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沈嘉鱼出事被人带走的消息,言豫自然以最快速度传给了晏归澜,同时他也不敢怠慢,连忙命人按照沿途的线索找人。

晏归澜收到来信,脸色骤然沉了下来,周遭人都能察觉出他身上的愠怒,不由得胆寒,他沉声问来人:“她在何处丢的?被谁带走了?”

来人说的极详细:“回世子的话,是在东山的一处汤池里,我们当时听见有打斗声就立即冲了进去,没想到沈娘子却消失无踪了,倒是二郎君负伤半跪在原地,二郎君似乎被人下了药,那药性浓烈,当时他神智有些不清明了。”

他顿了下又道:“我们沿着沈娘子消失的痕迹追查,推测带走沈娘子之人可能是秦王世子裴惊蛰。”

晏归澜神情竟然松了松,他甚至无暇吃醋,至少裴惊蛰只是贪图她颜色,她被他带走不会有性命之虞,总比流落到拐子手里,那不知还要吃什么苦头。

他立刻吩咐:“继续追查,一定要查出裴惊蛰的去向。”

他吩咐完才面色沉凝地思忖,到底是谁想对她不利?晏星流和裴惊蛰对她都有心思,会使出手段他不奇怪,但两人凑在一处就奇怪了,而且听护卫所言,晏星流既然中了那般烈性的媚药,必然不会是他自己服用的,想必也是被人算计,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这才进了她所在的汤池。

而裴惊蛰应当也不是早有预谋,否则他为何不挑一个更好的时机把人劫走?他开始怕也只是为了救人,等后来才起了带她走的心思。裴惊蛰这一环可暂且不提,晏星流这一环就巧合太过了,老二误闯的可不是别的女子汤池,偏偏跑到她那里,此事必然是有人想把两人一并算计了,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晏归澜眼底渐渐有几分明悟,越想面色越厉,往皇上住的主院看了眼,漠然道:“替我传话给圣人,最近吐蕃有不少异动,为了圣人安危,我要限制人手出入,还请圣人见谅。”没想到他隔了那么远都能生事。

他已经没有再待在兖州的心思,立即出门骑上自己那匹宝马:“收拾东西,启程返京。”

底下人为难道:“吐蕃的事儿虽已经了了,但您这样突然返京,圣人那边您怎么说?”

晏归澜冷冷道:“就说我家中突生了急事,不能久留。”

皇上知道他限制人手在先,偷离兖州在后,忍不住勃然大怒,但无奈晏归澜已经走了,他就是想发火也寻不到人,倒是把自己又气病了一场。

……

裴惊蛰的个性虽然狂妄霸道又不讲理,但对姐弟俩的照料还算周全,知道两人这些日子风餐露宿辛苦,还特地拨了几个侍婢来照顾二人起居,沿途也都尽量保证两人充分休息——只有一点,说什么都不准沈嘉鱼离开他划出的范围内,这样同软禁有什么区别?!沈嘉鱼本来还感激他救了自己,现在对他只剩头大了。

她跟裴惊蛰提起要回去的时候,裴惊蛰只懒洋洋地斜了她一眼,看小姑娘身上还穿着曲线毕露单薄羽衣,心情莫名不好:“回京城?上回晏老二在京城差点睡了你,你还嫌不够刺激是怎地?”晏老二那厮是不是也瞧到这美景了?

沈嘉鱼被这般露骨的言语激的面色涨红,强忍着道:“上回出事是意外,跟我在长安有什么干系?”

尽管晏星流跟她说的事让她心神烦乱,但她还是想找晏归澜问个清楚。

裴惊蛰不知怎么的,眼底竟有几分阴霾,他强捏起她的下巴:“你真以为那事事出偶然?晏星流凭什么不去其他地方,偏偏到了你的屋里?”

沈嘉鱼其实也猜出这事是有人故意设计,她深吸了口气,意有所指地道:“既然有人要害我,那我跟着世子,必然会拖累世子前往西北之路,世子还是放我回长安吧,毕竟世子此次出京也没有拿到皇上的旨意,只算是私离京城。”言下之意是咱们就别互相拖累了。

裴惊蛰又恢复了一贯的腔调,假装没听出她话中意味,耸耸肩:“无妨,爷愿意被你拖累。”

他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脸,笑了笑:“你回长安?你知道现在咱们离长安多远吗?就算你认得路,这一路上的山匪和歹人你能应付的了?”

沈嘉鱼正想顶一句我可以请镖局,裴惊蛰已经嗤笑了声,转身走了。

今天距她被带走已经过了十来日,幸好裴惊蛰最近也忙得紧,没空来逗弄她,她时不时想着晏星流说的那些话,连觉也睡不好了,干脆就拉着被派来照料侍婢套话:“流风,你在□□里呆了几年了?”

流风天生一双风情流转的眼睛,相貌极为标致,不逊于大家女郎,闻言轻柔笑笑:“回娘子的话,我记不大清了,总也有五六年了吧。”

沈嘉鱼最近没少跟裴惊蛰提要回去的事,可次次都被他打发回来了,她急病乱投医,问道:“那你知道你们世子什么时候比较好说话?”

流风还没答话,沈燕乐先无奈道:“阿姐,裴世子就算喝高了酒也不会轻易改变决定的,再说京城有什么好?你为何非得回去?”

沈嘉鱼被问的一下子噎住了,为什么呢?长安人又多又杂,各个都长了千张面孔,她唯一喜欢的人又未必是真的喜欢她…她垂下眼,神色有些黯淡。

流风轻巧一笑,低声劝道:“娘子莫急,我们世子瞧着强横霸道,其实对心上人很是温柔体贴,他又是秦王世子,权势滔天,俊美如玉,屋里还没有乱七八糟的侍妾通房,娘子生的这般貌美,要是能牢牢抓住世子的心,日后再生下一儿半女,以后何愁前程?岂不是比你回京要强得多?”她说这话的时候极快地眨了下眼,掩住了眼底的一丝嫉恨算计。

她不知沈嘉鱼身份,这话一听就是把沈嘉鱼当成了被裴惊蛰强掳来的侍妾之流,沈嘉鱼也懒得跟她争辩,见她要走,伸手拉住她:“且慢,秦王世子什么时候…”

她用的力气有点大,不留神把流风的衣襟扯开了些,就见她漂亮的锁骨上,竟烙着一个殷红的‘秀’字。

沈嘉鱼一下把回京的事儿忘了,瞧着‘秀’字,脸色变了数变,沈燕乐的眸光也微微凝滞,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目光停留的时间太长,掩饰般笑笑:“我这人手下没准,不好意思,我把衣裳赔给你吧?”

流风好似并无所觉,拢好衣襟躬身道:“娘子客气了,若是娘子无事,婢就先告退了。”

沈嘉鱼目送着流风走远,转头立刻对沈燕乐道:“你瞧见了吗?她肩上的…”她还在锁骨处比划了一下。

这‘秀’字说来并不寻常,姐弟俩当初想要找母亲常用的老仆问问母亲之死,结果才到那里就遇到了伏击,幸好当初被晏归澜救下,后来那老仆也被人活活勒死了,临死之前递给姐弟俩一方手帕,上面就写了这个‘秀’字。

姐弟俩却调查的颇为艰辛,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头绪,就连他们三叔去查的时候都险些丢了命,所以见到流风身上纹的秀字才会觉得并不寻常。

沈燕乐面露思忖:“咱们这些日子一直查名字里带秀的人却毫无头绪,没准是找错了方向,现在看见流风却多给咱们提供了一种思路,不管是与不是,查查她总是没错的。”

沈嘉鱼和沈燕乐一拍即合,她也顾不得回京的事了,忙找到裴惊蛰去打听流风:“世子,你身边那个叫流风的侍女,你熟吗?”

裴惊蛰放下手里的卷宗,挑眉笑笑:“怎么,这就开始拈酸吃醋了?”他这些日子没主动找沈嘉鱼,就是怕佳人在侧他忍不住做出什么,没想到小姑娘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沈嘉鱼烦躁地摆摆手:“不好意思,我中午吃的是甜汤…我跟世子说正事呢!”

她今儿只穿了身杏色的棉布裙子,一头曲卷的长发挽了个松松的平髻,虽无多余的装饰,却能让人更加专注她的眉毛,脸颊白嫩,嘴唇红润,前胸丰盈起伏,瞧着颇为可口,竟无一不合他心意的。

他想到他年少时第一次见她的场景,当时他忍不住把小姑娘搂在怀里逗弄嬉闹,吓得她哇哇大哭,他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哄她才好。虽然已隔了多年,但他上次在惊马上见她,仍是毫不费力地就想起来了。

裴惊蛰瞧着她走了会儿神,然后才慢悠悠地道:“流风是我母亲的婢女,两年才指给我的,不过她为人还算本分得用,我这就留下了。”其实秦王妃有意让他收用,不过他实在没兴致,就只给她派了些洒扫的活计。

沈嘉鱼慢慢蹙起眉:“这几年来,她从不曾出过王府?”

裴惊蛰不知道她怎么对流风感兴趣起来,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这时间和她阿娘死去的时间对不上啊…沈嘉鱼左右想了想,还是有些不甘心,沉吟道:“既然不是贴身伺候的,世子能否把流风的卖身契给我?”她忙补了句:“我愿意用重金跟世子换流风。”

裴惊蛰看出她对流风的上心,直起身子饶有兴致:“哦?”

沈嘉鱼肯定地点了点头:“价钱随世子开。”

裴惊蛰嗤了声:“我不缺钱。”他着意骗她,慢腾腾说了句:“流风走了,我身边伺候床榻的侍女就少了一个,你来替她,如何?”

沈嘉鱼先是怔了下,继而直接呸了声,直截了当地转身走了。

沈嘉鱼被气得够呛,直到上马车都没再搭理裴惊蛰,幸好流风跟她坐在一个车上,她有心要继续套话,忽然拉车的马长嘶一声人立起来,猛地调转了车头,拉载着她疯狂向着反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