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庶福晋,耿家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所以这年礼也犯不着太多太复杂,点心四盒子,茶叶四包,香料四样,再准备四匹布,四个荷包——荷包定然不能是空的,里面得装了银瓜子。
这银瓜子呢,也是内务府给做的,新的呢,还有内务府的标记。这东西呢,说是用银子换的,其实该算是买的。因为你换一百两的银瓜子,需得用一百一十两银子,也就是说,耿文华还得贴补一些进去。
但这银瓜子当钱用的时候,那可是多少份量就是多少的,半点儿不会给你多的。
在耿文华看来,这就跟现代你买金首饰一样的。买的时候,那工费恨不能叫上天,你卖的时候呢,再好看再精致的首饰,也得看你克重多少,不会凭白多给你钱的。
她兑换了一百两,总共是得了四百个银瓜子。
这四百个呢,分了一半儿给耿家,剩下一半儿她自己留着——说实话,就她这身份,给赏赐也就是自家院子里这几个,别处的,真轮不到她。
自来只有上位者给下面赏赐的,长辈给晚辈的,哪儿有你做庶福晋的,给别人赏赐的?哪怕是给四阿哥都不行,人家四阿哥,那都是皇子龙孙,身份比你个庶福晋高多了。
这些东西收拾好,和那拉氏禀告一声,那拉氏让人给了腰牌,知春就带着这老些东西回了一趟耿家。
回来还带了一罐子小菜,说是耿家自己做的:“太太说过段时间她就递牌子,进来探望您,让您只安心照看好小阿哥就成了。”
耿太太的话可絮叨多了,知春也不好一一复述出来,只转达点儿意思就成了。
耿文华就有些紧张,人亲娘上门,该不会看出她不是亲生的吧?
但该来的总要来,腊月二十三一过,耿太太就上门了,她拎着个小箱子,先去了那拉氏那边请安——耿文华刚生了五阿哥,那拉氏也给她脸面,见了一下耿太太。若是换个人来,那拉氏不一定会见,懒得见。
“原本是要早些来的,不过你侄子这两天有些不太舒服,家里忙前忙后的,也就耽误了些时候。”耿太太是个胖乎乎的妇女,进了门先将小箱子放在一边,然后去炭盆跟前烤了手,这才来看小阿哥——洗三满月他们都是不能来的,来的都是主子,他们算什么牌面上的人呢,没得让人看低了小阿哥。
这一看,就满眼欢喜:“长的和你小时候可真一样,看看这眉眼,看看这脸蛋儿。”
又转头看耿文华:“你可真受罪了,这生孩子,不管啥时候,都是丢半条命的,现下身体可养好了?”
耿文华抿抿唇,笑道:“只身上有些没力气,夜里还是会出虚汗。”
耿太太就叹气:“这出虚汗还是身体太虚了,少说也得小半年。若是吃得好,那两三个月也能过去……”
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皱眉:“王府里还能饿着你了?”
按理说生了小阿哥,府里该给些好东西补养一番的,但现下小阿哥也有快两个月了吧?
耿文华笑道:“福晋赏赐了阿胶,我也做了阿胶糕,整日里吃着呢,就是这些太上火,吃多了总长痘痘,我就不爱吃。”
“上火有什么?你将自己身体先给补好了再说,你现下年轻呢,生一个小阿哥站稳了脚跟,再多生几个,才能爆你一辈子无忧。”耿太太压低了声音说道,伸手点了点外面:“你看你们府里那侧福晋……”
不就是孩子生的多,这才被册封为侧福晋了吗?
再者,这年头,只一个孩子确实是不保险的,孩子但凡有个生病,有个万一……就像是府里的嫡福晋,那弘晖阿哥都去了多少年了,福晋现下不还是膝下空空吗?
所以,趁着年轻多生几个,能生几个是几个,就算是有个什么万一,日后也不怕没了依靠。
耿文华是不太赞同这说法的,但她和耿太太不熟悉,就只好不说话,沉默应对。
耿太太将自己的小箱子拖过来,打开给耿文华看:“给你收拢的好东西,你且看看,这是人参,你阿玛特意提前一年和药铺定的,虽说只有百年,却也是稀罕东西了。”
耿文华一怀上,耿家那边就开始准备了。
若是个格格…… 雍亲王对格格也是十分看重呢,没瞧那二格格,不就被雍亲王想法子给留在了京城吗?满京城看看去,就连大千岁,当年多得宠一人,那嫡长女还抚蒙去了呢。雍亲王能将女儿留在京城,可见是没少下功夫。
这样的人家,不管生女儿还是儿子,耿家都需得表现的十分看重。
“还有这长命锁,特意在护国寺供奉了七七四十九天,寓意也好。”纯金打造的,婴儿拳头大小,是祥云的样式。
耿太太连着拿出来好几样东西,都是十分珍贵的,搞得耿文华都开始怀疑自己准备的节礼是不是太薄了些。耿太太将东西放好:“你安安生生的在府里,别让王爷和福晋厌恶了你,你阿玛现在,因着你的缘故,也被人看重,今年分的那米面,硬是比往年份量更足。”
这还是一方面的,其余的孝敬,那更是多的数不过来。
耿文华就皱眉:“阿玛收了人家东西?”
耿太太忙摆手:“没有没有,都是上面给,他才接的,你阿玛的性子你还不知道?若是个善于钻营的,也不至于这些年都不动位置了。再者,他也没那胆子,生怕连累了你,你现在生了阿哥,那可不能和以前一样了。”
别看面上说的,是男是女,都得看重。但说到底,阿哥和格格,不一样。
阿哥若是没意外,日后最低了,怕也得是个贝勒爵位,那日后作为亲外家,耿家但凡求上门,就没有什么事儿是摆不平的。可格格……就算是不抚蒙,怕是日后也不会有什么爵位。除非……这位王爷能更进一步。
亲王往上,能是什么?
但这种事儿,只能在心里想想,万万是不能表露出来的。这几年朝堂上因着这太子之位的事儿,闹了多少风波了,上上下下,换了多少人了。若只是换也就算了,这还有被抄家灭族的,谁心里不胆颤呢?
耿太太笑道:“你阿玛心里有数的很,你别担心。在府里,可过得好?四福晋素来在外面有贤名,必然不会苛待你,但其他人,你相处的如何?”
耿文华笑道:“都是十分好相处之人,额娘不用为我操心。”
耿太太拍拍她手背:“那就好,王爷……你需得伺候好了他,外面都说他十分冷厉,但男人嘛,在自家终归是和在外面不同的,水能克刚,你是女子,需得柔顺,软和……”
耿太太语重心长:“你现在可不是在闺阁的小孩子了,万不能随意使性子撒脾气。若是有什么不和心思的,且忍一忍,明白吗?”
耿文华忙点头应了,算是明白了,这一家子的性子,大概就是那种低调隐忍的性子。
既如此,也就不用很担心会拖后腿了。
说了一会儿的话,耿文华本来想打算留下耿太太用午饭的,但耿太太没留,只说时候不早,就起身告辞了,临走又说起来银子的事儿:“早些时候买宅子借用了你的银子,这如今府里也宽裕了些。你阿玛说,这银子就该还给你,免得你手头紧张,毕竟你也生了孩子了,不比以往,怕是用钱的地方也多。”
说着话就往她袖子里塞了一下,耿文华正要拒绝,但耿太太已经转身走了,估摸着就是怕耿文华推辞,才特意要留到现在给的。
等人走了,耿文华才打开荷包,里面装着的是银票,她清点了一下,总共是五百两,这可比当时拿走的要多些。
但顿了顿,她也没让人再追出去,给就给吧,大不了日后,她在别的方面给补回去。
“咱们府里可允许买铺子?”她就问知春,知春眨眨眼,也有些不清楚:“这个,奴婢打听打听?”
耿文华就点头:“也好,你打听清楚了,咱们手里这银子也凑一凑,放着也是白放着,买个铺子,好歹细水长流的,能有个收入。”
知春就笑道:“太太还是疼小主的。”
“与其说疼我,倒不如说……疼我这小阿哥。”耿文华摇摇头说道,知春略顿了顿,想说什么,但又没说出来。耿文华就笑道:“我心里明白的,难得糊涂嘛。凡事若总是计较到明处,难免心寒,日子就难过。”
她伸手抱起来小阿哥:“就是小阿哥,现在是在我怀里呢,等长大了娶媳妇儿了,有了孩子了,指不定也就和我疏远了,这世上,哪儿有绝对的好呢?”
知春忙笑道:“小主这话说的可不对,奴婢瞧着小阿哥是个聪明机灵的,将来长大了,必然孝顺小主。”
随着她的话,小阿哥就是一泡尿,连带着耿文华衣袖都湿掉了,他自己还一张嘴,委屈的哇哇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