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选秀,整个京城都热闹起来了,选秀并非是说只京城里的八旗女子,还有在外地的,那外地回来的,不得先打听打听京城流行什么,然后赶紧的采买起来吗?
那街上人也多,耿文华就让人给赵林传话,不管是荷包还是香囊,多做些,毕竟谁家姑娘身边不带着几个人呢?这来来往往,走人情,上门拜访的,你不都得准备些荷包香囊吗?
就连雍亲王府,也来了好几拨人。有那拉家的,族里是有适龄女孩子的,不管是求免选还是求撂牌子的,四福晋都是能往宫里递的上话的——虽说选秀这事儿,规矩也算是森严,按理说是皇上没发话之前,谁也不许对秀女打主意的。
但是呢,规矩不外乎人情。皇上又不是说老流氓,但凡进宫的秀女都得留下,人家也讲究个你情我愿是不是?所以若是不想留牌子呢,求个人情,这事儿宫里的娘娘们都能做主,到时候过了第一轮,留在宫里住一个月学学规矩,再打发了出宫就行了。
当然,这得是和朝堂上不相干的,若是和朝堂上有点儿关系的,那娘娘们也是做不得主的。
连耿文华的额娘都上门来一趟,不过说的不是撂牌子的事儿,说的是她兄弟娶妻的事儿:“那第二轮是得在四月里,回头你也留意些,若是有那出宫的,咱们打听打听……”
经过了第一轮的挑选,那就说明了这秀女呢,身体康健,五官四肢都没问题,口齿也清晰,家世也清白。这样的姑娘,那就是好姑娘,求都不一定能求得到的,就耿家这家世,肯定是扒不上那出身比较高的。但是,也有那出身比较低的,或者就只是旗人出身,家里连个差事也没有的。
这种的,耿家还是能扒的上的,耿家也是汉军旗嘛。
他们自家消息没那么快,生怕到时候这好姑娘都被求走了,所以耿太太就特意来找耿文华,让她帮忙留意些。
耿文华就有点儿不太愿意担这事儿:“我们福晋特意交代了少出门,这秀女什么出身,我如何去打听?怕是还不如额娘你消息灵通了。再者,这成亲,两家之好,我若是没出门,我倒是能说两句话,但我现在都出了门了,我若是再指手画脚的,那成什么了?”
谁家的姑奶奶这样,不惹人烦?人嘛,不管你成亲之前多亲近,成亲之后,那都得有点儿边界感。
耿太太就觉得这样不太好:“总不能出了门,连娘家都不要了吧?”
“不是不要,你如今说我兄弟娶妻少了银两,我二话不说,你要多少我给多少。你若说我兄弟想要求个差事,我就是再为难,我也想法子和王爷求个恩典。”耿文华说道,这都是为了兄弟,兄妹感情是在的。
“但这往后,你们婆媳要相处几十年,他们夫妻要相处几十年,那进门的新媳妇儿,和我这出了门的小姑子,一年才能见几次?我让我来做主这事儿,我是真不成。”耿文华说道,再说了,她手里几个人啊,人家姑娘什么身世什么品性,她上哪儿问去呢?
问的周全了,福晋怕是要觉得她不安分了。问的不周全了,到时候成了亲,额娘不高兴,兄弟不喜欢,新人也觉得不行,那她到时候岂不是憋屈的慌?
“这事儿,你哪怕是有了人选,回头来问我如何呢,都不能找我拿主意,说让我来挑选。”耿文华说的,觉得耿太太这事儿做的,有点儿不太妥当。
耿太太脸上有些沉思,片刻才说道:“你这样说,也是有些道理的。既如此。那我回头自己打听去,谁家的姑娘撂牌子了,我打听好了再提这事儿。”
耿文华就点头:“这才对,这事儿,我能参详,却不能拿主意。额娘需得分清了主次,是谁娶媳妇儿,是谁家添人口。”
耿太太就没说话了,但是也没说要走,只岔开话题说了些家长里短的事儿,耿文华的阿玛身体如何了,家里兄弟书读到哪儿了,还有老太太最近吃的好不好,事无巨细。
耿文华也没觉得烦,她就耐心听着,再将记忆给扒拉出来,一点点儿往上对。
眼看说了小半个时辰,耿文华才给知春一个眼色。知春就忙出去了,片刻之后回来,带了一个食盒,两匹布 ,还有个荷包。
食盒里装着的是点心,布是那拉氏赏赐给她的,荷包里装着的是银票,一百两。
“我哥哥都要娶妻了 ,家里想必用钱的地方也多了。”耿家不是只两个孩子,耿文华笑眯眯的:“我这手里也不宽裕,不过现在小阿哥年纪小,用银子的地方少,这才攒出来一些,额娘可别嫌少。”
耿太太顿了顿,就推辞:“还不到这地步,你自己留着,这万一想吃点儿什么用点儿,你自己手里有,也就不受钳制。”
“府里一日三餐都够我吃了。”耿文华摇摇头,硬是将荷包塞到了耿太太手里:“额娘且拿着吧,再者,我哥哥既然要成亲,那想必也该谋差事了,若是如此,上下不得打点?”
八旗原先是不能科举的,也就是这些年,人口实在是繁多,估计皇上也是没法子——那么些人,按照祖宗规矩,满人不许经商,不许出京,人人就靠着那二两银子过日子,饿不死吃不饱的,心里能没怨气?
于是,皇上就开了这恩科的口子。
有本事就奔前程,没本事就那样吧。
不过虽说是开了这口子,满人到底是不能和汉人比,汉人学着四书五经学了多少年了,满人有些连汉话都不会说呢,于是,那科举也别一块儿,分榜。汉人有自己的榜,满人也有自己的。
饶是如此,满人能考上的,也少得很。
耿文华的哥哥……算不得什么惊世绝艳之人,科举这条路,对他来说,就有些不太通畅。那眼看成亲的人了,总不能就这么在家里蹉跎吧?总得要谋个差事。
耿太太这一犹豫,想要再将银子给塞回来就有些不好看,只好尴尬说道:“你看,别人家里都是补贴姑奶奶的……我们家却是还得要你补贴……”
耿文华摆摆手:“额娘这话不要再说了,父母子女,本就是一体,你有了,你给我些,我有了,我给你些。有那将血肉给孩子的,也有乌鸦反哺孝顺父母的。不过是看谁有而已,现如今我既然有,额娘拿着就是了。”
耿太太心里略有些安慰,眼瞧着时间不早了,这才赶紧起身提出告辞:“家里一堆事情,我是半刻不能闲。得空了……”
她顿了顿,耿文华就摆手:“若不是大事儿,额娘还是只派人捎话就成了,你闺女不过是运气好,生了个阿哥,真要论起来,我算哪个牌面上的人呢?连福晋都不如何让那拉家的人上门,我难不成还想压福晋一头吗?”
李氏娘家不在京城,人家更没有和娘家来往了。
钮祜禄家……除了洗三满月,人家家里送了贺礼来,平日里也是不上门的。
耿太太那脸色就有些微红,忙忙笑道:“好,那你若是想吃什么了,也只管打发人送个口信,我记得你之前最爱吃额娘做的炸油卷,你派人说一声,一刻钟也就得了。”
耿文华笑着应了,让知春将人给送出府去。
反正补贴娘家这事儿吧,她也不算意外。娘家有钱,给她,她也不推辞。娘家没钱,她给,她也不吝啬,哪怕只偿还一下生养之恩呢,这银子也是给的不亏心的。
她也并不因为父母要了,她就觉得难以接受,或者是心里起了嫌隙什么的。这世上的事儿,自来都如此,有出息的,帮衬那没出息的。
耿文华算耿家有出息的了,现在都还没提携娘家呢,就只是一些补贴,算什么呢?
她有,她就给,她若是没有,自然也不会逞强。
现在幸好是她有了个铺子,要不然怕是想补贴都要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转眼就是四月,选秀也是进了第二轮了。宫里的消息,外人是不知道的,那拉氏也有分寸,人家就算是知道,恶意从不会在外说,于是哪个娘娘见了谁家秀女,这都没人知道。
只他们自家呢,是有一天,那拉氏进宫,出来的时候就带了个消息——娘娘给自家指了人了,是年家的姑娘,年氏,今年十三。
这事儿一说出来,耿文华就听见武氏轻轻的出了口气。转头,就见她脸上带了些松散,就好像是……一直焦灼与心的事儿,现在总算是得了消息了,两只鞋子都落地了。
耿文华抿抿唇,这其实还不如鞋子不落地呢,那年氏……可是出了名的宠妃。
当然,这话不能说,她只转过头和福晋打听:“是出了宫就要进门吗?还是要略等一等?”
若是出宫就进门,那位份就不会太高,若是等一等,那大约就是个侧福晋的位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