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渤海战略 十
冷千铎和李思齐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愿听大将军之言。”
李思业并不急着回答他背着手在帐里来回走了几步方才问道:“你们知道中都的主将是谁吗?”冷千铎答道:“是孛鲁。”
“对!是孛鲁其人乃木华黎之子汉化颇深素有计谋而且我听说耶律楚材二个月前也赶来中都以他们两人之智我们这种闪电战不一定能成功我是想取渔翁之利但却不想用战术取胜不战而屈人之兵方才是上兵所为。”
冷千铎讶道:“难道大将军不想开战?”
“是的我不想打仗而是打算逼他们自动放弃中都!”李思业缓缓道:“现在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敌人不知道我们到底有多少兵我打算采用增灶计在一个月之内将我们的兵力慢慢虚张到二十万我就不信他们还撑得住。”
李思业见冷千铎要开口手一摆止住他继续道:“我知道千铎肯定会问我他们的退路已经被我截断了还能逃到那里去。”冷千铎连忙点点头这确实是他想问的。
李思业淡淡一笑道:“我以为如果他们有退路反倒不会走了;正是我截断了他们的退路他们才会放弃中都不过他们不是回漠北而是投奔蒙哥。”
李思走到帐口凝视北面的湛蓝的苍穹群鹰浮空展翅一动不动俨如一群悬于空中的飞骑兵半晌他才缓缓道:“攻下辽阳后我才知道耶律楚材不久前曾来找过张柔随即又去了中都据说他是从大翰耳朵仓惶逃出的我一直在想到底北蒙那边生了什么事?竟使地位崇高的三朝老臣都害怕成这样竟然要从那里逃出?
直到前几天我听说了一件事这才恍然大悟在我来山海关的路上遇到不少从蒙古逃回的儒生和道士我才知道北蒙生了罢黜汉学的事件。现在的执政者斡兀立海迷失极端仇视儒学上台后没多久就开始废除一切儒道主张并残酷迫害当年窝阔台招募的一批儒生和道士还罢了耶律楚材尚书省事之职欲加害于他耶律楚材得信这才连夜逃出。
反之南蒙却在京兆等地大量笼络读书人我还听说蒙哥从今年开始要在中兴府开科取士如此强烈的对比你们说一向主张以士治国的耶律楚材和孛鲁会何去何从?
从前有退路从大义上他们不敢背上叛国的罪名尤其耶律楚材还是窝阔台托孤之臣所以他们迟迟不敢动可现在退路断绝了他们自然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投奔蒙哥斡兀立海迷失也不敢轻易加他们的罪名毕竟是她不解围在先。
另外我也并不担心蒙哥会来抢中都他现在的战略目标在北不在东我相信他决不会做这种政治上的蠢事二位上将军我这样一一道来你们可明白了?”
冷千铎和李思齐同时长出一口气上兵伐谋这才是用兵之道。
李思业见二人能理解心下欣慰这才把思路拉回到眼前他道:“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让完颜阿虎大败一场断了他中都之念好让我慢慢就中取事我想了个法子不过还得靠千铎来配合......。”
三天后按照李思业的部署李思齐在离中都以北五十里处扎大营为虚张声势他扎了大量空帐夜里又让一万人悄悄离开几天后再大张旗鼓返回造成增兵的错觉。
李思齐并不进攻他在等下一个指令大量斥候被派往四面八方象走马灯似的向他汇报着两军的动向、汇报着中都周围的地形、民居、水源随即他又把这些情报整理后转到抚宁县十天后李思业等待的蒙金决战终于来临。
与蒙古军作战了近三个月的完颜阿虎突然得到情报振威军居然从北面杀来堵死了蒙古军的退路他大吃一惊立刻找来协同作战的冷千铎追问振威军从北面出现的原因但冷千铎却推说自己已经离开山东近三个月并不清楚李思业的部署。
不管怎样完颜阿虎吃尽了李思业趁火打劫的苦头自己已经拼掉了蒙古军的大半实力焉能让李思业再白白捡了这个便宜他立刻整顿军马再次向中都起了猛攻这一场大战遍及中都全境完颜阿虎将他们所有的后备力量都投入了战斗。
完颜阿虎采用钳型攻势从两侧夹击中都这一天阴云密布雾霭蒙蒙从中午起天就阴沉得俨如冬日这是早春的异相黄昏时竟下起雨来细雨茫茫夹着雪丝给大地披上了一件灰色的外裳也给金兵的进攻增加了几分难度。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在城东五里处鹰扬军约一万人用迅猛的攻击轻易地突破了蒙古人的第一道防线直插宣曜门此时已是夜间两军短兵相接马的嘶啸应和着两军战士狼一般的嗷叫战鼓咚咚地响和铜号角的呜咽一声声回荡在中都上空。
完颜阿虎则率三万主力从正南方汹涌猛进但这一次他却没有鹰扬军的运气孛鲁亲率最精锐的八千铁骑军竟从左翼突杀而来蒙古铁骑片刻功夫便将左翼的五个猛安军碾成了粉尘一举杀进中军完颜阿虎急得眼睛通红他大声地怒吼:“该死的蒙古人从哪里来的?”但是再怎么喊也无济于事蒙古人的铁骑瞬间便冲垮了敌人的阵型把金兵一刀劈为两半。
天空的雨开始越下越大在雨雾中已经很难辨认对方尤其是骑兵和骑兵的对接只有凭吼叫和直觉来搏杀。
另一支金兵开始有消息传来鹰扬军是中了耶律楚材的诡计所谓突破防线只是个陷阱鹰扬军已经被蒙古军击败并向南溃逃不管这些消息的真假金兵的军心已经开始动摇完颜阿虎见状急令五百亲兵在阵地上四处巡查若有敢传播谣言者当场格杀无论又命被分成两半的金兵放弃原来的阵型将蒙古骑兵合围起来。
地上已经水汪汪的泥土开始变得透湿、绵软显然给骑兵的作战带了极大的不便进攻的势头已不象最先那样锐利此消彼长金兵开始镇定下来并开始反击虽然雨中不便但依然有大量的火蒺藜和震天雷扔进骑兵队里在雨夜里闪过一团团赤亮的光芒和巨大的爆炸声到处血肉横飞使蒙古骑兵死伤惨重。
但这是一支精锐的蒙古铁骑训练有素见局面不利并不和金兵硬拼迅找到了金兵的最薄弱处劈开一条血路象一条灰色的铁龙快如疾闪冲到了外围又猛扑回来直向敌军的主帅营杀去。豪雨如注雨水涌落猛烈到什么都看不见仿佛象天国打开闸门将天河的暴洪倾注到人间转眼战场变成一派泽国。天黝黑黝黑离几步远就别想见到对方的人风声雨声淹没了指挥官的口令让一切火器都彻底哑了口。所有的士兵都浇得透湿残酷的战斗转化成了对双方士兵意志的考验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的过去双方的力量都透支到了极致。
最后崩溃的还是金兵崩溃是由右翼的振威军率先撤退造成仿佛是有组织有预谋数千战士突然撤出战场使金兵的阵型出现了巨大的漏洞蒙古军一下子便捕捉到这个战机将整个金兵的战线撕得粉碎在黑暗和暴雨中金兵的意志终于崩溃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互相影响着争先逃离战场金兵一败涂地完颜阿虎最后率领不到一万的残军仓皇向南逃去。
清晨蒙古军吹响了胜利的号角。天依然晦黯显得阴沉、湿润。狂风已息但雨还在下细微的雨点俨如从筛孔里漏下来的。
蒙古军大获全胜但孛鲁却没有追赶溃逃的金兵他火返回中都他更担心北边那支山东军队不到半个月便已增兵到了十万他们已经夺取了辽东连张柔也被他们杀得全军覆没“自己手上连二万人都没有了。”孛鲁深深地忧虑起来他感到了极大的压力在返回中都的路上他不停的考虑耶律楚材的劝告:此时已无退路应趁机投奔蒙哥重振成吉思汗的伟业。
中都的城廓已远远在望三个月的鏖战已经使这座城池千创百孔大片倒塌的城墙露出里面黄黑色的泥土丑陋不堪此时的中都就象一个惨遭蹂躏后的贵妇人已经无法站起摇摇欲倒一阵风或一声怒喝都会让她彻底倒下。
耶律楚材的头已经完全变成了灰白色他阴郁地呆坐着茫然地注视着墙角黑丑的蜘蛛在忙碌地修补着它经营了半生的破网他觉得自己已经精疲力竭内心痛苦而又困惑他忠实地执行了窝阔台的遗言却造成了今天这样的后果帝国即将解体他把头深深地埋进了膝盖瘦长的脸庞上肌肉剧烈抽搐着、扭曲着出痛苦的哽咽声。
良久他恢复了平静还没有到绝望的地步不是吗?铁木真的另一个孙子不正在在按照自己设计的轨道行进吗?开科取士、推广理学、奖励军功、重视经济。改其父拖雷的一味残暴刚柔并施以马上取天下却不在马上治之古之开国者也不过如此。
‘叛国?’耶律楚材微微地冷笑起来国以德者居之他耶律楚材绝不是愚忠的人。
......
五天后蒙哥的手谕抵达中都:弃守中都保存实力与忽必烈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