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有时候,事情不重要,要看经手的人才能猜透上位者的意图。

宣室殿中,刘彻与韩安国、新任丞相薛泽、石建、主父偃、东方朔、卫青等人继续商议征讨事宜。

自从马邑之战结束后,大汉与匈奴之间没有再发生过大战,基本上小打小闹。

双方都在蓄力等候一击。

刘彻现在的打算是,由他掌控开战的时机。

等朝政商议完,刘彻命人给众臣送了蜜水,然后出去看一下刘瑶、刘珏两人。

众臣听着殿外刘瑶、刘珏稚嫩的声音。

想起陛下又喜得爱女,若是没发生皇后巫蛊之术,本身这也算是喜事。

只是现在发生了皇后之事,看陛下的精神,明显有些不振,现在外界许多百姓都说,是因为皇后用了巫术才使得卫子夫生了公主。

虽然他们中一些人,对于这种事嗤之以鼻,可是皇室对于巫蛊之术,一般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今闹得这般大,陈阿娇的皇后之位保不住,就是陈阿娇本人就有可能赐死,甚至她身后的陈家也会受连累。

……

刘瑶、刘珏见刘彻出来,高兴迎上去。

刘彻纳闷:“你们这个时候不陪着子夫,过来干什么?”

刘珏扬了扬手中的狗绳,“遛黑黑。”

刘彻:……

刘瑶仰头;“阿父,妹妹的名字定下了吗?”

刘彻闻言愣了一下,他这几天忙晕了,暂时没想到这一岔。

刘瑶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恐怕忘了,使劲拽了拽他的衣服,控诉道:“阿父!你不想起,我来给妹妹起名字!”

刘珏也听明白了,连忙踊跃举手,“我也帮忙!”

“……不必。”刘彻听到两姐妹俩如此“热心”,想起刘瑶的水平——东方白、刘小黑,眼皮狠狠一跳,当即拒绝,“朕太欢喜,起了好多名字,一时间没有决定。”

“……”刘瑶斜眼表示鄙视。

刘珏学着她的样子,也斜着眼看着他,一阵见血指出,“阿父,你就是忘了。”

“没有!”刘彻才不承认,“朕要选个跟你们差不多好听的名字。”

再说,孩子出生才三四天,这些还不急。

……

内殿的群臣听着外面陛下与公主们愉快的讨论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听陛下的语气,似乎并没有太生气。

宗正期期艾艾地看向薛泽,小声道:“丞相,你说皇后这事的影响是不是还有的商量。”

陈阿娇乃是刘嫖的女儿,也属于宗室,尤其此事涉及到巫蛊之术,一不小心,可能半个宗室都牵扯到内。

身为宗正,他自然是想一大家子人和和乐乐。

薛泽摇头,“不知晓。”

宗正面色一窘,无奈地看着薛泽。

着实搞不懂薛泽这个丞相有什么用,就是田蚡在世,虽然贪财无能了些,但是还是能听到一些实话,可是薛泽就是一个木头,亏他的先祖还是开国功臣。

宗正见状,转而向韩安国求证。

韩安国轻声道:“此事不好说,要看陛下的意思。不过宗正也不要抱有侥幸,太皇太后已经薨逝四年了。”

这话对于宗正如同冷水灌顶,心中的那点侥幸和热情被浇灭,宗正只得重重叹了一口气,“皇后糊涂啊!”

其他人心中亦是点头。

没错,皇后糊涂 !

……

皇太后在听闻刘嫖带着陈阿娇向卫子夫求救后,心中总觉得不踏实,将曹福唤到面前,“曹福,你想办法去尚书存档遗昭的地方探听探听,打听一下太皇太后有没有留下东西。”

窦婴“矫昭”的事情才发生不久,皇太后担心窦家人或者卫子夫也拿出一份遗昭,将陈阿娇给保下了。

曹福一听,吓得腿都软了,直接趴在地上,“奴婢不敢!”

这事他可不敢碰,若是查到了,皇太后想方设法让他毁了遗昭存档,他是要被五马分尸的。

皇太后当即冷脸,“怕什么!有本宫护着你,宫里有谁能治得了你。”

“奴婢不敢!”曹福瑟瑟发抖,小心翼翼道:“皇太后,尚书那里戒备森严,不是奴婢能凑近的。”

毕竟背景深厚如魏其侯,陛下都没有手软,他一个如蝼蚁般的阉人,陛下更不会看在眼里。

皇太后脸色更加黑了,眉间挤成一团,“那你想办法去找容姜套套口风,总之这次不能让刘嫖、陈阿娇翻身。”

曹福:“诺!”

……

竖日,卫少儿进宫,先去未央宫觐见刘彻,将属于他的那份收益送给他,向他展示了丹阳造纸工坊又研制出的新纸。

经过这四年的研究,使用竹子造纸已经不是难事,就是比柳树皮等材料造的纸相比,纸张有些粗糙,不过质量还是优于麻纸,甚至麻纸的工艺经过改造,目前的质量也比以前的好一倍。

竹纸虽然有些粗糙,但是它材料易得,竹子一年四季都不缺,成本较低,适用普通穷苦人家使用。

刘彻对于卫少儿交上来的成绩还是满意,赏了卫少儿不少东西。

……

觐见刘彻结束后,卫少儿去了昭阳殿,先看了小婴儿,“孩子一看就知道和阿瑶、阿珏她们一样聪明!”

刘珏趴在床边,摇了摇头,“可是太丑!”

卫少儿点了点她的额头,“你才出生时也是这样,不能笑话妹妹,否则她长大不和你玩。”

刘珏当即攥起拳头,“那她找打!”

刘瑶拍了她脑袋一下,“我看你现在找打!”

“阿姐!”小家伙抱着头,噘着嘴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刘瑶没眼看,拉着刘珏出去了,将空间留给卫少儿、卫子夫他们。

……

卫子夫看着身旁的卫少儿,笑道:“你倒是越来越年轻了。”

许久没见,卫少儿身上的气势越发凌厉,她原先长相就艳丽,现在看起来比年轻时还好看。

卫少儿弯眉浅笑,“子夫也一样。”

年少时,他们是奴仆出身,出身平阳公主府,虽不至于蓬头垢面,也没有绫罗朱钗点缀,哪有现在养尊处优的生活。

两人含笑对视,最终卫少儿先开了口,“子夫,具体事情长姐已经告诉我,关于陈阿娇的事情,你不应该掺和。”g

卫子夫见她直接提起这个,知道她内心担忧这事,素手拉过卫少儿的手,轻声道:“少儿,我知晓你们担心我,只是此事牵扯到太皇太后,你知道,阿瑶得了太皇太后两成的财产,这些钱财并不是白拿的。”

卫少儿:……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何太皇太后会给刘瑶两成遗产,要知道太皇太后的遗产就分了馆陶大长公主和阿瑶,就连陛下和陈阿娇都没有,尤其太皇太后就算宠爱刘瑶,她也看得出来,阿瑶在太皇太后心里的地位绝对超不过陈阿娇。

卫少儿:“我要提醒你,就算你想要守信,但是也要提防馆陶大长公主和陈阿娇,他们那样出身富贵的人,自以为是,不一定会记你的好。”

卫子夫将头靠在她的肩头,轻轻应了一声,“我知晓。此时我为皇后说话,对我也不是坏事。”

卫少儿转眸想了想,点了点头,“若是有什么难事,你要告诉我。”

……

与此同时,刘彻命宗正收缴了陈阿娇的皇后玺绶,但是暂时并没有颁布废后诏书,此举就让堂邑侯等人有了一丝希望,也让皇太后震怒,命令王家人加大对陈阿娇的弹劾。

此次卫少儿进宫,不止给刘彻送了当初分给他的三成收益,而且还给他送了许多丹阳周边大儒书写的典籍、策问、骈赋,都是书写在上好的丹阳纸,这些东西给刘彻的惊喜比钱财要大。

刘彻让人将这些东西堆放在书架上,有时间就看一下,时不时还会再旁边写下注解和信德。

刘瑶看着书卷上面一块一块的注解、批文,皱起了眉,想起上辈子的朱砂墨,给莫雨提了一嘴。

用朱砂做颜料早有技艺,所以刘瑶所说的朱砂墨也不难,仅仅三天,工宫的匠人就将朱砂墨呈上了。

刘彻试用了一番,不得不说,这个点子确实妙,当即就赏了刘瑶一堆东西。

刘瑶又让工宫的匠人给她弄了其他颜色的颜料。

既然有了纸,书写作画自然要多姿多彩,当天就带着刘珏,一起给刘彻画了一幅“不人不鬼”的“家父像”送到未央宫。

刘彻看着纸上红脸蛋、黑眼睛、塌鼻子,体型如同葫芦的人物画像,又看了看自己,除了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他看不出来和他有多少相似。

他看向偷笑的莫雨,“像吗?”

莫雨摇头,“不像。不过这也是两位公主对陛下的心意。公主第一次画,能看出人样,奴婢觉得已经不错了。”

刘彻收起画纸,命莫雨收起来,感慨道:“朕以为阿瑶聪慧,书画技艺应该不错,没想到也是这幅鬼样子。”

莫雨:……

陛下这话让他怎么答。

三月中旬,刘彻将卫子夫第三女的名字定下——刘琼,封地石邑,旁人称呼石邑公主。

整个三月,朝野众人的目光除了集中在刘彻身上,还有一人就是负责审理陈阿娇巫蛊一案的廷尉正张汤身上。

说到张汤,上一次受到大家的如此关注,还是因为他的女儿被选为刘瑶的侍读,自那以后,张汤可谓是仕途坦荡,这次又负责审理陈阿娇。

有时候,事情不重要,要看经手的人才能猜透上位者的意图。

而张汤此人的性格如何?

冷酷奸诈,用法严厉,出身普通,唯一较为出名的就是幼年时的“劾鼠掠治”,听说张汤幼年时,张父外出办事,让张汤好好看家,谁知张汤看书入迷,家中老鼠将碗里的肉偷走了。张父发现后,以为是张汤偷吃的,一气之下将张汤收拾了一顿。

受了冤屈的张汤不忿,拿着铲子将家中所有老鼠洞都挖了一遍,然后寻到了偷肉的老鼠还有没吃完的肉。

然后学着张父平时审理犯人的样子,对老鼠进行刑讯,以“劫掠”罪判老鼠磔刑,并且出具结案文书,之后便给老鼠行刑,将写好的结案文书交给张父。

张父看到结案文书论据清晰、用典明白,便有意开始教他办理司法狱案。

……

由此可见张汤的性格。

他敢做旁人不敢做的事情。

张汤对于外界的纷扰充耳不闻,一心审理案件。

陛下将案件交给他,就是要他从严、从重、从快审理,要不然也不会将此事爆出。

他看的清楚,皇上要将窦家势力斩草除根,对于皇后,现在也没有多少情谊,加上卫夫人又生下了一个公主,陛下至今没有皇子,这些事都需要有人来承担,而陈皇后的巫蛊案能完美解决这些。

……

四月初,孩子满月,平阳长公主进宫庆贺,后宫其他家人子也纷纷送来贺礼。

大家送礼送的十分积极。

虽然卫子夫又生了一个女儿,也比她们这些低位的家人子好多了,而且皇后现下深陷巫蛊之事中,日后大汉的后宫保不齐就属于卫子夫。

没看到平阳长公主待卫子夫又亲近了三分。

满月当天,刘彻驾临昭阳殿。

深夜入寝前,刘彻看着坐在梳妆台前的卫子夫的背景,冷不丁问道:“子夫,朕听说姑母曾经带着陈阿娇来求你?”

正在梳发的卫子夫动作一顿,转身看向刘彻,轻轻点了点头,“是的,妾身当日说了,此事妾身做不了主。”

刘彻闻言,挑了挑眉,冲她招了招手,让其坐到自己身边。

卫子夫也不犹豫,起身坐到刘彻身边,一双美眸有些忐忑地看着他,温声道:“陛下!”

刘彻:“子夫,张汤已经查明,皇后确实行巫蛊之术害了你和孩子。”

卫子夫唇角微抿,望着刘彻欲言又止。

“想要说什么?即使你骂皇后,朕也恕你无过。”刘彻抬手帮她理了理腮边的青丝。

卫子夫咬了咬唇瓣,“陛下,可否饶皇后一命。”

“饶了她?”刘彻动作一顿,眸光如炬,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能看穿人的内心秘密。

卫子夫有些不自在地撩了一下鬓发,垂眸盯着刘彻腰间的配饰,“妾身不信巫蛊一说,皇后与陛下也算是青梅竹马,妾身不想陛下将来后悔,皇后她现在变了,但是以前待陛下的心意我都看在眼里。”

“这样啊……”刘彻声音听不出情绪,“子夫,你说这些,是不是因为姑母许诺了你什么?她若是威胁了你,朕给你做主。”

“陛下?”卫子夫抬眸,诧异地看着他,当即摇了摇头,“没有!刚才我说了,我与馆陶大长公主说过,此事陛下做主,我管不了。”

刘彻低沉一笑,“可是你现在又管了。子夫,你这可是言行不一致。被阿瑶知道了,要受到谴责的。”

“……”卫子夫温柔的目光落在刘彻俊朗的脸上,最终长叹一口气,也不再隐瞒,“陛下,我做此事,不是为了馆陶大长公主,也不是为了皇后,而是为了陛下,为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她临终前,曾经请求我在皇后遇祸时救她一命。阿瑶得了太皇太后两成的财富,我这个做母亲的,总要替她还。”

刘彻眉梢上扬,唇角似笑非笑,目光看向虚空,感慨道:“太皇太后的眼力一如既往的老练,她没看错人。就是太皇太后,也没想到陈阿娇会闯出如此祸事。”

卫子夫不语。

她不信巫蛊之说,陈阿娇所做的这些伤不到她和孩子身上,不过看来陛下不这么认为。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刘彻道:“既然子夫这样说了,你说得对,陈阿娇与我早年也有情谊,她如今变成这般模样,朕也惋惜,就饶她一命。”

卫子夫闻言,松了一口气,屈身行礼,“陛下英明!”

“这样你对姑母也有交代。”刘彻扶起她,唇角的笑有些高深莫测。

卫子夫则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妾身没有答应馆陶大长公主,也不曾承诺过她,妾身说这些,也是受太皇太后所托,若是没有太皇太后临终嘱托,妾身不会跟陛下说这些。不管巫蛊之术是否有用,皇后对我与孩子的不满是真,我对她做不到熟视无睹。”

“你今后不必委屈自己,一切都有朕。”刘彻此时的笑如春风般,轻轻将她揽入怀里,说话时胸腔同步震动,让卫子夫有些眩晕。

“嗯。”卫子夫轻轻应了一下。

看着不远处随风晃动的摇曳烛光,心中并没有彻底放松下来。

看陛下的意思,陈阿娇这次虽然性命无忧,可是皇后之位估计也没了,那她就成了后宫的靶子,她就是拼尽全力,也要护住阿瑶她们。

……

与此同时,宫外东方朔府上,东方朔、主父偃、卫青围坐一起喝酒聊天。

白日的时候,卫府也摆了酒席一同庆祝石邑公主的满月。

东方朔嫌喝的不过瘾,傍晚时分拉着卫青打算喝第二茬,主父偃也跟来了。

喝了半宿,三人都有些喝高了。

东方朔望着皇宫方向叹气,“主父偃,你说,卫夫人诞下公主,陛下是真开心还是不高兴?”

卫青闻言,低头又灌了一大碗酒,他平时经常跟着陛下,自然知道陛下对阿姊这一胎有多期待。

应该说陛下在阿珏降生时,就一直期待着,想着在太皇太后薨逝前,能看到他的皇子,然后阿珏出生了。

这次也是期待很大,毕竟陛下今年二十六了,十七岁登基,现在快到十年,还没有一个皇子,底下各郡国相关的谣言可是一直不曾停歇。

主父偃:“自然不怎么开心,说实话,我现在心情恐怕和陛下一样复杂,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伤心?”

卫青看向他,面露不解。

主父偃就算现在站在卫家这一边,也用不着比他还上心吧。

毕竟他也只是遗憾而已。

东方朔捏着胡须,冷觑了他一眼,“让我猜猜,你开心是因为皇后干了坏事,伤心是卫夫人生了公主。”

“还是东方兄了解我!”主父偃举起手中的酒,大饮一口,“不过卫夫人虽然诞下公主,加上巫蛊之事,恐怕在陛下心中,卫夫人的委屈大了,也不算是坏事,今后卫夫人若是诞下皇子,不需要费多大力,她就能坐上后宫的至高位。”

东方朔抬脚踹了他一下:“我看你是喝醉了!”

卫青沉声道:“东方朔说的没错,这种话在外少说。”

“都是自家人,这些真心话有什么不可说的。”主父偃不以为然,他目光落在窗外浓黑的深夜,目光深邃:“巫蛊之事让人惧怕,就在于未知,对于不信的人,伤不了分毫,对于信的人来说,就是十年后的一场意外,也能追根溯源到现在。”

“你要做什么?”东方朔眉心微压,警惕地坐直身子,“巫蛊之事现在旁人恨不得逃离十里远,你居然还想用它做文章?”

卫青也劝道:“主父偃,此时一动不如一静。”

主父偃闻言笑了笑,“你们不用担心,现在陛下这种状态,在下也不敢妄动,有些事情,不在于发生事情大小,在于如何解读。用对了力气,能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东方朔:……

卫青:?

很快卫青就明白了。

三月下旬,春雨不断,天气忽冷忽热,刘珏带着刘小黑在雨中追逐不慎染了风寒,然后传染给刘瑶。

就这样,两姐妹有难同当,有苦同享,一起喝药药。

与此同时,这些事也传到了宫外,在一些人的引导下,许多人知道卫子夫生下的当利长公主、诸邑公主受到巫蛊之术的影响,现在生病中。

除了这些,还有两位公主被梦魇惊醒、白日无故被东西绊倒、食欲下降……

宫中的皇太后和陛下为了补偿两位公主,天天都送赏赐……

等刘瑶从内侍那里偷听到消息时,她与阿珏在大家眼里,已经是好可怜、好可怜的孩子。

也知晓皇太后、阿父这些日子为什么对她们有求必应。

刘瑶:……

……

受巫蛊之事影响,其实长安城这两月可谓是风声鹤唳。

张汤一副铁面无私,谁的面子都不给的架势,时不时就要传唤一些达官显贵前去问话,惹得大家心惊胆颤。

四月中旬,张汤将所有证据和供词呈送到宣室殿。

三日后,刘彻宣告天下,废除陈阿娇的皇后之位,移居到长门宫。

长门宫并不是事实上的冷宫,此宫乃是昔年刘嫖为了讨好刘彻为他建立的豪华宫殿。

陈阿娇虽然被废了,但是仍会按照法度受到优待,住在长门宫与椒房殿并无区别。

而且允许馆陶大长公主刘嫖探望、照顾她,刘嫖身份尊贵,手握巨量财富,还有太皇太后八成的财富,足以保障陈阿娇的富贵生活。

所以刘嫖在得知结果后,面对刘彻,十分羞惭,伏地跪下向他告罪。

朝野内外也盛赞刘彻宽仁,善待发妻。

至于其他被巫蛊案牵连,被张汤以“大逆不道”的罪名而处死的三百多人也都被大家忽视了。

再说,就是追究,也是张汤干得,与陛下何干。

刘彻很满意张汤的做法,对他委以重任,擢升为廷尉,算是成了大汉的最高司法官员,位列九卿。

刘瑶看着还在太中大夫位子上待着的东方朔,又看了看已经和东方朔齐头并进,同为太中大夫的主父偃,当着刘彻的面,恨铁不成钢道:“东方大姨父,你太让我失望了,你看看张汤,你看看主父偃,你再看看你。”

刘珏有模有样,跺跺脚,“太让我失望了!”

刘彻看的乐呵,配合道:“东方朔,你太让朕失望了!”

东方朔被天底下最尊贵的父女三人三连击,若是换了其他人,已经是诚惶诚恐,不过他的脸皮早就已经练得如同铜墙铁皮,“陛下,为了让公主不失望,你不如随便封我一个九卿,微臣自认什么都能干。”

刘彻没理他,戏谑地看向刘瑶,“阿瑶!”

刘瑶小脸嫌弃,转身背对着他,“我不认识东方朔!”

刘珏也学道:“我也不认识他!”

东方朔:……

“哈哈哈!”刘彻抬手指了指他,“东方朔,你看看,连阿瑶都看不下去了,再不努力,朕可对你不客气。”

东方朔无奈,指了指张汤,又指了指主父偃,“陛下,不是在下不努力,是他们太努力了。”

主父偃、张汤没理他的耍宝。

……

对于对巫蛊一案的处置结果,皇太后却是有些不满,她原先以为就算处置不了刘嫖,也能将她的心肝给杀了,谁知道刘彻心软了。

刘彻并没有与皇太后过多解释,只是将刘嫖呈送上来关于田蚡与淮南王勾结造反的证据扔到她面前,淡淡道:“母后,舅父病亡,朕为他伤心,可是舅父如何回报朕的?这事发生时,朕已为皇帝,舅父为何还对朕不满?朕让他当丞相,他敛财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舅父与王家这样回报朕的?”

皇太后只瞥了一眼,别过头,当即否认:“这些是对田蚡的诽谤!之前我们母子俩在宫中艰难时,是他替我们打点,给我们送钱,他是你舅父,难道你还怀疑他。”

刘彻观察皇太后的神态,心头淋了一桶凉水,嘲弄道:“母后你也早就知道吧,那你告诉朕,王家有多少人知道?虽然舅父已亡,但是谋逆乃大罪,当诛九族!”

窦家势力已清,王家自然不能留他们在朝堂上,他是帝王,朝堂之事都应掌控在他手中。

“你说什么……谋逆?诛九族——”皇太后骤然变色,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自己养大的孩子,泪水当即就落了下来,有些识不清面前的人,“是我生你,养你,我是王家人,你身上也留着王家一半的血,也要将自己诛了吗?再说田蚡胆子小,对于这种事,他顶多也就口头说说,没胆子做这些……”

“母后!”刘彻打断她的话,“朕不想听这些,王氏是朕的母族,他们的富贵朕会留着,但是,他们也要安分守己,否则,母后也护不了他们。”

皇太后:!

她眼睁睁看着刘彻甩袖离去,当即扶着门框嚎啕大哭。

……

疾步离开长乐宫的刘彻带着满身怒火,连御辇都没做,就用双脚走着回到了未央宫。

途中的羽林卫、内侍、宫女看着陛下这样子,都目露惊讶。

心中揣测陛下与皇太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彻回到未央宫,环顾殿内的装饰,长吐一口气,一直压着的嘴角经不住翘起,轻松道:“莫雨,将塞北的边防图拿出来。”

莫雨:“诺!”

刘彻看着图纸上面的边防线。

现在朝中障碍已除,他可以尽心收拾匈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