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壬大道尽头上有家酒馆,只在黄昏到夜晚营业。
临近夕阳落下,月树与阴君山像是两个相识很久的老友举杯消愁,他们坐在海岸边最近的桌椅,点了四杯酒,酒保谨慎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走过去说:“小姐,一杯就够了,两杯对于你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很勉强。”
阴君山僵着身体,她长得很幼吗,不满道:“我24岁。”
酒保一脸不信,阴君山比划了个数字,说:“就照这个数。”
酒保愣住,大喊一声:“什么,十杯!”
一股脑把一百德比拍在桌子上,月树搓着两条莫须有的长条手,嘿嘿两声,道:“嘿嘿,我要喝五杯!”
酒保本来还想继续劝,但端上五瓶酒,再去端另外五瓶时,桌子上只剩五个空瓶子了,也许少女确实是海量。
实则,是少女肩上扭来扭去的光团在奋力喝酒,只是别人看不到。
阴君山喝了一口,撑着没烦恼的脑袋,说:“其实,我就是个临危受命的大学生,清澈的眼眸中全是愚蠢,你能懂吧!”
月树变成小麦酒的颜色,飘忽忽道:“是啊是啊,我看得出来,当年艾尔维斯也是这个非常愚蠢的样子,到现在啊他一步一步变成很可怕了。”
“月树啊!”
“君山啊!”
虽然阴君山抱不到他,但两人相见恨晚。
她猛灌两杯,玻璃杯置于桌上,发出一声声响,外面黄昏下,云与天齐平,眼眶满是泪水,小声说:“黄昏也是宿命,吗?”
月树嗯了一声,尾音上扬。
“风温柔吹过,是白山茶的花香。”
月树嗯了一声,尾音坚定。
阴君山把手伸到半空,遮住眼前黄昏,惬意享受着短暂的黑暗,再到手放下,一抹金发,她回神,眼前出现了三个梅林。
她兴高采烈道:“梅林。”
月树打个哆嗦,慢慢往吧台移动,他是很怕梅林的,心里想着先跑再说。
少女亮闪闪的眼睛清澈见底,她说:“我交了一个朋友,他叫月树,我跟他相见恨晚,你看!”
手指的方向是一坨白色光球,月树面如死灰,他还记得之前捉弄梅林,差点被揍死,那现在可能也会被揍死吧。
梅林用手蒙住阴君山的双眼,她挥舞着双臂,哎了好多声。
“嘘,我带你回家。”
阴君山愣住,在以往的记忆中,只有妈妈说过,梅林好像妈妈,她眼泪止不住往下掉,梅林掌心一片湿润。
月树趁机溜走,还顺走了麦酒。
梅林扶着她走出酒馆,少女大喊:“你是不是想知道我银行卡密码,是190214,这组数字对我特别重要,就像是西大陆不能没有珀西瓦尔大学一样,我不能没有它。”
她笑嘻嘻的,呕出几口中午饭,蹲在地上继续说:“你说数字也是宿命吗,我第一次考试就是这组数字,它能给我带来好运,只要是这组数字,我就每次一百分,妈妈就很开心……”
说到妈妈,她撇撇嘴,心里酸涩。
梅林抱起她,像是抱起一个小孩,趁着黄昏之时,哼着童谣,阴君山小声说:“那个穿黑袍子的人是不是你?”
那是一句没有回复的话,梅林抽出一只手抚摸着她的额头,轻声说:“晚山,你以前喝过酒吗。”
阴君山摸不着头脑,胳膊环着梅林的脖颈,像小狗一样嗯了一声,然后笑起来,连续嗯了很多声。
梅林觉得自己要被点燃了,乳白色短连衣裙映出少女玲珑剔透的曲线不断扭动,还卧在锁骨处,笑着说:“我是条蛆,我是一条蛆,嘿嘿嘿嘿。”
麦田,星野与晚风,仲秋空气中都弥漫着丰收味道。
梅林走得很慢,慢到夜晚来临,阴君山睁着两只像小狗一样泪汪汪的眼睛,冷风吹草动,她缩在怀中,小声说:“妈妈。”
她把梅林当做了妈妈,也是这么一个夜晚,妈妈会抱她回家,少女笑嘻嘻地拿头蹭锁骨,更高兴道:“妈妈,我找到你说的那个,那个宿命中的人了,你算卦的时候说,我命中有他,果然吧!”
小狗哼唧唧,哭出声。
终于,木屋到了。
梅林如释重负,心底慌乱不断压制着,他把少女放在二楼的小床上,安慰道:“你等等,马上就好了。”
“嗯,”阴君山轻哼,她睁大眼睛晃荡着双腿,轻喊着,“梅林,梅林,梅林……你在不在啊,对,你在梦里,我睡着了你就出现了。”
闭上眼睛,呼吸匀称,是睡着了的样子。
梅林煮了一碗醒酒汤,放在床头橱上,随后坐在床边,轻轻拨开少女眼前的碎发,突然手上密集痛感,自己沉下头,看到少女突然睁开眼睛,如同夜莺一样的声音传入耳中。
“梅林,一起沉沦吧。”
第二日醒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阴君山看着床头的醒酒汤,碗面上已经不再冒热气,她捧起来一点一点喝尽,光洁弯曲着脊梁,环抱两条白腿,脑子大片短路,不过还记得梅林来过。
手机叮的一声。
已经……上午十二点了。
下午,她换了一身衣服,天水白料子的马面裙,路过梅林家时,下意识抬头去看,今天墙壁外的白山茶花,开的更好了。
脚走过门口,阴君山吐一口气,昨天喝酒喝得七荤八素,酒是个害人的东西。
偷偷溜进图书馆,她发现前台有个熟悉的身影,凑近一看是艾尔维斯,肩膀上有只在痛哭流涕的神。
被揍疼的月树哭唧唧,道:“我也没想到,我们能这么投机!”
艾尔维斯转身,看到鬼鬼祟祟的少女,微笑着用神识说:“没事吧?”
少女脑袋昏胀,接受到神识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
“没有啊,”她哈哈两声,活动脖颈,衣领下有蚊子咬的红包,艾尔维斯看看她,她看看艾尔维斯,四目相对。
阴君山捂住脖子,把衣物往上拉一段,哭笑不得道:“其实,是蚊子。”
艾尔维斯没有多想,漏出手背上被蚊子咬的三个包,说:“我知道,今天我来借书。”
阴君山赶忙来到位子上登记,手放在桌子上一凉,她低头看,多了一只血玉镯子,很像是给梅林的那只。
她陷入沉思,盯着镯子一动不动,后面艾尔维斯等了很久,敲敲桌面。
阴君山回神,慌张录好递过去,微笑送他离开。
老伯急匆匆赶到这里,大喊:“你们有没有人看到,小姑娘,那位小姑娘,你有看到吗?”
他看到前台桌上放的青梅子,塞进嘴里,酸的打了个哆嗦,说:“你在这啊。”
阴君山活动僵硬的脖子抬头,继续活动眼珠子,问:“怎么了?”
“梅林托我给你的花,”老伯从身后拿出一束花,塞到她怀中,快快乐乐地走了。
懂了,肯定是收钱了。
黄昏时刻,阴君山在读一本叫做霸道神君爱上我的小说,看到结尾男主才和女主牵手,心里吐槽慢,但面上一红偷笑起来。
看到最后一页,番外孩子长大成人,父母做为见证者,自愿隐居山林老去,原来神也有这样的烦恼。
戴佩妮清扫底板,听到吭哧一声,左瞧右瞧,原来是阴君山看到男女主亲吻激动地跌在地上,尾巴骨都要裂开了。
她撑着老腰,手摁在地上,内心哭泣。
桌下堆积着一些书与本子引起了她的注意,戴佩妮凉嗖嗖的话响起:“那是老爷常读的书,和做的笔记。”
阴君山坐在地上,一本一本认真翻看,本子上记录的是圣伊克尔岛的民宿风情还有一些日常。
她看了很久,直到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海商一开始来到这,是不被接受的,后来是因为他卖给了海神一块宝石,据说是精灵之瞳,可以困住爱人的一生,但海商并不知道,他买到了权利吗,并没有,依旧被人鱼看不起,于是海商把自己的女儿领到了人鱼岛,一月后,鱼人诞生,没有人鱼的美丽与强大,是诡异与怪诞的造物。
鱼人就此壮大,即近将人鱼赶进灭亡,海商在这时看到了海神,银色鱼尾拍打着海水,给他带来了死亡。
阴君山嘀咕着:“银色鱼尾。”
她想到池塘里面的那条银尾巴人鱼,没有收下珍珠却在海节的幻境中出现了。
所以那就是海神吗,这不过是一个猜测。
她伸手拿下桌面上的日记本,用力扣下紫色宝石放在眼前,异光像留着泪花,也像生前经历了苦楚。
阴君山脑海中浮现老师讲的课。
高等精灵的眼睛蕴藏着一切神秘,那是神对自己孩子的宠爱,泪水可以治愈生灵,怨恨可以禁锢灵魂。
这不会就是精灵之瞳吧,细长如眼睛,她想要不要去问问梅林,但是昨天晚上的事,有些尴尬,去问许清柳,但她是东大陆人应该不熟悉。
那只剩下艾尔维斯了,少女从地上爬起来,拿起戴佩妮擦地抹布轻轻擦拭笔记,干干净净放在桌子一脚。
手中握着宝石,对愣神的戴佩妮说:“我走啦,老伯一会儿来倒班,你告诉他我有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