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果子的马车路过,商人坐在马车上,小路不平,颠簸起伏。
他也唱道。
“这次的果子很甜呐,
这是精灵卖给我的小日果,
这和我们的小月果一样甜,
酸酸甜甜真美味,
你们的孩子一定会喜欢——”
盖文吹着胡子说:“我也喜欢呐,哼哼哼哈。”
商人下马打开车门,散发着月光的小果出现了。
妇女纷纷掏出银币,酸酸甜甜还发亮的小果子哪个小孩不喜欢,这可是哄孩子的好工具。商人可不在意这些银币,他的家中有的是,好名声可不好赢得,他让妇女们掏出篮子,随意拿些就好。
“我们也想要!”
艾尔维斯掐着腰,脚上的草鞋烂了个洞。
商人为难着说:“少爷们,你们可拿了我不少东西啊。”
众人捧腹大笑,就连阴君山也捂着嘴巴笑起来,她觉得这时阳光宛如照亮他人内心的光点,每个人都很认真的活着。
盖文从从口袋里掏出两枚银币递给商人,猛吸一口烟,说:“给这两个小子一人一个小日果,让他们吃完滚蛋。”
他们叼着果子又把踹烂的篱笆踩了一遍,站到远处不算矮的小山丘上,背对盖文,对准麦田,解开裤腰带。
文德尔垂在腰间的白发被风吹的到处舞动,眼睛注视着远处,两少年田中撒尿。
埃尔维斯说道:“我尿的比你远。”
阴君山坐在妇人旁,手捧果子慢慢嚼,远处的稻田翻滚金浪,仿佛是在圣伊克尔田地沿边坐着,她用手比划着说:“要是,那里有颗梅子和紫杉树就好了。”
妇人看着他们的背影,好奇的问:“他们并排着在干什么?”
清澈的水柱冒着些许热气,带着少年们的偷笑声传入盖文的耳朵里。
盖文叼着烟卷气急败坏的吼道:“臭小子,敢往我田里撒尿!”
埃尔维斯揣着裤子系腰带,文德尔丢下他先跑了。盖文拿着草鞋在后面追,两小一大的追逐,文德尔跑在最前面,埃尔维斯随后,盖文气喘吁吁地跑在后面。
远远地看去,还有披散着头发的小姑娘一边跑一边喊:“文德尔!文德尔!你等等我。”
少年们边跑边向妇人们道别,一前一后奔赴集市。他们跑的很快,鞋底都磨烂了,回头看看,盖文站在半路上,撑着膝盖大喘气。
他们穿过利姆广场,后面的盖文已经追不动了,屹立的圣弥西主神下跪着三十多名信徒,巫师拿着魔杖穿过人群,今天的集市也很热闹。
如果没记错,现在是屠巫盛行的时代。
埃尔维斯看着跪这的信徒们,默默的吐槽道:“圣弥西主神真的会怜惜他们吗?”
文德尔边走边说道:“你信吗?”
阴君山知道,艾尔维斯心境的变化,在于年少时的信神到面临灾难祈求间,神的抛弃,这时,他是信神的。
埃尔维斯翘起的头发一晃一晃,他犹豫片刻说:“我不信。”
阴君山一顿,紧皱起眉头,心里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不信?”
文德尔拦着他的肩膀,凑到他的耳边,恶魔低语,说:“我之前可是踹过圣弥西主神的。”
这句话不偏不倚让阴君山听到了,她东张西望,在一个角落发现了熟悉的身影,双手双脚铐起,眼泪一瞬间分泌过多顺着脸颊滑落。
那个蜷缩起来的人,抬起头看向不属于他的阳光,再默默低下头咳嗽几声。
埃尔维斯摆出像看白痴的目光,文德尔继续说:“你不信吗?埃尔维斯我的好弟弟!”
“不,我信一点就是上了你的当,我宁可信主神,文德尔,我看的很清楚。”
然后冲着圣像做一个信徒才会做的手势。
“什么,我亲爱的弟弟居然不信我,等等,你不是说你不信主神吗?”
埃尔维斯摆手说:“现在我信了。”
文德尔注意到小姑娘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一个贩卖人口的摊子上,顺着看过去,一眼看到了有着纯巫师血统的小男孩,他拍拍阴君山的肩膀问:“你喜欢他?”
阴君山摇头,把目光收回,文德尔没有多在意。
他们散漫地走在集上,文德尔走到商铺,拿起熏肉和饼,商人们都知道这要算在巴奈特的账上。
“谢了,”文德尔笑着说。
“文德尔你今早已经吃的很多了,给我一半。”
商人都看着两个少年嬉笑打闹,这给阴沉贫瘠的西伊森高地到来了不少乐趣,他们又看身后跟着的姑娘,讨好地拿饼逗她。
不远处,白袍子的商人是没见过的面孔,倒是引起了文德尔的关注,他蹲在摊位钱吆喝:“来看看啊,来看看啊,来看看啊!”
肤色黝黑,俊朗的脸上带着笑容,文德尔兴趣大发,打算逗逗他。
文德尔抓着饼子,走向白袍商人,漫不经心问:“你在卖什么?”
“少爷们,我卖的是先行者斗篷和帽子,先行者是多么伟大啊。”
文德尔油乎乎的手拿起帽子翻看了一会儿。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德比纪年5666年,冬季?”埃尔维斯嘟囔着,“这顶帽子把你看懵了,连这个也不知道了?”
文德尔把帽子丢给商人,上面沾着油。
埃尔维斯带着歉意收下斗篷和帽子,递给商人三十枚银币。
商人依依不舍的喊:“少爷我怎么能要您的钱,请记下我的名字,少爷,我叫罗兰。”
文德尔压根不会听他在说什么,毕竟他不在意。
阴君山再回头,男孩不见了。
入夜,雾隐群星。
文德尔仰卧在床,回想着白日遇到的巫师,熟悉感涌上心头,他之所以不在意的离开,是因为帽子里面刻着一句话,阿葡丽尔的安德莉亚收。
他喃喃道:“阿葡丽尔,石门背后的城。”
咚!
他闭着眼睛想都知道,会制造响声爬窗户的大傻子只有埃尔维斯。
“文德尔!你居然要离开,你让我和爸爸怎么解释,怎么解释!”
文德尔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我要离开。”
埃尔维斯理直气壮的说:“我昨天听到的。”
“本就不属于这的人会学会归巢离开,你知道的,我不属于这里。”
文德尔睁大红色瞳孔死死地盯着埃尔维斯,实则他不过就是想吓吓埃尔维斯,不过他确实靠紧窗户,瑟瑟发抖。
“你在这生活了千年,你可以属于这里。”
“埃尔维斯转过身去,”文德尔命令道。
他照做了,埃尔维斯颤颤巍巍地抱住脑袋。
咚!
埃尔维斯被踹下去,文德尔为此嘲笑了一番。
第二天,两名少年继续踩断了修好的篱笆。
夜里,埃尔维斯拿着一件黑袍子坐在家门口,借着月光缝缝补补,文德尔拿着先行者帽细细打量着。
他问道:“你相信先行者传说吗?”
埃尔维斯戴着蹩脚的眼镜说道:“什么!你要去当先行者!我的圣弥啊!”
他上蹿下跳起来,针尖扎进手指尖,疼得甩了甩,文德尔挑眉,转身回屋。
埃尔维斯在他身后发出质疑:“嘿,文德尔你不会真的要去当先行者吧?”
“或许。”
埃尔维斯跺脚说:“那真是太可怕了!”
他跟在文德尔后面唠叨着:“我觉得不要冒这么大的险,文德尔,我不能看着你去死啊。”
文德尔没有理会他,继续走,然后走进屋里,关上门,埃尔维斯磕到了鼻子。
“文德尔!你不应该怎么冒险,这里有我和爸爸,我们可以幸福生活。”
阴君山躺在床上,隔着木墙听他们说话,此时,文德尔已经最好了前往石门的准备,她也要开始倒计时离开幻境。
第三天夜里,文德尔还是向往常一样翻开书,他闭眼感受着一切,鸟鸣,溪流,巴奈特的呼噜声,埃尔维斯咀嚼肉饼的声音,以及女孩的自言自语。
还有……脚步声,缓慢地走,踩到了石子,慢慢的,不像年轻人的步伐,更像老人缓慢前行。
“文德尔,你知道的,你都知道的,阿葡丽尔是你注定的命运,”老人的话飘荡随风,越飘越远。
桌上的灯熄灭了,文德尔倒地昏睡过去。
过了一会儿,埃尔维斯又在爬窗,他想再劝阻一下文德尔,他看到倒地昏睡的文德尔时,四处墙壁和角落都看了看,没有其他人。
“……嘿,文德尔,”他蹲下戳戳文德尔脸颊。
几日后的西伊森高地,是文德尔1770岁成年礼,他准备好了钱财和粮食,还带了很多苹果,带走那匹宝马阿兰尼斯。这样的文德尔像个十恶不赦的恶棍,可文德尔知道,一切开端才刚刚开始罢了。
日湖泉水源源不断,巨大的月树和附着这大月树生长的小月树又结出了新的果实。
阿琳族会在成人礼经历月树的洗礼,他们会心无杂念。捧起日湖水喝下,无处安放的灵魂会得到解脱,真正成长为一个男人或是一个女人。
埃尔维斯递给文德尔他缝好的黑袍子,丝绸做的,摸上去清凉舒服。文德尔接过来还有点仪式感,他没舍得穿收起来,还是穿上准备好的白袍子。
阴君山用集市上买的丝带编了一条发带,送给文德尔。
巴奈特拍着三人的肩膀大笑,她融入这个家,有了家的感觉。
“不亏是我阿琳族最美的姑娘和最帅的小伙子,精灵看了都心动啊,哈哈哈哈。”
巴奈特让埃尔维斯和阴君山给文德尔说些带祝福的话,他支支吾吾只说出半句话。
“往,往后的日子我们一家三口要一直在一起,要……”
小姑娘想了很久,说:“好好活着,文德尔。”
文德尔还是像往常一样,他拍拍埃尔维斯的肩膀说声谢谢,又蹲在阴君山面前,说好。
埃尔维斯感觉像是做了个漫长的梦,一望无尽看不到头。
回过神来,文德尔已经走了。
阴君山跑出去,目送他离开,她想了想又紧紧跟上去,她看到文德尔被巴奈特送进日泉圣域,月树本源,神圣领域,发光草散发着浓郁馨香,如星系般的空间,屁股发亮的虫子。日泉与另一股不明枯竭泉眼相交,源源不断的供给给它泉水。
她在巴奈特离开后走到神域大门前,用力推开大门走进去。
月树枝上坐着一名光脚少年,他的发垂进泉水中,全身上下都是白的,他伸出手。
“好久不见,文德尔——”
文德尔打量着他,说:“好久不见,月树——”
四处变化为星系,到处是闪烁的星星。
文德尔捂着眼睛说道:“能不能管一下你的星星,他闪到我的眼睛了。”
月树:“……”
他抱着腿,轻声随风传入文德尔的耳中,就像诵读者诵读诗歌,微风弹奏小夜曲。
“带着痛苦的活着,比活着更加难受不是吗?”
“你看到下面枯竭的泉眼了吗?日树,她曾经很漂亮,月泉枯竭后,她躲起来,或许她老了不想让我看到,或许又或许呢。”
“或许吧,嗯……比如你的妻子不爱你了,”文德尔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又或许她爱上了别人。”
月树:“……”
他眯着眼说:“我真讨厌和巫师讲话。”
“抱歉,戳到你的痛点了。”
月树再次沉默,突然他神情紧张起来,似乎有什么在靠近,但他看不到她,刚想说什么,被文德尔打断,说:“圣塞西莉亚应该在冰川吧。”
“哦,是吧应该吧,当然我也不知道——”月树尾音拉的长长的。
文德尔:“你绝对你知道。”
月树捧着日泉水说:“文德尔,喝下日泉水,你不属于这里,不过你成年了,我和我的妻子为你高兴。”
“我要去找石门了,”文德尔说道,“黎明之后,我会离开这里。”
月树一眼看不透这个老年人,如果可以看清再好不过,啊,如果主神可以给予自己读心术。
“那,在卡莱尔人领地旁,有当时战争我亲手搭建的木屋,是为我妻子建的——”
“你想表达什么?”
“我们在那会和,”月树高兴地拍拍手,说。
文德尔捧起一股泉水,轻轻喝下去,月树抱膝坐在树枝上,等待着下一个人的到来。
第二天清晨,文德尔出现在圣域门前,他在星系中走了一夜。
无数星星为他照耀着前行的路,或闪烁或闪耀。
神域中,阴君山与数万年前的月树相见,少年挑眉道:“你是谁,你没有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