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炭官,刘彻正式将薛泽的丞相之位撤了,石建成了丞相,同时被封柏青侯。
对于这个结果,朝野有些诧异,倒不是对石建有异议,而是之前,朝野已有对于薛泽之后谁接承相位已有讨论,有汲黯、有张汤、有桑弘羊……其中公孙弘声量较高,甚至前些时日,宫中内侍传出口风,陛下有意让公孙弘接任丞相。
现在结果公布,反而是石建当了,而且凭相位封爵。
公孙弘知道结果,辗转反侧了两三个夜晚,搞不清楚陛下原先到底属意谁,或者他做了什么事,让陛下临时改变了想法。
东方朔看着公孙弘脸上快掉到地上的眼袋,心中默默说了声罪过,只能祈祷公孙弘自己早日想开,用阿瑶的话来说,都一把年纪了,要学会放过自己。
而且他也觉得石建当丞相挺好的,最起码他安心。
公孙弘此人外表宽厚,实则心机深沉,生性猜忌,有时候明明不喜欢,表面上偏要装作友善,背地里不知道何时咬你一口,这种人物,就是他也不敢亲密交往。
九月初,右内史病退,刘彻挑选新的右内使犯了难,公孙弘听说后,就上书建议到:“长安住着许多达官显贵、皇室子弟,难以治理,除非有威望有魄力的大臣才能胜任,臣推荐汲黯。”
刘彻想起了汲黯的那一身臭脾气,连他都没办法,压制长安的那些刺头肯定可以,正欲下旨的时候,被临时抓壮丁,给他研墨的刘瑶瞥到,随口道:“阿父,你怎么想着让汲黯当右内史的?”
右内史相当于长安的县令,官小权大,管得多,平时百姓的事情不难处理,让人头疼的是居住在长安的达官显贵,不好管啊!都是有背景、有权利的刺头!
刘彻停住笔,“你不觉得汲黯挺适合吗?朕见他天天管朕,现在让他当右内史好好管一下其他人,朕也能轻松一下。”
“哦!这样也行,汲黯确实比较严肃,嗯……铁面无私辨忠奸,阿父,要不要给汲黯弄狗头铡,到时候若是有人犯罪,就用狗头铡斩了他。” 刘瑶跃跃欲试道。
“狗头铡?”刘彻面带疑惑,这又是什么东西。
见他不清楚,刘瑶十分热情地给他介绍了关于狗头铡、虎头铡、龙头铡的三种使用模式。
刘彻:……
他并不想闹这么大,阿瑶的脑子怎么想的,怎么连自己都不放过。
刘彻岔开话题,“说来,朕能想到汲黯,还是公孙弘上书推荐的。”
刘瑶:……
她眼珠子转了转,一把按住了刘彻的笔,“阿父,我觉得公孙弘比汲黯更适合!”
刘彻看了看她的小手,挑了挑眉,明明刚才阿瑶挺赞成的,还对汲黯评价“铁面无私辨忠奸”。
“为何?”他松了手,任由对方将毛笔抽过去。
刘瑶想了想,冠冕堂皇道:“汲黯太凶了,他脾气比较高傲,你若是让他当右内史,他和那些达官显贵总要死一个,要么同归于尽,到时候事情闹大了,还是要你解决,你觉得汲黯会想着调和吗?就怕汲黯前脚上任,后脚监狱里就关满达官显贵。相反,公孙弘宽厚脾气好,而且节俭公正,不比汲黯更适合吗?”
刘瑶越想越觉得自己对,这个时代,达官显贵有很大特权,不能和后世相比,所以选个脾气好的要更适合。
“果真?”刘彻心中已经动摇了,听起来,确实公孙弘比汲黯更适合。
“比真金还真!”刘瑶连连点头。
刘彻拿回笔,将要落笔的时候,忽而抬眸笑问:“阿瑶,你不喜欢公孙弘吗?”
“没啊!”刘瑶愣了一下,偏头想了想,“我对公孙弘没什么意见,只是不想汲黯被阿父砍了,朝中有胆子直谏的人不多,他们说的话难听,就显得我的话悦耳了,不能都死了。”
“你这孩子。”刘彻一头黑线,瞪了她一眼,“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有时候说话不好听!”
“嘿嘿。忠言逆耳嘛!”刘瑶佯装羞涩地遮了遮唇角,“咱们彼此彼此,父女俩谁也不说谁!”
刘彻:……
忽而,刘瑶反应过来,当即不满道:“阿父,看你这话说的,为什么你不怀疑公孙弘不喜欢汲黯,为什么怀疑我!明明人是公孙弘推荐的,我推荐他有什么错!”
刘彻无语地看着她,刚刚狡辩的时候还知道不好意思,现在找到漏洞,腰杆一下子挺直了。
“咳!除了主父偃,公孙弘似乎与朝臣都相处不错,朕没听到他与汲黯发生过争吵。”刘彻佯装不解。
刘瑶见状,两手一摊,“我也不清楚。”
她仰头看向旁边的莫雨,好奇道:“中常侍知道吗?”
“这……”莫雨面色为难,在刘彻的眼神催促下,微微压低了声音,“奴婢听汲黯不喜欢儒生,觉得他们虚伪,有时候会当面找公孙弘的麻烦。这公孙弘嘛!”
公孙弘就是儒生,就是再好的脾气,生汲黯的气也正常。
汲黯不仅骂过公孙弘,也骂过张汤,张汤也当做没听到,就是因为汲黯太正,旁人挑不出错来。
陛下能忍下汲黯,不是因为汲黯的才华好,也不是因为汲黯的做官能力,毕竟汲黯将满朝文武几乎都骂了一遍,就是因为汲黯他稳重忠诚,不用担心他背信弃义,无论利益、胁迫都不能改变他的气节。
张汤也知晓,陛下能容下汲黯,不会动他,所以即使曾经被汲黯骂的狗血淋头,也当做没听到。
刘瑶闻言,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不过公孙弘不必为难,汲黯还骂过阿父虚伪呢!”
之前,阿父还年轻的时候,满腔雄心壮志,与众臣吹牛画饼,诉说如何包揽天下饱学之士,如何爱民如子,如何人尽其才,如何实现天下大治,功比尧舜,成为千古一帝。
正在漫天幻想满怀憧憬时,被汲黯倒了一盆凉水,汲黯道:“陛下内心那么多欲望,表面装作仁义,怎么能达到尧舜的成就?”
当时阿父被怼的嫩脸红一阵,青一阵,估计有个地缝,就想钻进去了。
……
听到这里,刘彻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阿瑶说的这事,发生许久了,没想到她还知道。
果然孩子太聪明,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好事。
刘瑶见他不说话,敲了敲桌子,“阿父,你想谁当右内史?”
“这个!”刘彻有些犹豫,他两个都不好选。
哪个都有满意的,也有不满意的点。
刘瑶见状,“要不你一个一个来,先来软的,如果公孙弘做不好,再来硬的?”
“行!”刘彻提笔写下名字,任命公孙弘为右内史,当然为了安抚公孙弘,夸赞了他一番。
……
接到诏令的公孙弘:!
传旨的小黄门满脸堆笑,“陛下担心汲黯将长安那些老宗室气出个好歹,想着公卿脾气好,就将这个任命落在了公卿的头上。”
公孙弘:……
若是不是汲黯脾气不好,有什么说什么,他还不给他讨这个活计。
小黄门将刘彻赏赐的东西送上,“陛下信任公卿一定能将长安治理好,比汲黯让他省心。”
“多谢陛下赞赏!”公孙弘只得挤出微笑,心中叹气,早知道就不说这件事了。
……
九月是丰收的季节,之前张骞带回来的许多种子基本上都已经丰收,其中还包括棉花,张骞带回来时,还以为这是一种花,刘瑶也没有过多主意,她对棉花种子不怎么熟悉,后来落地生根后,都快长出花骨朵了,刘瑶才发现是棉花。
看到棉花,刘瑶是惊喜的,棉花不仅能纺成线做成棉布,还能作为填充物保暖。
张骞果然是天选之人,这么早就将棉花带回来了。
刘瑶让人将所有棉花都摘了下来,然后将种子捡了出来,用作明年留种。
说实话,她手中才采摘下来的棉花与后世那种又蓬又大的棉花不能相比,估计是品种原因,不过现在也没法挑了,说不定以后能找到其他棉花品种,到时候进行育种,就能培育出更好的品种了。
最后收获了大概两箩筐的棉花,堪堪填满,使劲一压,就没有多少东西了,而这大概是目前大汉朝所有的棉花了。
带回椒房殿后,三个小家伙看到都好奇地围了上来。
刘小琼:“阿姊,这是吃的吗?”
“阿据!”刘瑶眼神逼退探出爪子的刘小据。
虽然有宫人看着,她担心这小家伙趁人不备,薅住一个往嘴里塞,到时候有他吃苦头的时候。
刘小据将小手背在身后,佯装乖巧地看着她,“嘿嘿……阿姊!”
刘瑶:“不是吃的,是用的。”
刘珏捏了一小团,目露惊奇,“和蚕丝有点像。”
阿母带着他们养过蚕,她见过蚕茧什么样。
刘小琼反驳道:“像天上的云。”
刘珏白了她一眼,“我没瞎,我在推测它的作用。”
刚刚宫人说,这些事阿姊从后花园西北角采的,从草木上摘的东西,与绒丝相似,肯定不是吃的,她就大概猜了一下。
刘瑶闻言,欣慰地摸了摸大妹妹的脑袋,“阿珏真聪明!”
“看吧!”刘珏得意地撇了一眼刘小琼。
刘瑶看的无奈,抬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啊,你多大,阿琼多大,要学会关爱妹妹,懂吗?”
“她先不让我的。”刘珏偏过头,有些不自在道。
刘瑶闻言,没好气道:“那等到阿琼长大,她要报仇的时候,你到时候可别摆阿姊的架子,我可不帮你。”
刘小琼从小力气就大,她估摸着应该是天赋异禀,虽然现在与刘珏年龄差距有些大,等到刘小琼过了十岁,她估摸着,刘珏应该拿捏不住了。
刘小琼一听,原先瘪着的小红唇瞬间翘起,眼睛乍亮,举着小拳头,一副凶萌的样子,“阿姊说得对,等我和你一样大,你就欺负不了我。”
刘珏见状,学着刘瑶,抬手弹了她一下,龇着牙嚣张道:“等你长大再说。”
“啊——阿姊,你看!”刘小琼当即告状。
刘瑶摇了摇头,摸了摸一旁乖乖的刘小据,“还是阿据乖!”
刘据一把抱住她的腿,仰头道:“阿姊也乖!”
“对,大家都乖!”刘瑶挠了挠小家伙的软下巴,随口问一旁的内侍,“阿母现在可有空?”
有了棉花后,原先想着交代给宫人去侍弄,后来想起卫子夫,想着让她给阿父亲手做一床棉被,强化夫妻的感情。
反正每年阿母都要给阿父做一件衣服,今年就用被子代替了。
内侍道:“皇后在偏殿处理宫务。”
刘瑶闻言,没让几个小家伙跟上来,轻手轻脚地来到偏殿,见卫子夫正在低头看东西,轻轻敲了敲柱子。
“……阿瑶?”卫子夫思绪被打断,下意识抬头,见她站在那里,唇角勾起温暖的笑,“回来了!可累着了?”
卫子夫虽然不知道她去后花园干什么了,不过推算应该涉及到劳作。
刘瑶摇头,“不累。阿母累吗?”
身边都是宫人,大部分事情不用她动手。
“阿母也不累!”卫子夫起身,在一旁的坐榻上坐下,示意她过来。
刘瑶在她身边坐下,轻轻依靠在她身上,“阿母,我弄了一些棉花,想请你帮忙给阿父做一件棉被。”
她这个公主,从小到大,对于针线活从未学过,卫子夫也不曾催过她,她想学什么,想折腾什么,卫子夫都不曾过问,只要求她注意安全。
“棉花?棉被?”卫子夫听得云里雾里。
这又是什么东西。
刘瑶见状,吩咐人将采摘的棉花拿进来。
卫子夫抓起一把棉花,东西看着洁白如雪,有软有硬,看着很多,用手一捏,又没有多少,这东西怎么处理?
她倒不怀疑阿瑶,只是担心自己做不好。
刘瑶抱住她,轻声道:“阿母,这东西是张骞从西域带回来的,目前只收了这些,我将种子都弄了下来,等到明年再种,你看这棉花看着比柳絮要大、要蓬松,将它填充进被子里,是不是也可以?”
“好!”卫子夫半搂住她,大手摸了摸她的脸,一口应了下来,也没有问刘瑶从何处知道棉花这东西可以保暖。
她的阿瑶是上天赐给她的,她所求的东西,她都会满足。
刘瑶闻言,用头蹭了蹭她温柔的怀抱,“阿母真好!阿母,我听说用弓箭可以将棉花弹的十分蓬松,我给你弹棉花好不好!嗯……还有阿珏她也可以干活,她的骑射抵得上三个我,这么好的精神头不干活可惜了。”
“行!”卫子夫忍笑,俯身贴了贴少女细嫩的脸,“都听阿瑶的。”
……
卫子夫先将采摘好的棉花清理干净,将其多余的部分剪掉,然后好好晾晒。
晒棉花时,就在椒房殿的院中,刘彻过来时,曾经见过几次,也好奇问了一嘴,得知是西域产物,好奇抓了一把棉花塞进随身荷包。
经过这些处理后,两箩筐棉花最后也就只剩下一筐半。
至于如何弹棉花,卫子夫犯了难处,第一次弹的结果,一箩筐棉花不仅没膨胀,空间还小了,这种结果肯定不行,后来卫子夫向工匠请教,改进了工具,使用改进后的工具效果好多了。
半月后,终于将棉花弄成了满意的棉絮状,看着蓬松绵软,轻轻一压,如若无物,一开始卫子夫还担心压坏了,后来发现弹完的棉花压根不怕压。
刘瑶让她不用对待这么精细,随便折腾,若是压实了,大不了再弹。
将谈好的棉絮铺平、弄均匀,让其牢固地贴在一起,确保棉絮的均匀和结实,用纱线弄成网状将其包裹在内,两面确保平实稳固,最后就是在最外面套一层布,卫子夫选了明黄色锦缎作为被面,被面绣着金龙和片片祥云。
一开始卫子夫打算只绣龙的,后来小女儿说,要有跟棉花一样的云,卫子夫就添加了一些。
……
就这样,一床棉被从秋日一直忙到初冬,等到元朔三年第一场冬雪落下时,终于完工。
刘瑶摸了摸绵软的被子,将其折起来颠了颠,向一旁的弟弟妹妹炫耀,“阿姊力气大吗?”
三个小家伙很捧场,“大!”
刘瑶满意一笑,看向一旁含笑的卫子夫,“阿母,天冷了,既然被子做好了,你就去给阿父送去吧。今年棉花少,只能弄一床薄的,等到明年有更多棉花,咱们都有。”
“阿瑶!”卫子夫愣了一下。
阿瑶让她去送!
刘瑶示意孟乐将被子包好,然后拿起一旁的大裘给卫子夫披上,“改日不如撞日,这床被子放到这里,我担心被阿琼他们祸害了。”
话音刚落,就见刘琼、刘珏他们已经摸到床边,刘瑶重咳一声。
三个小孩立马乖乖地背着手看着刘瑶,表示自己很乖。
“阿瑶,还是你去送吧,无论是弹棉花,还是做被子,都是你告诉阿母怎么做,陛下收到你做的棉被肯定很开心。”卫子夫心中一股股热流涌动,心头发颤,此时仿若吃了这世间最甜的饴糖,从舌尖甜到心头,让她从身到心都暖暖的。
她轻轻推开刘瑶的手,将大裘脱下,眸光满溢温暖的光,“再说一向都是你折腾这些东西。阿母不缺这些,你不必为阿母担心。”
“阿母!”刘瑶将大裘重新给她披上,以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棉花是你一点点清理筛选的,也是你弹的,被子也是你一针一线做的,这上面你对阿父的心意,理应你送。”
刘瑶将人推到宫门口,给她戴好兜帽,看了看外面的天,“趁现在还没有下雪,阿母正好去送,中午若是回不来,不用担心我们,我们在家吃烤肉。”
“阿瑶!”卫子夫无奈,正欲开口,就见刘瑶一把抱住她,踮着脚凑到她耳边,轻声道,“阿母,棉花它耐旱怕涝,很容易种植,而且产量高,所以能在西域那种干燥少雨的天气能生长,若是能大规模推广,百姓冬日就不怕冷了。”
之所以让阿母做,就是为了成就一段帝后佳话,也利于棉花的推广。
“阿瑶……”卫子夫想通她的用意,瞳孔微颤,忍着鼻端的酸意,用力抱住了她的女儿。
怀中的女儿还这般小,就如此为她担忧,是她做的不够好,阿瑶可以再任性些,她是她与陛下的第一个女儿,理应无忧无虑的过一生,成为大汉最尊贵的长公主。
“阿母,我快喘不过气了!”刘瑶倒是想和阿母多抱抱,奈何自己的肺活力不允许。
“……”卫子夫连忙松开,见她面色如常,斜嗔了她一眼。
阿瑶都说到这地步了,她还能如何拒绝!
刘瑶冲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你啊,与阿珏、阿琼烤肉时,要小心烫到,还有阿据还小,不能喂他太多,知道吗?”卫子夫轻轻点了点她的眉心。
“好好好。”刘瑶低头给卫子夫的指尖哈了哈气,“有点凉,我给阿母暖暖。”
“噗——”卫子夫忍俊不禁,又指了指她。
刘瑶将人送到门口,目送卫子夫的步舆离开,转身蹦蹦跳跳地进殿了。
才迈过门槛,刘小据扑过去,两眼放光,“阿姊,咱们要烤什么? ”
阿母不在,他要吃一肚子好吃的。
刘珏举起手,“我要吃鱼!”
刘小琼也急的跳起来,“我要烤大大的肉,放好多茱萸。”
“好好好! 子燕,你去珍馐署问问,有没有刺少的鱼。让赵不矮腌几块牛肉和鹿肉,鸡腿也送四个,还有烤饼,现烤的那种,不要蒸饼……”刘瑶吩咐了一大堆,说完后,伸了一个大懒腰,看了看有些灰沉的天。
冬日天寒,自然是窝在家里折腾东西吃,尤其一边烤火,一边烤东西吃最美。
……
卫子夫到达未央宫时,天空正巧落了细雪,因为棉被不能沾水,卫子夫加快了速度。
刘彻见她来,拉过她的手,感受到掌心软手的冰凉,他拉着卫子夫进了内殿,让人又端了两个火盆,“天气这么冷,你有事派人就行,不需要过来。”
卫子夫与他一起坐下,温笑着摇了摇头,“妾身不冷。今日来寻陛下,是看到天冷,妾身亲手给陛下做了一个东西,想早些送给陛下。”
“东西?”刘彻的目光落到抱着靛蓝大包袱的宫女身上,“就是那个?”
看着体积有些大,但是看着宫女抱着似乎不吃力,应该不怎么重。
卫子夫没有卖关子,接过包袱,在卧榻上打开,里面明黄的锦被显露真身,“陛下,之前阿瑶收了许多棉花,妾身将它们收拾一番后,给陛下做了一床棉被,陛下要不试一试?”
刘彻也不客气,上前拿起被子一抖,一开始不怎么在意,光看锦被上的花纹了,后来察觉锦被分外轻柔保暖,看着厚实,其实比较蓬松,没有多少重量。
冬日御寒被子的“被胎”有各种各样的填充,达官显贵用真丝,用不起的百姓用絮,芦花、杨柳絮、敝绵、茅草都可以做絮,保暖效果较差,也有人直接用裘皮当被子的,这些东西想要御寒,就要保证厚重。
面前的棉被似乎不一样。
卫子夫接着道:“此棉花耐旱怕涝,产量也不错,若是在北方种植,百姓冬日就能御寒了,若是有更多棉花,妾身可以为陛下做一件棉衣御寒。”
刘彻:!
他抱着被子走出内殿,直接跑到殿外廊檐,此时风雪大了,冷风让刘彻打了一个寒颤,他将锦被往身上一裹,瞬间就不冷了。
刘彻在廊檐大步走了一圈,又跳了跳,然后又跑回殿中,一把将卫子夫抱住,“子夫,有你做朕的皇后,朕诸事无忧啊!”
若是棉花被真如子夫所说那般好,到时候他命人大力种植棉花,就有更多的百姓能熬过冬日了。
卫子夫扶住他的肩膀,郑重道:“陛下,这是阿瑶的主意!”
“朕知晓啊!主意是她的,东西却是子夫做的,这可是子夫为了朕,为了万民做的被子。”卫子夫处理棉花的辛苦,刘彻可是见过不少次,想到此,他笑道,“阿瑶平时说过,她眼高手低,四体不勤,针线压根没碰过,你就是说了,朕也不信。”
“看陛下说的,阿瑶很好,她想什么就做什么。”卫子夫当即反驳。
“好!好!朕何尝不这样想的!”刘彻将怀里的女人搂的更紧了。
……
刘彻经过整个冬日的试用,发现比起丝裘,棉被保暖又透气,优点数不出来。
为此,过完年,刘彻给张骞下了命令,让他下一次出使西域,带回更多的棉花种子,他好大力推广。
……
元朔三年,皇后子夫以种絮为衾,送之武帝,陛下闻棉花之法,喜百姓冬日有御寒之物,天下大盛推,此衾亦为武帝所藏,随其攸入帝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