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又云太喜欢这个本子了。
读完之后,静坐在灯下,竟然有点可惜自己这辈子投错了性别。
这个本子,她接定?了,哪怕去当个花瓶也愿意。
最近《爱情的黑白世界》拍摄接近尾声。
剧组所?有人的工作节奏都不由自主的加快。
导演也?想赶在过年之前杀青。
顾言昭难免受到周围人情绪的影响。
曲又云明显能感觉到他的心情开始浮躁了。
今天有吻戏。
周耘和吴耕。
故事背景是在吴耕的新画室。
吴耕一身松节油的味道正在做墙绘。
他?画的是北镇的那个公交站点,周耘上学时曾经无数次绕路坐公交车往返经过那里。
吴耕把它记得很清楚。
甚至包括站牌下不起眼角落里的广告贴纸。
他?把记忆一点一点复原成一幅画。
吴耕现在钱不少挣。
所?以手脚也?大方,平台的欠款对他?来说确实不是特别急迫。
周耘看着这幅即将完工的画,忽然觉得?胃疼。
吴耕问她:“怎么样?”
周耘低下头,说:“我把法律文书发给你,你过目一下,有关申诉项……”
吴耕无奈地打断她:“周耘,我请你来不是谈工作的。”
周耘:“我们现在是委托与被委托的关系,除了工作,我想不到有其他可谈的。”
吴耕沉默下来盯着她。
周耘以前最爱他的这种眼神。
他?以前口条不好,不爱说话。
可他的眼睛可以表达很多东西。
周耘得?寸进尺闹他的时候,不好好学习怂恿他逃课的时候,放学路上腻在他身上不肯松手的时候……
周耘曾恨不得?在这样的目光里溺一辈子。
可是现在,她想避开。
其实,周耘个性和态度的转变过程略微复杂。
曲又云第一遍看的时候,没琢磨明白。
后来,才慢慢品出味道来。
直到周耘独自对着夜空说出那一句台词——“对不起,在追逐你的路上,我不小心把自己弄丢了。”
周耘痛苦的根源来源于自己。
大刀阔斧地砍掉多余的枝叶,以为会长得更好。
却没想到太好了,好的面目全非。
周耘的灵魂沉淀下来,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天真浪漫是装不出来的。
多年修炼出来的分?寸感,会制止她一切出格的行为。
曾经不知道自己会失去什?么,也?猜不到自己将因此得到什么,白白蹉跎了好多年的时光。
画室里。
吴耕把周耘按在椅子上亲了。
特别狠,狠到要咬死对方的地步。
唯一的吻戏,和情爱一点关系没有。
NG了。
顾言昭不够狠。
导演:“你俩打情骂俏呢?”
曲又云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晃呀晃。
她完全没压力,她是被动的那一方,只要保持不动就可以了。
这段考验的是顾言昭对瞬间爆发情绪的拿捏。
吴耕的发狠就是那一瞬间的事,短短几秒钟,来得快去得?也?快。
顾言昭酝酿好情绪,结果一看曲又云的脸就泄气了。
“对不起。”
曲又云对导演解释:“怪我们俩太熟了,一对视就容易破功。”
冯琼:“正常,百分之八十的演员都不愿意和熟人一起搭戏……那谁和谁还是因戏生情呢,可你看人家俩结婚之后再也?没合作过。”
顾言昭:“好像是哦。”
冯琼单手支着脸,意味深长地笑。
曲又云踢了顾言昭一腿:“赶紧。”
顾言昭不躲不避,挨了这一下。
曲又云带了点警告的意味:“我告诉你顾言昭,你已经出戏了,还不警惕?”
到了拍摄的尾期,大家一起煎熬了几?个月,那种‘可算到头了’的情绪潜移默化的感染着每一个人。
但是演员必须得稳住。
曲又云及时提点,让他不至于飘的太狠。
顾言昭:“我马上调整。”
这是最后一个小高潮,演过了这一段,后面剩的几?出戏就都只剩下了甜。
想要找那种瞬间恨得要死的感觉很容易。
暗恋前期全都是。
他?尝得?够够的。
只是最近被养刁了。
说白了,惯得。
在一整部戏的合作中,无论是失误还是情绪拿捏不到位,曲又云从来没舍得?训他半句。
不知道她对别人是不是也这样。
顾言昭反正拿自己当特例。
其实,曲又云对别的合作者一般也不发脾气。
但确实顾言昭是个特例。
她愿意更包容一点,也?愿意花很多时间陪他一起磨。
顾言昭很多表演上的瑕疵和她不赞同的坏习惯,都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慢慢打磨的差不多了。
曲又云去了趟洗手间。
回来之后,一切进行的很顺利。
吻戏这一条终于顺利拿下。
曲又云推开顾言昭,右手食指狠狠地擦了一下唇。
这个时候,导演还没喊咔。
摄像机清晰的记录下曲又云这个飒气的动作,和抬眼那一瞬间的眼神。
冯琼眼睛一亮:“这个好,这个好。”
曲又云太给人惊喜了。
她在拍摄期间,自由发挥不知道贡献了多少有效镜头。
这是一个演员在完全入戏之后的自然流露。
是天赋,也?是经验。
何梦秋看了之后,也?说:“周耘刚刚那个眼神太野了,有点少年时期的影子了,特别好。”
顾言昭最羡慕的,就是曲又云在表演中展现出来的游刃有余的气质。
总而言之,还是得练啊。
再后面的戏。
何梦秋及时调整剧本,又做了一些适当的删改。
本来后期有大篇幅在描写顾言昭的家庭关系。
以及周耘和顾家长辈的相处。
何梦秋觉得?太过冗余,索性删减了一大半。
婆媳关系弄不好就成了又臭又长的裹脚布,观众朋友们看了有烂尾的嫌疑。
一部好剧的口碑不能崩在结尾处。
但是又不能结局的过于急促。
那样容易头重脚轻。
于是,仍然安排两位主人公回到家乡北镇。
回到他们曾经读过的高中。
周耘接了当地一个法律援助的案子。
吴耕则在当地小学——他?的母校,办了一个美术兴趣寒假培养班,不收钱,带着一帮小孩涂涂画画。
这临时的一改。
全剧组集体又回到北镇补拍。
十二月底,北方的天干冷干冷的。
北镇雪都落了好几场。
因为剧组还要做前期的准备,所?以进度停滞了好几天。
顾言昭望着楼下堆积在花坛中的积雪,说:“看来元旦之前是拍不完了。”
曲又云站到他身边,抬手按下了他?的肩,把自己的胳膊肘搭上去,说:“一起跨年吧。”
顾言昭:“还有七天。”
曲又云脑子里飞速地转了一下:“今天平安夜?”
顾言昭一拍头:“赶路昏头了这几?天,居然忘了这回事,我去给您买个苹果吧。”
年底又忙又乱,倒也?是真没顾得?上平安夜。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隆重的节日。
曲又云便说算了吧。
她现在就等一个跨年了。
前几?天,许森在北京给她送了一把糖。
登记的糖。
同一个起跑线,人家开着跑车一骑绝尘。
他?们俩蹬着自行车在后头慢慢悠悠赶路。
曲又云至今想不明白,许森单身那么多年,怎么忽然之间,说结婚就结婚了呢。
可能大龄单身男青年,想要结婚可能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身边有适合的对象那便是干柴碰烈火。
所?以说,缘分?是一种很玄乎的事情。
顾言昭对曲又云说:“咱们俩在事业上相差那么悬殊,唯一能让我坚持不放手的原因,就是缘分?了。老天觉得?我应该和你在一起,所?以才不断的把我送到你身边。”
曲又云趴在沙发上,手指勾他的下巴:“情话都是哪里学的?”
顾言昭:“有了爱人之后,无师自通。”
到了北镇的第三天,又迎来了一场大雪。
纷纷扬扬,眼花缭乱。
曲又云裹着棉服,在窗前看了很久。
小地方的破酒店里空调已是最高配置。
呼啦啦工作一天,吹得人脑袋难受。
关了空调又冷,温度下来之后像个冰窟窿。
曲又云这几?天在空调房的洗礼下,嗓子冒烟,上火了。
顾言昭给她泡中药,胖大海喝。
又帮她把床挪到了贴墙的地方,避免空调直吹。
顾言昭:“明天跨年,但是也不能休息,不过导演说晚上可以早点下工。”
曲又云:“早下工了也?没意思,这地方也没什么玩头,各自回酒店躺着玩手机吗”
顾言昭:“您看跨年晚会吗?”
曲又云:“没有想看的人,不看。”说到这,她想起了一个问题:“哎,今年各个平台的跨年晚会没有邀请你的吗?”
顾言昭笑了:“倒是有,但是档期安排不开,所?以熊哥就都帮我推了。”
曲又云:“现在的年轻爱豆都是影视歌三栖的,你唱歌怎么样?”
顾言昭说:“我啊,唱的一般。”
曲又云:“没训练过。”
顾言昭:“公司给安排过声乐课,我天赋不太好,真的一般。”
按照曲又云对他的了解。
这孩子骨子里透着传统的谦虚。
说不会的,等于多少了解一些。
说不太会的,应该是拿得出手但不出色。
说还行或者一般,那基本就等于不错了。
曲又云:“唱一个我听听吧。”
笃定?他?不会拒绝。
果然,顾言昭认命道:“您想听什么?”
曲又云:“随便你唱什么。”
顾言昭说自己天赋差,不是说谎。
经过一定?时间的声乐指点,他?知道自己音域窄,高音上不去。
低音区徘徊倒还可以。
有些小姑娘特别吃这套,传说中又苏又撩的低音炮。
顾言昭随便唱了一首最近火遍大街小巷的曲子。
清场,从最高潮开始。
是歌词里最腻人的情话。
只唱了几?句。
他?们对视着,世界仿佛又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