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见了王容,比起四年前,小姑娘青涩全消,身量高了不少,不由得夸赞道:“阿容真是长得越来越美了。”
王容恭敬道:“妾身蒲柳之姿担不得皇太后如此夸赞。”
她心中并没有高兴,反而提到了嗓子眼。
“我们王家的女儿担的……咳咳!”皇太后话没说完,又不停咳嗽起来。
王容见状,上前轻轻给她抚了抚背。
皇太后感受到身后的力道,咳声渐渐低了些,抬眼看着王容素衣淡妆,眸中的心疼多了两分,“说来,咱们王家的女人也命苦……咳咳……我将你嫁去河间当王后,原想着能让你过好日子,谁曾想刘不害命不长,不过,你放心,有我给你做主。”
王容抿了抿唇,“皇太后,自此来长安,妾身不打算待太久,河间那边还有许多事需要我处理,刘不害的儿子虽然不是我生的,可我与他相处许久,也舍不得他。”
“你这孩子!你今年才十七岁,大好年华,就心甘情愿养孩子?”皇太后当即不满,“女子要多为自己打算,否则以后被人欺负了,就没办法反抗。”
王容垂眸不语。
皇太后看她这样,看出王容应该猜出她的意思,所以心中才有抵触,大手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道:“那孩子毕竟不是你生的,你若是想回去养孩子,这样……你如果能狠下心将他那亲娘给处置了,你就回河间,当个摄政王太后也不错。”
“!”听到这话,王容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见她这样,皇太后满意一笑,苦口婆心道:“你莫慌,听听我的打算,到时候再做决定。”
王容知道现在这个时候不好忤逆皇太后,只得怯怯点了点头,这是她没想到皇太后想要将她嫁给卫青。
“卫将军?”她不可控制地张大嘴巴,“皇太后,你不是开玩笑吧。”
“你现在是新寡,卫青也未娶妻,他现在是军中第一人,以他的军绩,前途不可限量,将来太尉一职就是为他准备的,而且卫子夫成了皇后,与彻儿有了皇子,以后就是储君,未来皇帝也是他家,现今朝中没有比卫青更好的人选了。”皇太后憋着气一口气说完,又控制不住地咳嗽,一旁的心腹连忙给她递了温水。
王容:……
她自然懂这些,现在不是她想不想嫁给卫青,而是她配不配得上。
虽然她是皇太后的侄孙女,但是卫青现在是国舅,是陛下军功封爵第一人。
皇太后自信道:“有我呢,我让皇帝做主。”
王容心中惴惴不安,觉得不靠谱。
同时心中踌躇,要不要将这事告诉阿瑶。
她是赞成还是反对?
……
当天傍晚,刘彻前来探望皇太后,服侍她喝药时,皇太后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饶是自诩已经喜怒不言语色的刘彻也着实愣了一会儿,“母后,你想要将王容嫁给卫青?”
之前母后还在逼着挑一个他与子夫的公主嫁到王家,现在又提出让王容嫁给卫青,看来王家有些病急乱投医,得寸进尺了。
皇太后察觉刘彻情绪有些不对,推开了刘彻的汤勺,疲惫的眼眶中瞬间溢满了泪水,用帕子掩唇使劲咳嗽了两声,语气苦涩,“我现在这身子也熬不下去了,你和皇后说得对,公主们还小,她们也是我的孙女,王家那些郎君什么德行,我……我还是知道一些的,可是王家毕竟是你的母族,你难道忍心他们败落下去……咳咳……恰巧阿容新寡,卫青又未成亲,他们郎才女貌,凑成一对未尝不可,而且卫青与王家联姻,与陛下的关心更近一步,你也放心。”
刘彻:……
卫青现在是他的小舅子,还能有其他关系更近一步吗?
前段时间,太医令奏疏说母后因为病情,胃口不怎么好,现在看来,母后的胃口挺大的。
刘彻面色不变,大手摸了药碗,温声道:“母后,汤药快凉了,你先喝药,既然你想要王家与卫家联姻,儿臣会考虑。”
皇太后张嘴饮下凑到嘴边的汤药,满意一笑,“陛下这番话,我就放心了。王容知书达理,闭月羞花,与卫青在一起,不委屈。”
刘彻笑而不语。
……
次日,刘彻驾临椒房殿,与卫子夫独处时,不动声色地说了皇太后的心思。
正在绣香包的卫子夫有些懵,手中动作一时不察,扎到手才注意,血珠瞬间冒出,落在粉嫩的香包上,一下子就消融进锦缎中,让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疼吗?”刘彻上前握住她的细指,拿着帕子轻轻抱住她的手,自责道:“早知道朕就不说了。”
“妾身没事。”只是被针扎一下,卫子夫没什么感觉,她就是被皇太后的想法惊到了,觉得此事不成,面色为难道:“陛下,卫青虽然没有娶妻,现在也有三个儿子,给他们俩牵线,委屈王姑娘了,而且王姑娘年轻,有更好的选择。”
“朕也是这样劝的,可是母后认死理。”刘彻眉间微拢,面上一副十分纠结的模样。
“……”卫子夫唇瓣微张,迟疑了一会儿,最终道:“陛下,妾身觉得此事不成,王容是阿珏的侍读,妾身也心疼她,将她当女儿看,别说妾身,就是阿瑶也会不适应。”
刘彻:……
他差点忘了还有阿瑶。
“这样,朕再考虑考虑。”刘彻对卫子夫的态度满意,自然好商量。
……
下午,刘瑶带着刘据前去未央宫探望刘彻。
今年整两岁的刘据手脚麻利,说话也流利不少,是个让人满意的胖娃娃。
刘瑶觉得将他放养在未央宫,向阿父多多学习,学会如何当“渣男”,不能一昧的当君子。
刘据一落地,就屁颠屁颠地冲向刘彻。
阿姊说了,多揪阿父的须须,能快些长大,但是不能告诉阿父,否则就不灵了。
刘彻听到小娃的脚步声,已经条件发射地伸出胳膊,在刘据冲过来,小胖手就要祸害他的龙须时,一下子将人抱起架高,无奈道:“刘据,朕不是说了吗?朕的胡须不能揪。”
“高高!”刘据则是咯咯直笑,小身子不断摇晃,示意刘彻再高些。
刘彻叹气,还是照办。
刘瑶捂嘴忍笑:“弟弟觉得阿父最美,是不是啊?阿据!”
刘据点头:“胡胡好看。”
刘彻:……
谁告诉他好看就要揪下来。
他故作凶相的扬起巴掌,“再动手的话,朕要打屁屁了。”
“……”小家伙咬着手指瞅了瞅他的脸,又看了看他的大巴掌,确定不是在哄自己,连忙从他身上下来,两手捂住屁股,警惕地看着他,“阿父坏!”
对于这话,刘彻已经听了十多年,都是阿瑶教的,他耳朵都长茧子了,为此淡然点头,“对,朕是天底下最坏的!”
刘据更加瞪大了眼睛。
看到这幅蠢萌的样子,刘彻嘴角经不住上翘,不过为了唬孩子,还是努力往下压。
刘瑶在一旁看热闹。
刘据瘪嘴,凶萌地盯着刘彻的胡子,奶声奶气道:“阿父须须掉光,变丑!大丑丑!”
人在愤怒时,潜力无限的,小娃此时说话清晰脆嫩,一点也不含糊,满殿的人都能听到。
刘彻:……
“噗呲!”刘瑶扑哧笑出声。
呃……弟弟,你不如诅咒阿父秃头,比起头发,男性胡须的寿命似乎更强。
……
玩闹结束后,刘彻与刘瑶说了皇太后想要将王容嫁给卫青的想法。
“啊?”刘瑶目瞪口呆。
王容、卫青,拜托!她从未将这两个人凑在一起,而且这两人的年龄都差辈了。
呃……本来差辈了。
王容虽然比她大,可是她的同龄人,卫青是她的长辈。
何况,卫青不是要和平阳长公主牵线的吗?
刘据见状,学着她的样子,也张大嘴,干巴巴学了一声,“啊——”
“啊什么?”刘瑶扯了扯小家伙的脸蛋,往他怀里塞了一个布老虎,让他慢慢玩耍。
此事重要,她要仔细听。
刘彻挑了挑眉,玩笑道:“王容与你关系好,让她当你舅母,不好吗?”
“不好!”刘瑶一口否决,“舅父年纪太大,还有孩子,王容还不到十八岁,不能欺负人。”
现在卫青可有三个大胖小子!
刘彻故意与她唱反调,“卫青有什么不好,他虽然年长,也不过而立,仪表堂堂,虽然出身低些,现在可是大汉的大将军,乃朕亲封的长平侯,皇太后看上卫青,这也正常。”
“你答应了!”刘瑶惊得快要跳起来。
不会因为她的干扰,将卫青与平阳长公主的进程改变了吧?
“还没有!”刘彻抢过刘据手中的布老虎,刘据连忙去抢,刘彻见状,将布老虎往刘瑶怀中一抛。
刘瑶:……
偏偏他单手锁着刘据,不让他来捡布老虎,惹得小娃气的跺脚,哇哇乱叫,就差咬他一口了。
刘瑶沉吟片刻,大手下意识揉捏布老虎,最后只干巴巴道,“他们不适合。”
其实她也不确定,毕竟卫青如阿父口中说的那般,确实前程锦绣,而且卫青人品也不错,谦恭、稳重,朝野素有口碑,即使他已经有了三个儿子,在长安许多人眼里,也是香馍馍。
刘彻眉梢微扬,“你不赞同?”
刘瑶撇嘴,“我又做不了主,看舅父的样子,似乎也无异成亲。王容她……真的太小。”
“你啊!”刘彻笑着摇了摇头,正想继续说,忽而腿上一片湿热,心头咯噔一下,低头与自家儿子水汪汪的大眼睛对上。
小家伙小嘴微抿,小脸微绷。
而此时腿上湿热面积持续扩大,片刻后,小娃眉心也重新舒展,冲他露出一个纯真无邪的笑容,“阿父!”
刘彻嗅着鼻端淡淡的尿骚味,扶着孩子的大手颤了颤。
他想揍人!
一开始刘瑶还纳闷,怎么面前两人一下子变得父慈子孝了,小的乖乖窝在阿父怀中。
等到味道传开,她察觉不对劲,默默往后挪了一下,静静看戏。
小娃解决完生理需求后,起身想要离开,刘彻的铁臂松开,在孩子抬脚走出去的那刻,大手扯住小娃的衣领,阴恻恻道:“你尿完就走,将朕当什么了。”
小娃噘起嘴,圆溜溜的眼睛满是控诉,“阿父坏!我急,出不来。”
“你想要尿,就不能出声吗? ”刘彻将他拎到面前,指了指怀里深紫色裾袍上暗了一大片的痕迹,“尿在朕身上,小脸羞不羞。”
刘据才不怕,晃着小脚,抗议道:“阿父,衣服冰冰,脱掉,脱掉!”
“……”刘彻无奈。
这家伙刚尿完裤子,还有脸提要求。
刘彻见状,想将手中的烫手山芋交给刘瑶。
刘瑶起身,丢下他们跑出了门,出门时,留下一句,“阿父,你陪弟弟洗澡,我让人送换洗衣服来。”
小娃见刘瑶走了,伸着胳膊下意识去追,奈何衣领被刘彻扯住了,小腿空中滑行了十几步,还是原地,等到停下时,察觉裤子湿漉漉的更难受,顿时张嘴就嚎,“阿父,坏坏!大坏坏——”
门口的朗卫听到孩童哭声,竖起耳朵,就听刘彻的吼声,“明明是你恶人先告状,谁让你尿在朕身上的。”
小娃也不相让,小嗓子扯嚎,“阿父坏!阿父最坏,阿父以后尿床,我也打你!”
刘彻:“胆子真肥啊!既然你这样说了,朕就不客气了!”
……
“哇——”小娃嘹亮的哭声传遍未央宫。
门口的朗卫:……
皇子啊,咱们要审时度势,不能与陛下对着干。
刘瑶带衣服过来时,刘彻已经拎着刘据去洗漱了,刘瑶将衣服送给莫雨,忍笑问道:“阿据现在还嚎吗?”
莫雨笑道:“皇子好哄的很,陛下带他玩了水,就与陛下乐呵呵的玩了起来,连奴婢准备的饴糖都没有用上。”
刘瑶面上松了一口气,笑道:“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他们了,现在天冷,阿父他们出浴时,一定要擦干水。”
“晓得了。”莫雨恭敬道。
刘瑶转身之际,装作不在意道:“中常侍,阿父之前说的关于王容与舅父的婚事?”
莫雨闻言,见四周无闲杂人等,压低声音道:“长公主,陛下答应皇太后让卫家与王家结亲。”
“结亲!”刘瑶失声叫出来,话音刚落,下意识捂住了嘴,眼皮直跳,磨着牙道:“阿父既然决定了,还糊弄我干什么?干脆直接下旨算了。”
见刘瑶脾气上来,莫雨知道她没听明白,连忙低声哄着,再次提醒,“长公主莫慌,只是卫家与王家结亲,应该影响不到大将军。”
“……” 刘瑶有些懵,沉默了一瞬,再次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是霍去病!”
皇太后到底什么眼光,一个个看上的都不得了啊。
她要不要去请教一番。
此时莫雨一头黑线,语气带着些许无力,“不是霍去病,丹阳侯的儿子应该不算是卫家人吧。”
再说霍去病年纪小,除了出身,寸功未立,若不是丹阳侯,皇太后估计都不知道此人,怎么可能看得上他。
刘瑶有些半信半疑,“怎么不算?”
卫青、霍去病是大汉的帝国双雄,在她这里,就是卫家的人。
莫雨深吸一口气,这次坚定道:“不是霍去病!”
说完,带着衣服转身就离开了。
留下刘瑶在原地绞尽脑汁思考,莫雨说的是不是真的。
再说阿父这种处理,会不会惹怒皇太后,毕竟人家想要的是长平侯卫青。
可是如果阿父不愿意,退而求其“次”,让霍去病顶上。
呃……
她到底该不阻止。
毕竟历史记录也没有说,说不定她阻止了一项好姻缘。
……
因为这事,她见王容时,就有些不自在,也不好询问她。
刘彻那边又继续卖关子,弄得她抓耳挠腮。
皇太后那边,对刘瑶这些孩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宠爱,对卫子夫也是和颜悦色的,时不时就等着众人的面,夸赞卫子夫孝顺温婉。
刘瑶想起去年年底的时候,皇太后对阿母的态度中少了些许阴阳怪气和刁难,变身成十分疼爱儿媳的婆婆。
现在看来,恐怕当时候皇太后听闻河间王身子不好,就已经给王容想好了去路。
正月底,公孙弘成为御史大夫。
二月,公孙弘向刘彻上奏,以西南夷、苍海郡、朔方城等地拖累中原,乃是无用之地,得不偿失,请求废止这些地。
刘彻自然不同意,尤其朔方郡,刘彻让人根据朔方郡的便利提了十个问题,让公孙弘进行驳斥,公孙弘一个都回答不出来。
公孙弘见状,就先请罪,请求刘彻停止对西南夷、苍海郡的经营,集中力量经营朔方郡。
刘瑶听到这些,撇嘴,“御史大夫说自己是儒生,我看他比桑弘羊还要精于算学。”
同在殿内的桑弘羊一脸莫名,他今日就是老实与陛下汇报政务,并没有惹长公主,也没有说公孙弘的坏话,为何长公主会牵扯到他。
刘彻放下手中的奏疏,饶有兴致道:“阿瑶,你难道不同意公孙弘的意见?”
“不是啊,我只是挺羡慕御史大夫的智谋,整日听御史大夫天天自贬自己的出身,可我从未看轻他。”刘瑶有些惋惜地看着舆图上的苍海郡,因为刘彻打算将它罢废了。
刘彻顺着她的目光,笑道:“你不想放弃苍海郡?”
刘瑶点头:“当然,这上面每一块版图都是耗费阿父的心力得来的,放到碗里的东西,岂能轻易倒回锅里,只是谁让苍海郡地处偏远,气候条件恶劣,阿父又没有那么大精力,只能先放弃它了。”
她也知道国家的精力有限,有时候专心做一件事成功概率高,多线开花、胃口太大,容易支撑不住。
刘彻点头,还是阿瑶理解他。
西南夷、苍海郡、朔方城都属于开疆辟土,一个帝王最大的成就感就来自这些,若是可以,他想将周边所有地方都纳入大汉版图。
朔方城是用于抵抗匈奴的,不能罢免。
西南夷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修桥铺路、修建水利建设,已经搞了五年,沉没成本太大,刘彻也舍不得停。
而苍海郡才设置不足两年,而且如阿瑶所说,地处偏远,气候恶劣,停它是对朝野最好的交代。
桑弘羊好奇:“长公主为何觉得公孙弘的算学比臣还好?”
刘瑶伸出三根手指,“桑弘羊,我且问你,你觉得朔方郡、苍海郡、西南夷三个,公孙弘目的是哪个?”
桑弘羊想了想,“公孙弘似乎三个都反对过?”
无论是朔方郡、苍海郡、西南夷,公孙弘都觉得是消耗大汉的人力物力,做无用功。
刘瑶歪头:“你觉得现在阿父满足了他其中一个愿望,他满意吗?”
满意吗?
桑弘羊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不怎么满意,但是也应该不怎么失落,毕竟陛下已经退让。”
此话一出,他立马阖嘴。
不动声色地观察刘彻。
刘彻丹凤眼微微眯起,也反应过来。
怪不得阿瑶如此称赞公孙弘,怕是公孙弘的心态就是搞停三个最好,若是搞停其中两个算是赚了,若是只有一个,也算是有收获。
也许一开始,公孙弘的最低目标就是苍海郡,让他这个皇帝三个一起放弃肯定不可能,可若是三个中选一个损失最少的,苍海郡的舍弃就变得可以接受了。
所以后来公孙弘请罪退让,以朔方郡为理由,请求停苍海郡和西南夷。停两个他不接受,停一个算是给他交代,看似他退一步,公孙弘退一步,说不定自始至终就在对方的算计内。
桑弘羊那边似乎也想明白了,有些尴尬地轻咳两声,凑到刘瑶跟前,好奇道:“长公主为何看出来了?”
刘瑶用手遮住嘴角,低声道:“我有经验啊,砍价的时候不就是这样的,阿父最近抠的很,拿钱不爽快,自然要学会讨价还价的本事。”
桑弘羊心中点头,心想朝堂中的人情往来也是这个道理。
他为陛下施行那些财政时,经常也干这事,公孙弘这次算是以退为进,成功让陛下放弃苍海郡。
刘彻无语,“阿瑶,这是什么光彩的事吗?再说朕什么短过你?”
再说他那次拿钱不爽快了,不就是去年和阿瑶讨价还价一次,被她念叨到现在,当着他的面说他抠,早知道直接给五千金了。
刘瑶两手合十,目露期待,“那阿父要不拿个五千金,证明一下实力!”
“……”刘彻语噎,低头认真研究天下舆图。
刘瑶冲他皱了皱鼻子。
就知道是这样!
她之所以说出自己想法,是因为她不想放弃西南夷,虽说西南夷现在确实穷乱,但是也已经建设了五年,好不容易弄了五年,骤然放弃,也太可惜了,四川、贵州那一带多山不好种粮食,但是现在可以种茶树、还有张骞从西域带来的其他作物,也可以在哪里推广。
她倒不是对公孙弘有意见,人家谨言慎行,布衣出身,节俭奉公,即使政策上有一些局限性,比起绝大数公卿,已经值得赞赏了。
刘瑶见刘彻脸色有些拉,安慰他,“阿父,你别乱想,大不了等以后将匈奴收拾完了,别说苍海郡,就是更远的地方,都拢进来,更南边的海也是咱们的,到时候我给阿父钓一条上百斤的海鱼让阿父尝尝。”
刘彻也清楚虽然他做的都没错,现在精力有限,但是帝国缺钱、缺人,没办法多线并行。
“行,就听阿瑶的。”他心中下了决定,苍海郡暂时舍弃,但是西南夷与朔方郡,他是不会放弃的。
……
后来这日的话传了出去,公孙弘特地向刘彻请罪,也承认了自己小心思。
刘彻也大度原谅了,说了自己对西南夷的想法,公孙弘继续自贬请罪,然后刘彻心情顺畅了,赐了公孙弘一些茶叶和布料,他也清楚公孙弘节俭好施,赐他金钱多半会施舍出去。
君臣之间,又是一场佳话。
可刘瑶却不高兴了。
阿父敲打臣子,干嘛牵扯她。
后来,听闻公孙弘在外面夸赞她聪慧机敏,博览群书,有治国安邦之才……
刘瑶:……
果然没有放过她!
没办法,她让人打包了一箱丹阳纸送到刘彻跟前,开门见山道:“阿父,你将这些赐给公孙弘,让他放过我,别夸我了,我不学无术、冷酷无情、刁钻蛮横,还是个败家子,他说的都不对!”
刘彻见她这幅不自在的样子,忍俊不禁,“终于承认自己是个败家子了?”
“嗯,也只有阿父能养得起!”刘瑶连连点头。
刘彻见状,也好商量,“行,朕会对公孙弘说的,只是你舍得送这么多丹阳纸。”
刘瑶:“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公孙弘也不能免俗!”
刘彻哈哈笑道:“行!你将东西放下吧。”
他确实没有耽搁,等刘瑶离开,就将公孙弘宣进宫,指着东西,“这些丹阳纸是阿瑶送给你,求你别夸她了,你也莫为难她了!”
“臣不敢。臣是真的对长公主十分敬佩。”公孙弘面上保持愧疚之色。
“公孙弘,阿瑶乃朕的第一女,你说的那些虽然没错,但是她不喜欢这些,这些丹阳纸既然是赐给你的,你就安心带回去。”刘彻也不计较公孙弘的那些小心思。
此事就到此为止。
公孙弘小心翼翼观察,见他真的不生气,这才跪地叩谢,“臣多谢长公主。”
刘彻提醒道:“是朕给的。”
阿瑶让他给,不就是不想担这个名。
公孙弘当即改口,“多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