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楚开心极了,眼睛弯了起来,好像今天晚上丢人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那就好,我特别喜欢吃这个口味的雪糕。”盛楚走在他身边,很认真地安利:“奶皮芒果味的,口感特别好,芒果的味道很香。”说着说着又觉得好可惜,为什么自己要编一个这样的理由,搞得自己一个雪糕也吃不了。
盛楚是个活泼的小姑娘,话也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谢郁也不觉得聒噪,安静地听她说着,慢慢地把手里的雪糕给吃了。
都到家门口了,盛楚才后知后觉怕被盛文成看到,她和谢郁打商量:“谢郁哥哥,我们俩分开进去吧,别让爸爸知道了。”
如果爸爸知道,肯定会发现猫腻。她的小九九一般瞒不过爸爸,不过她不知道,现在又多了一个谢郁。她的东西家里都有,没有什么是一定要大晚上出去买的,到时候再把周五的事情扯出来就不好了。
谢郁不想让人知道那件事,盛楚也怕爸爸知道谢郁哥哥打架这么凶。所以还是要瞒着点,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秘密了。
谢郁垂眼看她,明知道犯不着配合她,却还是应了声:“嗯。”手里还剩下的那个雪糕冰冰凉,舒缓了初夏的燥热。
他把雪糕递給盛楚,盛楚第一反应不是去接,而是想,完了,他是不是知道我骗他了,不应该啊。看到她的神情变化,谢郁没有拆穿她,到嘴边的话变成了:“放冰箱里吧,下次吃。”
从小的生活环境,练就了他敏锐的感知。他知道,今天晚上盛楚闹这一出,其实就是为了喊他出来问问那群人的情况。刚才给他说雪糕多好吃的时候,想吃和后悔这两个词几乎都写到脸上了。
他不知道她的生理期,但是猜着也知道,肯定不是今天。刚才明明是想说这个雪糕你拿回去吃吧,但是最后还是选择了配合,装作不知道。
盛楚一怔,眼里的惊喜化都化不开,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她接过雪糕:“谢谢谢郁哥哥!”
路灯把周围的一切都罩上了一层柔和的光,盛楚穿着裙子,外面穿着一件薄外套,马尾辫有些松松地扎着,杏眼弯弯,像是藏着光。
谢郁觉得心里跟猫挠了似的,他挪开眼不去看盛楚:“进去吧。”
盛楚手里攥着那个袋子,轻手轻脚进了门。谢郁站在门口,夜风没能让他清明,他觉得拿过雪糕的手好像都在发热。
过了两三分钟,口袋里手机震动一下,他拿出一看,是盛楚发的信息:“可以进来了,安全!”
他的眼里带了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柔和,收了手机推门而进。一进去就看到二楼盛楚的房间露了一道小缝,盛楚还在门口偷偷看他进来没,见他看过来,伸出一只手在门口比了一个OK。
谢郁唇角忍不住勾起一小小的弧度,像是没看到似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整个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墙壁的壁灯发着微弱的光。盛楚拿着那个雪糕,拆开咬了一口,又把手贴在脸上和耳朵上降温。
脸上的温度降了,心里的温度没降。吃完雪糕又刷牙上床的时候,她心想,谢郁应该也没有那么烦她。
周日谢郁照例不在家,盛先生不会过问太多他的事情,他尊重谢郁的自由。盛楚也不在家,周五的事情过去一天,盛楚心里那股慌乱的劲儿也过去了。她的作业还没写完,约了林雨菲去奶茶店里写作业。
那些不开心的事情被记忆的保护机制模糊掉,她只记得那天谢郁是怎么帮她揍人的,还有昨天晚上两个人一起去超市的事情。
她藏着心事,也不敢全部告诉林雨菲。总觉得这好像一个漂亮的肥皂泡泡,一旦见了太阳就会破掉。可是她又忍不住,于是旁敲侧击请林雨菲分析:“我一开始觉得,谢郁哥哥好像挺烦我的。你别看我爸资助他,我觉得,他好像根本不用我们家资助。”
这样的人连钱都不在意的话,就更难摸清了。
“他的情况我不知道,但我觉得,那天他帮我们,应该还是因为你。你没看到他的脸色,”林雨菲坐直了身体:“他那个表情,冷得让人一哆嗦。然后你就看到了,那群人渣被打成什么样了。对了,那群人好像没后续了,就吃这个闷亏了。”
盛楚有些怔神,这些人真的像谢郁哥哥说的那样,还真的没有报警。她心里五味杂陈,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
“但是我给你说,”盛楚双手捧着奶茶,失落溢于言表:“我昨天帮我爸拿文件,看到他书桌上谢郁哥哥要申请住宿。你说,他是不是觉得我很麻烦啊。”
“他要住学校吗?”林雨菲睁大眼睛:“连你家都不住了?”
盛楚看到她的表情,更难受了,闷闷地嗯了一声。昨天晚上的那些微小的快乐好像不见了,她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不想了不想了!学习要紧。”
她开始逃避这个问题。挑起来是想从别人那里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现在看来是不会如意了,她就下意识开始逃避。
她有点恐惧现在的状态,被另一个人这么牵着心绪很不好。越想越难受,因为昨天晚上,谢郁本来也不想跟她出去,是被她强拉出去的。
这么一想,盛楚心里的期待几乎全熄了。所以其实真的是肥皂泡泡,是自己的幻想,戳破了里面什么都没有。
她心情不好,回到家盛先生就发现了,问她:“怎么了,看着这么不开心。”
盛楚不敢让他知道原因,选了一个别的理由:“题太难了。”
“学习压力别那么大。”盛先生摸摸她的头:“爸爸对你的唯一要求就是开心点。”
盛楚听了这话,心里像是被暖流拂过,那些不开心都被冲淡了。她点点头,就听盛文成继续说道:“老张家里有急事,今天下午打电话,请了一个月的假。新的司机还来不及招,明天的爸爸的司机给你用。”
张叔是家里的司机,专门送盛楚上学的。从小学开始就是这样,其实盛楚觉得可以自己去学校,但是盛先生总觉得她长不大,害怕她被人拐跑,害怕她遇到危险,所以就一直这样了。
“不用了爸爸。”盛楚拒绝他:“我也没有那么娇气,我们班好多同学都自己坐公交车,公交车很方便的,我自己去。”
盛先生想了想,说道:“那让你谢郁哥哥和你一起去吧。”
和谢郁一起去学校,盛楚的心狠狠地动了一下,但是有些事情,甲之蜜糖,乙之□□。她觉得很高兴的事情,对谢郁来说,或许是个负担,昨天喊他出门他都在试图找理由拒绝她,而且他都申请住校了。盛楚有些沮丧:“我自己也可以的爸爸,你别总觉得我长不大。”
盛文成被她这句话逗笑了,妥协道:“好,我们楚楚长大了。但是抛开这个原因,你们一起从家里出发,再去同一个学校,这本来不就是顺路的事情吗。”
“我昨天帮你拿文件,看到谢郁哥哥的住校申请了。”盛楚提醒盛文成:“我们不顺路。”
“谢郁不住校了。”盛文成给她解释:“他上周四把申请拿过来的,爸爸这两天忙,原本准备下周一帮他办的。但是他昨天晚上来书房找我,说不住校了。”
“昨天?昨天晚上?”盛楚的音调不自觉提高了点,怕爸爸发现异样,又装作只是普通好奇的样子,转身给盛文成倒了一杯水。
“嗯,昨天晚上吃过晚饭就上来找我了。”
盛楚倒水的手有点抖,所以谢郁没有因为周五那天发生的事情嫌她麻烦,昨天晚上也不是不想陪她出去所以找借口拒绝。
“你自己去问问谢郁的意见。”盛文成果然没发现她的不对劲,接过她倒的水和她商量:“爸爸知道你长大了,但是有些孩子是从小学就会坐公交,你从小到大都是家里车接送,没人陪着,爸爸不放心。他不愿意的话爸爸再想别的办法。”
心里涌起一股小火苗,像是水烧开时急着往外挤的水蒸气,顶着盖子突突响,叫嚣着往外跑。盛楚压住心里的激动,装作很随意地回道:“好啊,那我问问他。”
回到自己房间,谢郁还没回来。她拿着手机,心想要不然打个电话问问,但是因为害怕被拒绝,她又很逃避地想发短信问。
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好几下,写多了怕啰嗦,写少了怕表达内容不清楚。好不容易编辑好了,又觉得这样请别人帮忙一点都不郑重。
于是最终也没发,她是在晚上饭桌上问的。
阿姨做的饭特别丰盛,炒了好几个菜,还炖了乌鸡汤给盛楚和谢郁补身体。盛楚心想,我要坦荡一点,越坦荡,爸爸和谢郁就越看不出她的心思。
虽然谢郁可能会拒绝,但是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她总得问问吧。
她伸出筷子,状似不经意地夹了菜到碗里,很是不经意地问道:“谢郁哥哥,张叔家里有事,请假了。我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要坐公交车,我能和你一起吗?”
谢郁就坐在她对面,他吃饭的姿势很优雅,听到这话,他抬眼看盛楚:“我们放学时间不一样。”
语气不像是拒绝,更像是陈述事实。
盛楚心想,果然这样,其实也不意外。但是她还是有点失落,垂下眼睛去扒自己的饭,闷闷地应了一声。
谢郁没再动筷子,他意识到一件事,盛楚不开心。
盛楚确实不开心,她耷拉着脑袋,在心里想,她一会儿吃完饭要查一下公交车站点,第一次这样去学校,不知道会不会迟到。
接着她就听到一个声音。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