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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儿本来不急不慢地走着,这般突然掉头又猛地狂奔,差点把沈嘉鱼从车上甩下去,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扣住车板,勉强稳住身形,断断续续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沈燕乐生怕她掉下去,忙伸手扯住她,皱眉摇头:“怕是有人故意劫人。”
裴惊蛰就骑马走在沈嘉鱼的马车前,他甫一瞧见沈嘉鱼的马车出事,立刻就拨马返身回来准备护着两人,没想到他才纵马行了几步,立即就有人从周遭的草堆里窜出来,将裴惊蛰的人马团团围住,将他和沈家姐弟俩从中截开,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拉车的马儿已经带着车里的沈嘉鱼和沈燕乐跑远了。
裴惊蛰大怒,偏偏被这伙人缠的脱不开身,抽出腰间佩剑刺过去,目光森然问道:“你们究竟是谁派来的?为何要带走沈嘉鱼?”沈燕乐直接被他忽略了,他一毛头小儿,想也知道没人会为他费这般周折。
为首那人受了一剑却并不答话,只冷笑一声,迎着裴惊蛰冲了上来。
裴惊蛰一边招架一边心念急转,他强带沈嘉鱼出来的事儿知道的人不多,愿意搞出这般大阵势带回她的,也只有晏家那兄弟俩了,不过晏星流做事谨慎,且上头有亲爹压着,未必会直接劫人,剩下的只有远在兖州的晏归澜…
他略一思量就猜出是谁,这时候把裴惊蛰团团围住的人见沈嘉鱼的马车已经跑远,也不愿再恋战,抽回武器顺着沈嘉鱼离去的方向奔过去,裴惊蛰却不打算就这么放他们走,厉声吩咐:“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追上那辆马车!”
两匹疯马跑的实在太快,沈家姐弟俩连跳车的机会都没有,勉强撑着车板不让自己摔倒罢了,这辆马车不知狂奔了多久,连车夫都不知什么时候被甩了下去,而裴惊蛰等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沈嘉鱼勉强张嘴:“咱们…这样…不成,马车…已经快散架了。”
沈燕乐也点了点头,牢牢握住她的手,正准备拉着她跳车,马车忽然重重震了下,路上随便买的马车果然吃不住这样大的力道,‘轰’地一声巨响,先从车轮处开始分裂开来,正坐在马车里的姐弟俩和流风等人也一下子被摔了出去。
沈嘉鱼摔的眼前一黑,幸好沈燕乐及时垫在她身下给她做了个人肉垫子,流风和另一个侍女就没这般幸运了,脑袋磕在石块上,已经被磕昏了过去。
姐弟俩互相搀扶着站起来,身上自然免不了摔得青青紫紫,她边揉腰边站起来,入目是一片山林浅溪,也不见裴惊蛰和他护卫的人影,沈燕乐皱眉道:“咱们现在怎么办?”
沈嘉鱼皱眉不答,沈燕乐忽的道:“裴世子是打定主意要带我们去西北,已经隐隐有软禁的架势,阿姐你不是想回京城吗?眼下正好摆脱了他,我正好陪你回去。”
沈嘉鱼怔道:“你不是一直想回西北吗?”
沈燕乐摇头苦笑,他本来是想跟着裴惊蛰一起回西北的,但这几日他却看到裴惊蛰看向他姐的眼神极具侵略性,谁知道再跟他一起走会发生什么?再者,他阿姐…
他叹了声才道:“阿姐,我觉着方才来拖住裴世子的人,可能是晏大都督派来的。”他抬眼直直瞧着沈嘉鱼:“你执意想回京城,不也是为了他吗?”
沈嘉鱼没想到她和晏归澜的事居然被亲弟看了出来,脸上不由烧红了一片,半晌才讷讷道:“你…”
沈燕乐怕她尴尬,继续道:“再者一直躲在西北也不是办法,咱们早晚得回来面对阿爷和定安长公主的,再说母亲的死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他说着看了眼昏在地上的流风,踌躇道:“你上回也瞧见她身上的‘秀’字了,咱们要不要把她也一并带走?”
沈嘉鱼想了想,摇头道:“她到底是裴惊蛰的人,你能保证她在这一路上不生事,不通风报信?还不如回京之后去信给三叔,请他想法讨人。”两人都没注意到,流风的手指居然动了动,头也极轻地侧了下,似乎听到了两人谈话。
沈燕乐点了点头,皱眉瞧了一圈四分五裂的马车:“咱们的路引和通关文牒都在马车上,我先把这两样找来,不然咱们下一座城都进不去。”
马车摔到了一处小山坡下,他还得跳下山坡去找,沈嘉鱼其实心里还存了疑,半蹲下来瞧着流风,想要看出点端倪来,没想到这时候流风居然睁开眼,单手为掌,十分凌厉地向她劈过来。
沈嘉鱼没想到她还是个练家子,忙侧身避开,伸手拿捏住她的手腕:“流风。”
流风见一击不成,忙掩饰般的低下头,神情温软依旧,仿佛方才狠辣出手的人不是她一般,她四下一望,低声问道:“沈娘子,这里是哪里?”
沈嘉鱼暗暗戒备,嘴上随口答道:“刚才遇到了山匪,我们和裴世子被迫分开了。”她有意试探,便说道:“我和沈燕乐打算回京城去,你…”
流风没等她说完,急忙道:“这怎么行?世子对沈娘子你何等上心,甚至不顾一切要带你回西北,你若是现在回了京城,他定会责罚我的。”
沈嘉鱼心下对她狐疑更甚:“你就说你昏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不就行了。”
流风不动声色地靠近她,苦笑道:“世子聪慧绝伦,岂能被我轻易骗过?我…”
她话说到一半,已经离沈嘉鱼很近了,猛地暴起,五指紧攥成拳,向着沈嘉鱼的眉心砸了过来。
幸亏沈嘉鱼早有防备,忙偏头躲开,厉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流风妩媚一笑,神情与方才大相径庭,出手招招狠辣凌厉,回答的也滴水不漏:“婢真的只是□□的下人,只是西北民风剽悍,所以就连婢女也要习武防身。世子对沈娘子这般在意,那婢自然得为世子分忧解难,将沈娘子生擒回去。”
她虽说着生擒,但出手却异常狠毒,每一招都向着沈嘉鱼的要害招呼,摆明了是要她命的架势,沈嘉鱼本来只是因为那个‘秀’字对她心存疑问,现在是真的开始怀疑她和母亲之死有关系了。
流风又是一个踢腿扫向她的腰眼,沈嘉鱼当初为了防身习过武,可惜实战经验太少,没多久就落了下风。
流风正要下狠手,幸好沈燕乐此时找到路引爬了上来,虽然没闹清楚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当即冲上来帮忙,姐弟俩合力动手,终于把流风一脚踹翻在地,她目光闪烁,似乎想要狡辩,挨了沈燕乐一下狠的就昏了过去。
沈燕乐微微喘气:“阿姐,怎么回事?”
沈嘉鱼知道流风心存歹意,但不知道她为什么挑此时出手,闻言缓缓摇头:“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动起手来?不过此人没准真和阿娘的死有关。”
两人现在总不能把流风杀了,不然以后找谁查明实情?如今知道她心存歹意,更不能把她带在身边,两人合计一时,还是决定按照方才的计划,先把她留在此处等裴惊蛰来找,回京之后再请三叔帮忙要人,反正沈燕乐下手狠,估计等裴惊蛰过来她还没醒呢,再者她自己的身份都有问题,两人更不怕她在裴惊蛰面前搬弄什么。
现在最要紧的是躲开裴惊蛰回到京城,姐弟俩合计完,又确定了一下方向,开始朝着京城的方向疾步走去,准备等走到下一个城镇再坐马车。
可惜裴惊蛰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赶走晏归澜的人手才发现姐弟俩不见了,他立时知道姐弟俩背着他跑了,他森然一笑,很快判断出两人逃跑的位置,带着人手追了过去,才到晚上就追上了她。
他来的时候,沈嘉鱼和沈燕乐相互搀扶着往前走,姐弟俩都是衣衫褴褛步伐蹒跚,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肚子还时不时响一下,便是对着山上有毒的野果也要吞口口水,看来是真饿的狠了。
沈嘉鱼五感敏锐,一转头就瞧见了他,吓得轻叫了声:“裴惊蛰!”
裴惊蛰冲她咧嘴笑了下,直接走到她面前,弯腰看着她:“沈三娘子好能耐。”
沈燕乐心底也有些慌乱,但仍能镇定下来,解释道:“裴世子,我们…”
裴惊蛰根本没理沈燕乐,直接用马鞭卷上沈嘉鱼的腰,在她的尖叫声中把她放在自己马上…
……
“世子,属下有罪,没能救出沈娘子。”言豫跪在地上,脸色有几分惶然。
晏归澜几天前已经赶到京城,这时候已离裴惊蛰所在的地方不远了,他面色冷厉:“谁准你擅自动手的?”周遭人被他的怒气影响,呼吸都屏住了。
言豫早在前几天就查到裴惊蛰将沈嘉鱼带到了哪里,但他赎罪心切,立即布置了人手想把沈嘉鱼救走,所以先引走了沈嘉鱼的马车,然后再想法拖住裴惊蛰,偏偏裴惊蛰也不是好缠的,半分没给他机会,他带的人不光受了伤,还打草惊蛇。
言豫垂下头,一句也不敢为自己辩解:“卑职甘愿受罚。”
他声音渐低,却不敢不说:“沈娘子…似乎又被裴惊蛰带了回去。”
晏归澜把手里捏成两截的笔杆仍在他面前,漠然道:“退下,自去受罚。”
他翻身上马,嘴角笑意冰冷:“我亲自去会一会那位秦王世子。”
……
沈嘉鱼又被裴惊蛰带了回来,如果说此次之前裴惊蛰对她还算半软禁,只是找人看着她,现在则不客气的多,直接把她给关了起来。
沈嘉鱼的心情简直难以言表,在京里差点被晏星流得逞,好不容易被人救了,居然是裴惊蛰这种人!什么叫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她可不是个会安心被关的人,安静了会儿就上前拍门闹腾:“开门,我要净手!”
这回开门的却是裴惊蛰,他脸色比昨天好了些,不过还是难看得很,嗤了声:“屋里就有恭桶,怎么?还要我帮你脱裤子?”
沈嘉鱼缩了下,又挺起胸问道:“我弟呢?”
裴惊蛰反手锁上门,抱胸晲着她:“放心,他好着呢。”
沈嘉鱼见他面色不善,极其机敏地转移话题,摆出一脸义愤填膺样:“昨天是谁行刺的你我?昨日我和我弟同你分散之后,本想掉头来找你的,没想到不留神走反了路,都怪那些行刺的歹人,等我抓着他们,必要给他们好看!”
裴惊蛰静静看她表演,嗤笑:“歹人顺道把你的脑子敲坏了?连正反方向都不认得?”
他见沈嘉鱼住了嘴,这才带了继续开口,声音里甚至带了几分冷意:“那些人是晏归澜派来的,可惜都被我击败退走了。”
沈嘉鱼的眼睛先是微微一亮,就像里面揉满了星光,唇角也不自觉地上扬起来,等听到他下半句,面上如同被寒风刮过一般,眼底的光彩也黯了。
裴惊蛰脸色更难看了:“晏归澜有什么好?你们二人的出身相隔天渊,你以为他真的会娶你?结婚无非是利益相连,娶你只会给他带来麻烦,他凭什么娶你这个麻烦精过门?”
裴惊蛰直白的近乎残忍,沈嘉鱼几乎瞬间就想到晏星流对她说过的话,心里被重重敲了下,白着脸说不出话来。
他不喜欢她这幅表情,想到她前一刻还满脸笑意的模样,凑近了捏起她的下巴:“你方才的表情,再给我做一遍。”
沈嘉鱼黑下一张脸,果断躲开:“我脸疼,做不出来!”她皱眉道:“世子,还是那句话,人各有志,强扭的瓜不甜,我不想回西北,你何必又是抓又是关的呢?这样我就是去了西北,也照样得想法回来。”
“你再敢乱跑,我就十二个时辰都瞧着你,包括你更衣睡觉,吃饭净手的时候。”裴惊蛰微微抬了抬下巴:“去了西北,你就是我的人了。”
她愣了下,被这流氓样堵的说不出话来,她知道对于裴惊蛰不能对着干,便和缓了口气,再次转移了话题:“你昨天见到流风了吗?她前几日伺候我伺候的很好,我还想让她继续照料我。”
裴惊蛰漠然看了她一眼:“你就这么想要流风?因为你阿娘的事?”沈燕乐虽然谨慎,但城府比他差了太多,三言两语就给他套出来了,流风也被他给捆上了。
沈嘉鱼凝滞了下,但他既然直接说了,再否认就没意思了,于是僵着脸点了点头:“世子既然知道她对我的重要性,还请把她交给我,不论什么条件我都会尽力办到。”
裴惊蛰唇角一挑,重复这几个字:“不论什么条件?”
沈嘉鱼重重点头,他微抬了下巴:“你这辈子都留在西北,不得回京。”
沈嘉鱼心说我想回去你能拦得住我?不过得先把人稳住再说,她眼珠子转了转,点头道:“好,我愿意留在西北,不回京城。”
裴惊蛰慢慢俯下身,露出个有些古怪的笑,一字一字地道:“还有…永世不见晏归澜。”
沈嘉鱼张嘴想骂,但又硬是忍下了,反正是哄人,没什么不能说的。她脸色难看:“好,我不见他。”
裴惊蛰明知道她说的没几分诚意,但还是颇为满足:“你脸色这么难看又是何必?”
他继续倾下身,在她耳边轻笑了声:“做秦王府的世子妃,并不比晏府的夫人差。”
沈嘉鱼惊愕抬头,没想到他话音刚落,客栈的木门就被一脚踹开,晏归澜面上还有风尘未扫,但风致仍旧熠熠出彩,他冷冷道:“她会做谁的夫人,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