

策论考完,看着监考用纸条糊掉了自己的姓名,余三娘走出考场只觉得头昏脑涨,看见元妇德站在考场外倚着墙看书,她走过去问道:“你何时出来的?没在这站太久吧?”

元妇德眨了眨眼,面无表情道:“我写完便出来了,也不知呆了多久,我看这本书之前王无穷出来了,她应该是去给咱们买吃了,走吧。”

蔚州并无考点,因为王无穷身为云州女子州学助教,她不愿在云州参加考试,恐让学生们分心,余三娘也不想这般落魄地回云州,三人便一同来了应州的考场。

第一天是策论,第二天是算学,第三天是诗文,第四天是律令,余三娘已经决意不去凑算学和诗文的热闹,第二日她和王无穷一起送元妇德去考试,看看左右有送儿孙来科举的,她突然觉得元妇德也像个孩子,接着,她又想起了自己的亲生孩子。

这些日子她夫家有人轮番找她,那些人啊,孩子哭闹不休的时候,他们一个个不见踪影,见她要跑了,反而似是回了魂一般一个个动了起来,而她要么是在州学里读书,要么就躲去了元妇德那,两边都是有人看守不得喧闹之地,着实省了不少麻烦。

余三娘不让自己去想孩子该如何,她必须要靠科举重新晋身,才能考虑其他。

考算学的人比策论少了不少,做题似乎也更快一些,过了不过一个时辰,元妇德就从考场里出来了,给她带的当干粮的胡饼她原样提了出来,只余三娘用胡麻麦粉和猪油炒的面茶,她用与监考要了热水冲着喝了一些。

余三娘问她:“如何?题是难是易?”

元妇德罕见地皱了下眉头:“不难,繁杂,且刁钻,出题之人必是个精怪人物。”

距离考场不远的应州教部院中,伍晴娘打了个喷嚏。

一旁卫蔷笑着说:“你这怕是题出得太难,被考生骂了吧?”

伍晴娘面带浅笑:“题是不难的,只是包罗得多了些,正好看看他们如何应对。”

“啧啧,伍夫子面似佛陀,心有罗刹,亏得你的学生都以为你是好人。”卫蔷说完,笑着站了起来,“我也该出去了,接下来辛苦你们。”

伍晴娘和她哥哥等十几人纷纷站了起来,未来十五日,他们要在这里批阅从北疆各处送来的全部算学考卷。

“元帅放心!我等必尽心竭力为北疆遴选人才!”

第三日考的是诗文,余三娘送了元妇德与王无穷两人去应考,她也不想回去一个人温书,就抱着几本书坐在了考场外的茶肆中。

茶肆中,一个穿着蓝色衣袍外面裹着白色裘衣的女子一个人独坐,余三娘看了一圈,笑着走过去:“请问,我可否坐在此处?”

“无妨。”

女子一说话,余三娘才发现这女子生得极好看,长眉斜飞,眸似明珠,说不上是个如何的美人,却美得无处不令人心折。

踌躇一下,余三娘还是坐下了。

摊开自己带的书本,明日就要考试,余三娘决定将自己有些模糊的律令重新看过,再对照自己记忆中的案子与《林冕刀法》上的案子一起看看有没有疏漏之处。

卫蔷抬眼见对面的女子正在复习律令,就知道她是明天要考试的学子。

看看左右都是在等人的父母和老师,她抬手,叫店家再送壶热茶过来。

过了正月,她之前欠下的账总算还了个七七八八,再加上一直忙于正事,进了二月还没去看过那些孤儿,我们定远公的钱袋子比平时丰实不少,至少请这陌生的学子喝杯茶吃口点心的钱是有的。

手边多了一盏热茶,余三娘又不是元妇德那等天塌了也不妨碍看书的,连忙道谢,却见那女子笑了笑。

笑得可真好看!

余三娘自知自己不是好美色之人,如今又是考试的当口,她本该无心他顾才对,可这女子长得着实好看,不仅人美,气度也绝好。

喝一口热茶,余三娘低声问道:“您也是等人么?”

卫蔷看看斜对面的考试院,回答道:“是。”

余三娘瞬间明悟,这女子也有亲朋在考试。

“不必担心,考场里样样齐备,笔墨纸砚都是有的,有热水,有棉被斗篷,还有炭炉,若是饿了还能跟监考要吃的,听说在中原科举棉被炭炉吃食之类都要自备,因为能科举之人都算是家有薄才供应得起,北疆倒反过来,生怕有人因为穷困不得科举似的,连送我们来考试的车马钱都不用出。”

能这般大手笔,也是因为手里有洛阳世家送来的钱财,卫蔷笑着说:“选人才之事是头等要紧的,让官府多花些钱也是应该。”

这话却让余三娘有些不高兴了:“北疆官府也是穷的,收上来的税钱兴水利、造铁犁、养耕牛,还要帮着北疆无所依凭的孤寡建屋舍,还要修路,说是官府的钱,其实也都花在了百姓的身上,科举之事上肯这般花费,是从元帅往下用了心,虽说用心是应当之事,但是说多花钱是应该,恐怕也有些不妥。”

见面前之人竟然与自己据以力争地讲道理,卫蔷笑了,她也不争辩,又给这位娘子的茶盏里满上了水。

“是我言语不当,劳烦娘子看着书还要给我讲清其中原委。”

她的态度极好,余三娘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她监察使当惯了,总有两分不自觉的爱说教,自己也是知道的,又对那女子道:“也是我不该这般说话,明日我要考律令,您若有空,明日考完之后我和两位友人约着在宋家食肆吃鱼羹,您与我们一同,如何?”

“明日?”卫蔷转头看了自己身旁一桌,转回来摇摇头有些可惜道:“我也只有今日有些闲暇能出来,明日起也要忙起来了。”

余三娘不禁觉得有些可惜。

“我姓余,家中行三,爷娘便以三娘称之,从前是云州监察司的监察使,如今辞官在家,重新考科举,等考完了试我要和一位朋友在应州客舍等消息,你何时有闲暇,就来找我!”

辞了官的云州监察司监察使。

卫蔷看着余三娘,点了点头:“我记住了,我是家中长女,称呼起来该叫卫大娘,平时在麟州各府司做些杂事,来应州半是等人半是公干,这半个月我怕是忙不完,不过……我觉得等科举出了结果,咱们就还有见面的时候。”

她这么说,监察司出身的余三娘立时想到面前这女子恐怕是为科举之事来应州的学官之类。

卫蔷倒是挺想与这云州退下来的监察使多聊两句,却见外面有人在看自己。

“罢了,我有事要先走了。”

她站起身,从袖中掏出了一排钱放在桌上。

“余三娘,祝你金榜高中,重回云天。”

她站起来时露出了被裘衣遮挡的长刀,余三娘呆坐原地,等她走出茶肆才回过身来。

卫大娘,有那等长刀,还是从麟州来的……

余三娘抬手捂住了嘴,让自己没有惊叫出声。

等元妇德与王无穷考完试出来,就见余三娘坐在茶肆里,面前还有个包裹。

“三娘,你买了什么?”

“茶壶。”余三娘道。

元帅为她倒过茶的茶壶,她必是要买下来当传家宝的!

科举第四日考完律令,所有考生就陷入了一种期待、焦灼又有些畏惧的情绪之中,每一日都想着离放榜还要多久,每一日又惊觉离放榜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第十四日,从北疆各处来的考卷终于全部阅完,几张考卷与名单被一并放在了卫蔷的面前。

看着名单上的名字,哪怕是卫蔷见惯了风浪,也不禁一愣。

“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

伍晴娘笑着说:“元帅,我们也实在没有想到。”

她没说的是,当策论、诗文的科首将名字揭开,一众大儒的神色是何等的精彩。

策论、诗文的案首,律令第七名,算学全对,当之无愧的北疆第一位状元

――叫元?妇?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