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松格台吉被这一块女人送上来的□□得快要疯了。
周遭质疑声四起,有人是甚至讥笑起他的忸怩来。
达尔罕亲王道:“真是麻烦得很,我从来没听过你们丹林部不吃马肉的,来来,本王亲自伺候你吃一口,我们好听这位娘娘后面的话。”
说着,抓起肉就要往松格台吉嘴里塞。
松格台吉急得头上青筋都爆起,却抵不住达尔罕亲王的强势,喉咙里一哽,冷不防把那入口的肉吞了下去。
他狠力推开达尔罕亲王,掐着脖子一番干呕,拼命想把那肉从胃里呕出来。
“吃都吃了,台吉何必呢。”
一盏茶递到了他的手边,仍然是那一只白净柔软的手,袖口已经扁了下来,遮住了手腕上的乌青,她用一种极得体的姿势端着茶杯,呈到他面前。声中波澜未起,从头至尾都是那一个柔软的腔调。
松格台吉往后退了一步。
“你敢用毒肉害我!你这个汉女!”
王疏月放下端茶的手。淡淡地望着他:“这怎么会是毒肉。这分明是我亲自进呈的马肉,”
“你还在胡言乱语!你以为我看不出来!这就是那只白骆驼的肉!”
话音一落。
人声全部降下。
王疏月将茶杯放回托盘之中,点了点头。
“所以,你不光知道这是骆驼肉,你还知道,这是那只白骆驼得肉,你甚至知道,那只白骆驼的肉里有毒。因此你才百般推迟,不肯入口。你说你凭眼睛能分辨得出马肉与骆驼肉的不同,这倒是说得通,但我不明白,你如何就知道,那白骆驼肉里有毒?”
“你……”
“松格台吉,如今,我可以告诉你。这的确是骆驼肉,但是,并不是那只白骆驼。只是御厨在取肉之时没有放尽的骆驼血,连血一起炙烤而已。我已请太医查验过,那只死了的白骆驼的肉中的确有一种可以令人和兽发狂而死的毒,但从表面来看是看不出来中毒的迹象的,反而像惊厥竭力而亡。但会至血脉绷断,其状正如你眼前的这块肉。我听说,自从白骆驼死后,两个负责看守的守卫被你处死,你也从来没有查看过那只白骆驼。你不可能是事后知道其肉有毒,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只骆驼死之前,你就已经知道它被喂过毒了。”
达尔罕亲王是个粗人,王疏月这一番话说完,他也没有立即反应过来。
回头怔怔地看向松格台吉。
“什么意思……”
十二冷声在旁道:“原来是你们贼喊捉贼,松格台吉,献九白之礼本是表臣服之心,可你们丹林部早谋划好了,要借这九只畜生,陷我大清于不仁不义之地。可笑之极,你们表臣服之心,我们大清做破满蒙之盟的恶人,你们是不是还打着如意算盘的,要让外藩四十九旗,跟着你们一道反清!”
这话一说。
诸部的王公忙出席,齐声道:“臣不敢。”
松格台吉脸色涨红,嗓子里像被灌了一口辣酒,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你算计我!”
“是你们算计了皇上,算计了大清。”
“王什么月,你住口!”
松格台吉如今已经听不下去她那不急不快的声音。冷不防把她的名讳胡乱地叫了出来。
然而话音刚落,却听一个声音寒道:“这三个字是朕叫的。”
王疏月回过头去。却听他冷冷地续了一句:“拖出去,砍了,把人头给丹林部送回去,王授文。”
“臣在,拿捏好你的文辞,给朕写一篇扬扬洒洒的征伐文。”
“臣遵旨。”
达尔罕亲王这才将前前后后的因果想明白。忙牵头喊了一声:“皇上圣明。”
众人皆行跪,帐中就只剩下了皇帝与王疏月一坐一立。
王疏月静静地凝向他,皇帝也正凝着王疏月。
他眼底有如篝火般炙热的情绪,但却隐而不发,只有嘴角不自觉上扬地弧度,曝露了几分他对她的认可和赞许。
“你还站着干什么,宴也进了,等着请罪还是请赏。”
“请罪。”
“王疏月,功过相抵,你的罪朕恕了。去吧。”
“谢皇上恩典。”
说着,她向皇帝蹲了一个福,又望了自己的父亲一眼。
王授文双眼却通红通红,一直目送她转身,弯腰穿过帘门,走到外面去了。
一时之间,他似乎是看到了故去吴灵。当真是血脉传承。
王疏月,不愧是她的女儿。
王授文心中感慨有万千之多,说不上是欢喜还是遗憾,又或者是惭愧,眼泪迷了眼,他也不敢在抬着眼。借饮酒之际垂了头。
王疏月走到门口,却看见大阿哥吊着胳膊,站在风口处。
她连忙蹲下身,将那弱小的身子搂到怀中。
“你怎么来这儿了,吹着风了吗?”
“没有。”
柔软温柔的一只小手楼住王疏月的脖子
“儿臣让梁公公带儿臣过来的,儿臣想看和娘娘还有皇阿玛,给儿臣报仇。”
“傻孩子,手还疼吗?”
“不疼了,和娘娘,儿臣想吃您做的茯苓糕,您都好久没给儿臣做了。”
王疏月捏了捏大阿哥的脸。
“好,我们去做茯苓糕。”
说完,又对梁安道:“替大阿哥拿了厚衣过来吗?”
“哟,大阿哥跑得急,奴才追他出来了,没顾上。”
正说着,却见后面走来一个女人,手上正托着一件大毛的氅子。她见了王疏月,蹲身行了一个礼,将氅子呈了上去。
王疏月接了过来,“还没又见雪,这个倒是厚重了些,不过也无妨,和娘娘裹着你回去?”
“不要,皇阿玛说了,和娘娘您手上有伤,要儿臣不准闹您抱我。”
“还是奴才来抱大阿哥吧。”
说话是那送衣来的女人。
王疏月站起身向她看去,她生着一张圆脸,看起来到不寡丧。
“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是金翘。”
“哦,你是张公公的本家的那位姑娘吧。”
“是。”
“好,抱得时候仔细些,大阿哥的手才接上,仔细别压着了。”
“是,奴才明白。”
大毛氅子裹着大阿哥,瞬间就只露出了两只眼睛。到显得可怜兮兮的。
“是没吃东西?”
梁安回道:“主儿一走,大阿哥就过来了,这会儿还真是什么都没吃。”
王疏月拨了拨他眼前毛儿。
“饿了吧。”
“嗯。茯苓糕茯苓糕。”
“好好好。”
说完,对梁安道:“走吧,先回去让人给大阿哥做些吃的。”
这正要走。谁知,何庆却追了出来。
“和主儿您慢一步,万岁爷啊……让您候着他。”
大阿哥嘟起了嘴巴。
何庆看着大阿哥的模样,又想起皇帝的表情,忍不住想笑,这父子两也是有意思,王疏月就这么一个,怎么切两半给他们。好在大阿哥再童言无忌,也不敢惹他的老子,把头往金翘得怀中一埋,闷着不说话了。
“先抱大阿哥去吧,别饿着他。”
“是。”
王疏月回头望向大宴的营帐,那边的宴也快散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杀了人,风里有一股十分粘腻的血腥味,王疏月扶了扶头上松坠的簪子,站在月下静静地等着。
“王疏月,你过来。”
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王疏月吓了一跳,忙转过身,却见皇帝握着马鞭正走向她。
“您怎么从那边过来的。”
皇帝捏着鞭子柄儿冲着她虚点了几下。
“你这身衣服,从后面看尤其好看。”
“真的吗?我倒是觉得……好像……艳了点。”
“胡说!既出了宫,就该有这样的明快。啧,朕觉得好看。”
“您急什么,我又没说不喜欢。”
她这么一说,到显得皇帝没底气了。
皇帝一哽,声音一下子扬得老高:“朕喜欢,你就得喜欢!”
“是,您喜欢,妾就喜欢。”
说着,她掩唇一笑。一日之尾,她原本服帖的发髻已有些松散,但却另有一段灵动的风流。
她随随便便服个软,皇帝的气儿也就跟着下来了。顺口转了个话题道:
“王疏月你会骑马吗?”
“不会。”
“也对,你这样的人,学得会什么。”
“那您还明知故问。”
气才下来,又被她气得想翻白眼。
皇帝索性翻身上马道:“骑不来就跟着朕走。”
“去什么地方。”
去什么地方?
皇帝本来猎了好些野物,让御膳房专门留了一只鹿子,想亲手烤给她王疏月吃。谁知,她竟然给敢给他下软刀子。这让他么说得出想给她烤肉吃这样的话。
“去什么地方?朕要找个地方处置了你。”
荒郊野外的,天地为盖,地位穹庐,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然而王疏月不敢说,何庆更不敢说。
只得无奈跟上皇帝马。
夜里的路并不好走,皇帝见王疏走得蹒跚心里不大舒服。
但想着自己话都说出了,这会儿让她上马又很丢面子,便拉着缰绳一路沉着脸。王疏月亲手提着灯,小心地照着地上的路,何庆和张得通远远地跟着。
“主子。”
“做什么。”
“其实,我很想跟您谢个恩。”
皇帝心中想的是你能收那张嘴就不错了。面上却仍一副阴沉的样子。
“谢朕做什么。”
“谢您肯让我去试一试。”
皇帝笑了一声,拉住缰绳:“朕没想你会赢。”
“那您还敢让我去试?”
“朕早就想好了,你今日要是输了,朕就把你废了,贬成个宫女,翊坤宫住不了,养心殿的西稍间还是能赏块垫子给你夜里坐着。”
王疏月笑了:“您让奴才给您上夜,是要我听什么呢。”
皇帝一怔,随即扬声道:“王疏月,你在想什么!你给朕上夜,朕在榻上躺着,你给朕在地上坐着,然后……”
“唠嗑吗?”
“不是……我……王疏月!”
他差点把自称都改了,王疏月却在马旁笑出了声。
这一年来,她真的快习惯了,把自己的名讳彻彻底底地交给他。与自己名讳一道捧出的还有她违逆母亲,向爱与欲望里投身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