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张骞一行人衣衫褴褛、风尘仆仆地出现在河套走廊,朝着长安的方向一跪不起。
他们终于回来了。
戍边的校尉激动地看着他,“张骞,你终于回来了。”
起身的张骞胡子拉碴,衣衫褴褛,向前来迎接他的将士躬身一拜,满是口子和布丁的布衣迎风展开,如旗帜一般,“骞见过各位!”
校尉将他扶起,仔细打量了他周身,见没有受伤,大笑道:“我可担不起中郎将如此大礼,陛下盼你们归来,可是盼了许久。你们这样子乍一出现,我一开始还没有认出来。”
他长居漠北,塞外风霜催人老,但是还能让人忍受,但是听说西域那边大部分地区都是漫天黄沙,戈壁陡山,张骞他们是在用命拼,想也知道一行人遭受了多少磨难。
张骞用破烂的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我等时刻不敢忘陛下的重托,此次平安归来,也是得天庇佑。”
此次出使西域,数年未归,没想到边陲局势发生了许多改变。
在归途中,他按照去时的情报信息,为了避开匈奴的势力,计划走昆仑山南道那边绕过,到达莎车的时候,才知晓原来大汉与匈奴早已经开战,河套走廊以及附近地区早就被大汉掌控,所以他就又绕了回来。
后来听给他们护行的军汉说,还好他们放弃绕行,因为这些年他们与匈奴已经撕破脸,虽然现在没有像马邑之战那么大的规模,但是背地里的小打小闹一直不曾停歇,羌人那边早就被匈奴占了。
尤其现在边陲正值秋收时节,那些匈奴骑兵经常派人来捣乱打秋草,双方之间的摩擦很多。
张骞听说后,心里也觉得后怕。
张骞一行人在河西走廊修养一日后,次日就骑着当地校尉给他们备好的马匹赶往长安。
……
未央宫中,君臣相见。
刘瑶跟在刘彻身后,看着执手相视的君臣,嘴角不禁翘起。
看着张骞沧桑粗糙的面庞,又看了看才蓄须不久,仪表堂堂的阿父,要知道张骞还比阿父年岁要小,现在两人外貌看着要相差一辈了。
刘彻拉着他进殿,让他坐下,亲手给他斟酒,欢喜道:“今日你凯旋而归,先用这酒润润口,稍后朕为你接风洗尘。”
张骞听到这话,后退一步,伏地叩拜,满脸歉意,“臣虽然找到大月氏,但是未能完成陛下的嘱托。”
这个刘瑶知道,比起找到大月氏,与张骞从西域带回来的其他东西和影响,并不让人觉得惋惜。
“起来!”刘彻将他扶起,恳切道:“你代表大汉出使西域,已经是不世之功,朕怎么因这种小事而苛责你,来喝酒。”
刘彻让他去找西域,一是为了寻找大月氏夹击匈奴,二是联系出访西域各国,将来他与匈奴打架的时候,那群人若是帮不上忙的话,在一旁助威也行,只要不捣乱就好。
刘瑶点头:“对对对!张骞,你给阿父和我多讲讲西域,”
张骞将酒水一口气饮尽,开始说起他们西行的见闻。
他告诉刘彻,他带着随从一路西行几十天,进入溯塔里木河,经过库车、疏勒等地方,长途跋涉,沿途人烟稀少,水源齐缺,黄沙平原无数,横穿过大漠,翻越高原后,就找到了大月氏国。
大月氏国的人也没想到遥远的汉朝会派人来找他们,可以称得上是举国皆惊。
当年大月氏诶匈奴大败,不得不西迁避祸,大月氏的王惨遭杀害,新任大月氏女王则是由他的夫人接任。
他向女王表达了与汉一起夹击匈奴的请求,可惜被女王拒绝了。
被匈奴追击,不断西迁的大月氏在西面寻到的国土比原先的河套走廊更好,物产更加丰富,水源充足,而且远离匈奴,即使才过去了几十年,已经没有东归的愿望了。
而且他们过往与汉朝也不太熟悉,汉朝况且距离大月氏遥远,若是联合狙击匈奴,发生了危险,双方也无法进行支援。
而张骞不甘心,带着人在大月氏逗留了一年,还是无法说服女王。
无奈之下,张骞只得返回。
他详细说了在大月氏国的见闻,对于西行路上的艰辛和困难大多一语带过。
刘彻却知晓有多困难。
大漠黄沙、绝壁高原,夏暑冬雪,戈壁滩上,飞沙走石,热浪滚滚,贫瘠山脉,寒风刺骨,千里冰封。
在这千里之途中,人烟稀少,物资匮乏,风餐露宿,肯定比塞北的行军要苦十倍。
张骞此行不仅见了大月氏女王,还与西域许多小国获得联系,受到他们的礼让,那些西域国家钦慕中原王朝的富庶,一直想要与汉朝来往,但是因为匈奴在中间阻挠,一直没有实现。
张骞一行人的到来,算是打通了中间的关节。
刘彻微微颔首,矜持地笑了笑。
西域小国钦慕大汉的强大与富庶,这是理所应当。
刘瑶窝在他身边,小手攀着他的胳膊,圆溜溜的大眼睛满是期待的光芒,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张骞被她这么热情期待的眼神看的有些头皮发麻,说到最后,眼神都有些不敢与刘瑶对视了。
同时心中想着,还好他此行带了大宛国王送给他的一袋宝石,不知道长公主会不会喜欢。
傍晚时分,刘彻在未央宫举办了盛大的宫宴给张骞一行人接风洗尘。
刘瑶拿到了张骞送给她的宝石,各个都有鸽子蛋那么大,刘瑶也礼尚往来,送了他几本她这段时间让人抄写的线装书,
张骞看到线装书,有些惊奇,他这次去西域,也带了不少丹阳纸,十分受那些西域人的喜欢,价格是中原的千百倍,没想到几年不曾回来,丹阳纸的价格比他去之前低了九成,而且还发展出了线装书,原先需要好几卷竹简才能抄完的书籍,现在一本书就能解决。
若是能将中原文化通过线装书传到西域,亦能增加两国交流。
如果陛下能开通前往西域的商路,他觉得丹阳纸会十分受欢迎,可以与绸缎相媲美。
张骞此次回来并没有带多少东西,只有一些西域国王赏赐的宝石、黄金,记载信息的羊皮纸,还有就是作为口粮的一些农作物种植,比如核桃、蚕豆、芝麻……还有一些香料、葡萄干。
这次因为一直是在摸索着行进,所以无论是去还是回来,都没有带多少行礼。
刘瑶有些失望,这么说来,她又要等一些日子了。
竖日,早朝时间,刘彻册封张骞为博望侯,意为“博得众望”,同时宣告要开通中原与西域的商路,互通有无。
张骞也没打算休息,打算在长安修养一个月,然后带着刘彻的赏赐和诏书再次启程前往西域。
对于如此“工作狂”的狠人,刘瑶是万分敬佩,表示以后一定要让史官给他著书立传。
张骞听得有些不好意思,“骞为陛下做事,不图这些,再说骞做的这些事没到著书立传的份上。”
“足够了。” 刘瑶叹气,踮脚拍了拍蹲在对面的人,“你要相信自己,对了,去了西域,记得要将西域所有东西都拿一份,那些金银宝石可以少带些,我对西域的粮食、植物还有手艺品比较感兴趣。”
张骞看着面前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含笑道:“好!微臣遵命!”
刘瑶:“你什么时候出发?”
张骞:“十月就走。这次陛下还派了千人士兵追随我,沿途搭建驿站。”
陛下要在西域开商路,沿途肯定要建造驿站的。
这次有了这些人,他们的旅途会顺畅许多。
“十月就走啊!”刘瑶小眉头蹙起,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宫中搜罗水晶,打算给他做一个望远镜,可惜找到水晶要么不够通透,要么形状不好。
难道真要她动手烧沙子将玻璃弄出来,主要是她当年“物理化”能看,也不会选了文科。
玻璃怎么烧来着,除了沙子,还有啥来着。
刘瑶咬着手指,攒起眉头。
似乎是沙子、石灰还有……碱来着。
不过石灰石真是个好东西,好多化学原料都需要,而且还能杀菌除虫。
“长公主?” 张骞见她走神,轻轻喊了一声。
“呃……哦。”刘瑶反应过来,将手上的口水在衣服擦了擦,“张骞,你安心去西域,等回来,我送你一样很有用的东西。”
不止张骞需要,舅父他们打仗也需要,就不知道老天爷赏不赏脸,让她弄出纯净无色的玻璃。
旁边的子燕眉心一跳,心想还好没其他人看到。
张骞虽然心中疑惑,面上却十分诚恳,“骞拭目以待。”
陛下的长公主自出生以来,就有一些奇事逸闻传出,许多都是没有由头,却又确确实实发生的,比如他至今想不通,为何长公主会不遗余力地缠着陛下救他。
长公主出生前,他已经被匈奴抓住,回去也问了亲朋友人,没有人前去求助卫家,甚至许多人还以为他被匈奴给杀死了。
不过,有时候世事不一定追求一个明白,他相信长公主。
刘瑶举起手掌,“一言为定。”
张骞失笑,扬起大手轻轻与面前的小手击掌。
……
近来让长安城热闹起来的,除了张骞等人西域归来,还有今年第二次科举。
今年的科举时间定在了九月,与去年不同,今年各郡国想要参与考试的很多,五十个初级应试名额压根就不够抢的,为此爆出了不少受贿、殴斗事件,刘彻听说后,就将初级应试名额扩充到一百人,取前五名。
一些初试脱颖而出的读书人心急的早在六七月就来到长安,迫不及待地想要尽早参加科举考试。
刘彻就寻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原想带着几名近臣微服出巡,被刘瑶捉到,怎么哄都不愿意回去,最后只能带着刘瑶也出去了。
刘瑶坐在刘彻身边,向车内的四人打招呼,“众卿吃饭了吗?”
左边则是御使大夫韩安国、大司农桑弘羊,右边则是去年又入职的博士公孙弘,太中大夫主父偃。
她都认识。
桑弘羊、韩安国等四人对刘瑶自然不陌生,纷纷笑了笑。
“老实点!”刘彻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
刘瑶抱着头,噘着嘴瞪了他一眼。
今日刘彻出来,就打算带着大家随便逛逛,看看城中的景象。
“阿父,我们要去哪里?我要给阿母、阿珏、阿琼他们买好多东西。”刘瑶扭着身子,示意刘彻别箍着她,这个距离,她就是想凑到车窗看风景都不行。
“别乱动。” 刘彻担心小家伙乱跑。“你不是说,要经常走走,否则天天听底下人说,朕这个皇帝要变成聋子和瞎子了吗?朕为了不耳聋眼瞎,就出来了,谁知道你也要来。”
韩安国、桑弘羊四人听到这话,纷纷诧异地看向刘瑶。
朝中都知道当利长公主聪慧,没想到如此年纪,还能说出这般通透的言论。
刘瑶振振有词道:“我也要多看看,防止眼瞎了。”
“你啊!”刘彻又拍了拍她的脑袋。
“拍吧拍吧!等我长不高了,长大后,我找你算账。”刘瑶无奈,从小到大,刘彻几乎天天拍她脑袋,她觉得自己脑壳都被拍硬了,以后与刘彻对着干,肯定头铁。
“没长高吗?”刘彻上下打量了一番,微微颔首,“说起来,你的个头确实矮了点,阿珏的个头马上就要追上你了吧,小时候整天和阿狙玩,天天摸他的头,怎么没见你长个。”
“……”刘瑶磨着牙道:“阿父天天拍我的头,也没见你矮啊!”
刘彻龇牙一笑,“朕是你阿父,这招对我没用。”
刘瑶学着龇牙笑道;“阿父,这招也对我没用,莫欺少年矮!小心我以后比你高!”
“那朕拭目以待了!”刘彻一脸促狭,“若你比朕高,朕一定封你一个‘超天王’。”
毕竟比他这个天子还高,长公主已经有了,就再封诸侯王。
“……超……天王”刘瑶嘴角微抽,小声呢喃道:“干脆封个‘齐天大圣’,让我上天得了。”
“什么?”刘瑶声音太低,刘彻没听清楚。
刘瑶仰头,一脸天真,“没说什么啊!”
刘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淡淡,“阿瑶!你是不是不想跟朕一起出宫?朕让人送你回去可好?”
“没有啊!”刘瑶眨巴眨巴眼睛,“阿父别小气,阿瑶实在与你开玩笑的,‘齐天王’挺好的。”
一直看戏的主父偃低声提醒道:“长公主,陛下说的是‘超天王’。”
“都一样。只要长得比阿父高就能当诸侯,阿父,你可要记得了,下辈子别忘了。” 刘瑶语重心长道。
她光想着“齐天大圣”,给弄混了。
阿父一米八大高个,平时与他相处,让她小小年纪颈椎病都快犯了,她今生估计没有这个潜能了。
只能先预定下辈子了!
“噗……”桑弘羊没忍住,差点喷笑而出,连忙用袖子掩住嘴。
真是奇了怪了,他家两小儿平时看着也天真可爱,但是不如当利长公主这般有趣。
刘彻:……
虽然刘彻此次没有什么目的地,不过他心中惦记春秋学宫,大家也就尽量往西城走。
长安有一半的面积被宫城覆盖,再撇除住在皇宫附近的达官显贵的府邸平民百姓大多散布在城中边角的坊市中,其中以西城最多,所以今日的主要目的地就在西城了。
到了西城,刘瑶才出马车,秋风卷着沙土就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
“呸呸呸……”刘瑶苦着脸往外吐沙子。
刘彻看的又好笑又心疼,接过莫雨送来的帕子,给她擦了擦嘴,笑问:“你这叫自找苦吃。”
“都怪阿父,长安的路都修不好。”刘瑶当即反驳。
桑弘羊无奈道:“小姐,主公也没办法,长安城可比皇宫大得多,青石板采料艰难,运输也困难,耗费成本高,城中不可能大规模用来铺路的。”
其实现在比起下雨时的泥泞已经好多了,只是长安这边,秋冬多强风,长安除了少数达官显贵府邸所在的街巷铺了青石板,大部分路都是用泥土与沙子混合夯实,然后再铺一层细沙。
这种泥土路就是防止雨天泥泞,晴天尘土飞扬的。
可老天爷不可能安分守己,雨多了,路上泥泞不断,连走路都没办法,不下雨,泥泞没了,但是风一大,尘土飞扬,可以说是天昏地暗。
刘瑶:……
她上辈子因为有互联网,喜欢宅在家里,现在来到古代,看现在的条件,她讨厌被动宅家。
刘瑶:“阿父,你任重道远,要努力干活哦!还有你不能只管长安的路,天下的路也要管啊!”
“你上下嘴皮一碰,朕就是累死也做不到,除非大罗神仙在世。”刘彻塞给她一个帕子,让小家伙遮一下嘴。
主父偃看着狂风卷着沙土和落叶在街角四处巡逻,唏嘘道:“其实长安的路已经不错了,我年少时家门口的路,每次下雨时都能变成小河,车压根无法行走,一不小心就陷在泥里。”
所以他一点也不喜欢与那些儒生雨雪天谈天说地,只有衣食无忧、不用做活的富人或者或者不识五谷、只想着诗情画意的酸生才会有意趣。
其实刘瑶现在见到的路还算好的,长安每年季节交汇时,都会让人修整路面,现在看尘土这么大,大概率才修正过,估计是为了迎接来长安进行科举考试的读书人。
刘瑶从斜挎的口袋中掏出一个小本本,用炭笔在线装本上写了“路”,等她回去后,看看能不能将水泥弄出来吧。
刘彻噙笑看着小家伙埋头写字,果然阿瑶总能折腾出有意思的东西。
旁边的公孙弘见状,也拿出了一个纸本,在上面写了一些心得,他掌管长安钱财,每年修路要花费不少钱,可是看路况,改善情况不怎么好,可若是都换成青石板,又太费钱,目前陛下在攒着力气打匈奴,所以长安的路还要再烂个几年。
见到他这般,公孙弘诧异,没想到陛下大名鼎鼎的钱袋子居然这般不拘小节。
等大家逛了一段时间,刘瑶看着西城斑驳的坊墙、低矮破旧的房屋,往来走动的人中,大多都是青灰的布衣,不少打着布丁,不少年轻女子的衣服稍微鲜亮些,有的头上还插着一些木簪、银簪,或者直接插花的,角落里有光着屁股,只穿一件破衫孩童嬉笑从饥瘦的乞丐面前跑过……
总体面貌比她前些年看到的那一次好多了。
刘彻不动声色地观察刘瑶的表情,见她拉着小脸,心中叹气。
暗想阿瑶的要求可真高,他就是神仙,也不能让所有人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啊。
刘瑶看着距离她四五丈远,一名怀中抱着两三岁孩童的老乞,枯瘦如柴,双眼得了白内障,对方连件衣服都没有,身前揽着一堆稻草编成的破席,而孩童头大身子小,大大的脑袋仿佛支在木头上,小手抓着一把稻草,望着过往的人群,时不时放到嘴里嗦一下。
刘瑶下意识摸了摸身上,她没带钱,又掏了掏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小包用锦囊装好的饴糖。
她看向桑弘羊、韩安国、公孙弘、主父偃四人,摊开小手,毫不客气道:“给钱!”
至于刘彻,他出门肯定不带钱。
韩安国、公孙弘等人:……
几人看向刘彻,刘彻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桑弘羊掏出自己的钱袋,原先豪爽地倒了一把钱,但是看刘瑶白嫩的掌心太小,就想往钱袋倒一半,没等他撑开钱袋,一个小手就攥住他的袋子。
刘瑶:“不带往回倒的。”
桑弘羊:“可是小姐,你拿不了这么多钱。”
话音刚落,就见刘瑶将大袖一托,示意他倒下来,顺便威胁道:“你若是倒回去,手中剩下的都是你的,钱袋就是我的了。”
她没将口袋撑起来,已经是给面子了。
“……”桑弘羊嘴角微抽,主动又多倒了一点,然后倒在刘瑶袖子上。
人家小孩都这么“体贴”,没抢他的钱袋子了,他还能怎么说。
主父偃见状,也掏了掏钱袋,发现自己没带多少四株钱,倒是带了不少金块,就拿了两块递给她。
刘瑶摇头,指了指桑弘羊,“你没零钱,给他换。”
主父偃无奈看向桑弘羊。
桑弘羊:……
后面韩安国与公孙弘没遇到这个窘境,一人都默契地给了一把钱。
桑弘羊提醒道:“那爷孙俩用不了这么多钱。”
公主的注意力大多在角落的乞丐身上,尤其看起来最凄惨的那两个。
刘瑶:“知道,不是光给他们的。”
刘瑶转身之际,就见路口又停下了一辆较为普通的马车,从车上下来一名中年妇人,素容青衫,她在婢女的搀扶下了车,然后又从马车中拿出来一些吃食。
原先窝在偏僻角落里的乞丐们如同上了弦的木偶,一下子有了生气,纷纷看向中年妇人。
中年妇人亲自挎着篮子,给角落的乞儿都分了炊饼,看到披着破席的爷孙俩时,她给了随行下人一些钱,脱了他的外袍给了爷孙俩,并且还给他们送了药。
转身之际,就见面前站了几名气势不俗的人。
不过中年妇人很快就冷静下来,这群人有老人、有年轻人、有孩子,而且衣饰富贵,多半不是恶人。
刘瑶向她展示兜着的钱币,“这些也是他们的,你能帮我给他们吗?”
让她去施钱,阿父肯定不允许。
中年妇人看向被众人拱卫的刘彻,眼含询问。
刘彻大手摸了摸刘瑶的头,“夫人可否帮小女这个忙?”
“小姐善心,妾身自然乐意。”中年妇人微微躬身,将拎着的竹篮往刘瑶面前凑了凑。
刘瑶将兜着的钱都倒到她的篮子里。
中年妇人发完钱后,转身发现刘瑶他们不见了。
一旁的蓝衣婢女道:“那群贵人走了好一会。”
另外一名瓜子脸婢女道:“我看那群人身份不简单,夫人,你说会不会是某个诸侯王出来玩?”
中年妇人蹙眉沉思。
蓝衣婢女:“谁知道呢,长安里身份尊贵的人比秋天的落叶还多,咱们哪有那么凑巧,反正夫人要进宫觐见当利长公主,若是真是诸侯王,说不定能见上。”
瓜子脸婢女点头:“也对。”
中年夫人笑了笑,“你们啊,这里不是蜀中,可不能乱说话,要谨言慎行。”
诸侯王、富家子,谁又能猜得出。
大家萍水相逢,正如那人不曾询问她的名讳,她又何必纠结呢。
……
重新坐上马车的刘瑶掀起车窗看了看两旁的景色,深吸一口气,扭身看向刘彻:“阿父,我已经长大了,回宫后,我要去工官玩。”
工官是负责各种手工业的官署,皇室成员需要许多东西,小到碗勺、木器,大到楼船都属于它管辖。
在皇宫享受了那么久,也该干正事了。
公孙弘、桑弘羊等人:……?
恕他们脑子不好,着实搞不清长公主的前后语境联系。
“……”刘彻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大手想要摸一下对方的头,被她灵巧躲过去,不过刘彻最后还是将手罩在她的头上,“行,不过要护好自己。”
刘瑶感受到自己天灵盖的压力,磨了磨牙,想着下一次,她要换男装,带一个一尺多高的尖锥发冠,让他无从下手。
其他人呆愣一瞬。
陛下就这样轻松答应了。
长公主才多大啊,就让她在工官玩,若是出了乱子,伤到公主,让工官的那些人如何承担。
刘瑶满意一笑,看向主父偃、桑弘羊等人,从他们眨了眨眼,“众卿,你们就等我大展身手吧!”
其他人:……
公孙弘嘴唇阖动两三次,想要劝一下,觉得此事有些荒谬,可是有担心惹陛下生气。
若是汲黯在,肯定会说出来。
若是辕固老先生在,也会直言不讳。
公孙弘看向其他三人,三人一副淡定的摸样,显得他大惊小怪了。
公孙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