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红着眼睛,向着村口走去。已经两个晚上没睡觉了,精神又极度紧张,体力消耗也非常巨大,这一来,就更觉得睡意沉沉。可是,不能睡啊,还有命要逃,还有人要救啊。

叶子昏昏沉沉的,想想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真不知道是真是幻。

快到村口了,叶子突然想到,前天傍晚,自己和韩诤刚来隗家村的时候,有理和尚就是在这个地方挖坑掩埋尸体的。这个有理和尚好生古怪,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呢,他那些神神秘秘的话到底又是在说什么呢?

办案最重要的是什么?

线索最容易从哪里获得?

验尸!

对,验尸!

叶子强打精神,看前天傍晚有理和尚掩埋尸体的痕迹尚在,便拔出佩剑,挖了起来。也许,从这些尸体身上可以找到什么线索。十几具尸体啊,不可能是从别处运来的,可能就是这村子里的村民,至少,也该和这村子有什么关系。

方便铲本来就是挖坑用的,被有武功的和尚当作兵器使用,可剑本来就是当作兵器用的,被叶子用来挖坑,实在非常不便。叶子满头大汗,足足挖了一个时辰,才算是见到了一个沾血的衣角。叶子松了口气,放下剑来,改用手刨。

本以为,掩埋十几具尸体的大坑要刨上好一阵子才行,却没想到,很快就见了结果。

叶子失神地望着坑里,哪里有什么尸体,只有十几件破旧的血衣!

叶子咬着牙,拿起一件衣服来,仔细观察。这衣服也太旧了,旧到看不出时间,衣服上的血迹也太旧了,也一样旧到看不出时间,惟一能够肯定的是,这衣服和血迹都是很久以前的东西,这些衣服也都是普通人穿的衣服,哦,像是农村人穿的衣服。

叶子浑身发毛,再咬咬牙,又拾起一件衣服,仔细观察,还是一样的结果。

一件一件看去,一共十三件,都是一样。

只是,有几件衣服上可以看出兵刃留下的痕迹,有的是被刀砍,有的是被枪刺,却没有一处痕迹是方便铲留下的。

再仔细查看周围的泥土,见不到一点血迹。如果尸体是新死的,必然会在周围的泥土上沾上血迹才对,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有理和尚在搞鬼,还是,还是真的有鬼?

叶子的脑子已经乱成一团糨糊了,没办法,掩埋好那些血衣,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进村去了。

那两姐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或者说,也不知道究竟还能不能回来?叶子叹了口气:总该知会村长一声吧,然后再跟村长谈谈,有没有释放韩诤的可能。

到村长家的时候,叶子看了看天,已经是下午了。村长客气地请叶子进屋落座,端上茶来,问叶子有什么事情。

这种事,叶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想了想,道:“您那两个侄女呢,可能一半时的回不来了,您如果不放心呢,可以出村口过了小树林去找找看,您看——”

叶子话还没说完,村长“噌”的一声站了起来,惊道:“叶公子怎么知道我有两个侄女,什么一半时回不来,她们三年前就都过世了啊!”

“当啷”一声,叶子手里的茶杯跌在地上,叶子大骇道:“昨天她们两个不是还在这里么?您说她们是从外国放暑假回来的?她们还打赌要杀我呢!”

村长哭丧着脸道:“叶公子开什么玩笑啊,昨天都忙着接待县太爷了,叶公子不是也一直都在场的吗!哪里有这样的事啊!”

叶子愣愣地看着村长,见他的表情可谓情真意切,倒也看不出是不是伪装。叶子定了定神,犹豫片刻,问道:“您的两个侄女是不是一个叫林丹,一个叫林彤?”

村长哭道:“是啊,这,这,这你一个外乡人是怎么知道的啊!”

叶子又道:“她们是不是生得很美?”

村长道:“是啊,谁说不是呢!可就是因为生得美,才遭了不测啊!”

叶子急道:“哦?您快说说她们是怎么遭遇不测的!”

村长哀声道:“这两个苦命的丫头啊,在国外念书的时候,被色魔给盯上了,受了欺负,一时想不开,双双就这么投河自尽了啊!这两个可怜的傻丫头啊!”

叶子此时此刻,真惊得不知如何是好。这到底是真是幻?到底是人间是鬼界?真是分不清了!

叶子犹疑半晌,又问道:“她们两个武功那么高,怎么就没能保护住自己呢?”

村长叹道:“她们哪里会什么武功啊,就是两个念书的孩子罢了。唉,说起这两个孩子啊,小时候顽皮好动,活泼着呢,像男孩子似的,有次央求我给她们做什么奇门兵刃,我一个乡下人,哪懂得什么奇门兵刃啊,更不会做了,就给她们胡乱画了两个样子,好像,一个是个月牙……”

叶子提醒道:“是用细钢丝牵着的月牙弯刀?”

村长点头道:“对,就是这个,这么多年的事了啊,好像才发生没几天似的。咦,这事你怎么会知道?”

叶子苦笑道:“您先别问我了,我再问您,是不是还画了一件蛇形长鞭?”

村长道:“什么蛇形长鞭啊,就是一根鞭子罢了,那个什么月牙,唉,我这么个乡下人见过什么,就照着天上的月牙画了个样子,哄她说这是一把小弯刀,也再想不出什么别的兵器了,这不,乡下人赶车用的马鞭子也勉强凑个兵器吧。唉,两个苦命的孩子啊!”

叶子点了点头,暗道:“这两件兵器原来却是这么来的,唉,村长当时胡乱画了两笔,今天却险些要了我的命。可是,这越来越糊涂了啊!”

算了,先不想这两姐妹了,不过,既然昨天的事“根本没有”,那,是不是村长也没有拒绝过自己带走韩诤的要求啊?叶子忙道:“我那朋友韩诤,能不能麻烦您给放了啊?”

村长却把脸一沉,道:“这个小子可不能放,他居然公然袭击县太爷,罪过可太大了,正在后院锁着呢,不能放,不能放。”

叶子暗道:“这回答倒和昨天的如出一辙。”

叶子道:“那只是一个误会,县太爷都不放在心上,这不,他也没有把人给押回县衙去啊。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的。”

村长正色道:“上级吩咐的事,再小的事都是大事——”

叶子顺口接道:“下面百姓的事,再大的事都是小事。”

村长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子赶紧改口:“您别介意哦,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韩诤的事根本就是个误会,县太爷把他放在您这儿,只不过就像扔个东西一样随便一塞,并不当真的。所以啊,这放与不放,都是您一句话的事。我看——”

村长打断了叶子,坚决道:“不放,就是不能放。”

叶子一急,又想动武,可马上就想起那两姐妹来,唉,也不知到底是真是幻,也不知这村长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还是不要轻易翻脸的好。

正在这时,村长又拍了拍叶子的肩膀,柔声道:“叶公子大可放心,韩诤在我这里绝对不会受什么委屈,而且,这事呢,也不是完全没有商量。”

叶子闻言大喜,正待开口,村长却把他的话头给封住了:“不过呢,我也累了,叶公子也忙了一整天了,先都早点休息吧,眼看着天就黑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明天再说。”说着,便摆出了送客的架势。

叶子一看,没办法了,先回小老头儿那里睡觉好了,不过,村长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什么叫“也不是完全没有商量”呢?看来,他是要让我回去好好考虑什么。可到底要我考虑什么呢?他还说什么“眼看着天就黑了”,这不分明是托词么,才刚刚下午而已嘛。

不对呀,天怎么这么快就黑了?叶子一出村长家的门口,诧异地发现,天,竟然黑了!

叶子心道:“我记得进来的时候刚刚是下午,才和村长说了这么两句话,天怎么就会黑了?难道是,村长就说了那么一句‘眼看着天就黑了’,然后天就真的黑了?不会吧?”

但铁一样的事实摆在面前,也由不得叶子不信。本来他还想着趁人不备的时候偷偷溜进后院看看韩诤,可这一来却真不敢轻举妄动了。算了,先回小老头儿那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