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沈嘉鱼这两天听了不少坏消息,但听到拥雪这石破天惊的哭诉,脸色还是变了变,她弯腰把拥雪扶起来:“你先跟我仔细说清楚,若是真的,我自然会为你讨个公道回来。”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拥雪,见她肌肤上都是累叠的青紫指痕,裙子上还有斑点血迹,这般情景实在是太过惨烈,叫她眼底都蒙上一层阴翳。
拥雪抽抽噎噎:“方才婢在半道上又撞上了世子,他没有多说什么,强拉了我到假山后面,欺,欺辱了我…”她捧出一枚银扣:“这是我慌乱中从世子身上扯下来的,您瞧。”
她这哭声有三分是假,倒有七分真心。这个主意是定安长公主出的,她为的就是进一步打听晏归澜和沈嘉鱼的虚实,否则给拥雪再大的胆子她也不敢诬赖晏归澜。
可是她没料到定安长公主如此毒辣,她为求逼真,居然真找个强壮男子将她给轻薄了,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但对于个黄花大闺女来说,这也足够耻辱,幸好定安长公主许诺事后会想法让她到晏归澜身边为妾,否则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又冲着沈嘉鱼连连磕头,双手把银扣递在她眼皮底下:“求娘子为我做主,否则我再没脸面活下去了!”
沈嘉鱼一声未发,盯着银扣看了看,她确实在晏归澜身上见过一样的扣子。
定安亦叹了声:“这侍女在外许了人家,也是可怜见的…哎,这事儿我没告诉你父亲,毕竟这侍女是你的人,闹大了于你的闺誉有损,你赶紧想法子解决了吧。”
如今作为沈府的当家夫人,她自然不想看到晏归澜和沈嘉鱼好上,那就等于拉了她动不得的外援,让她怎么完成自己的计划?要是沈嘉鱼和晏归澜彼此无意,这么一试探就试探出来了,要是彼此有意,出了这事儿,心里自然存了疙瘩,任它多少情分在,这么积毁销骨下去,两人分道扬镳指日可待。
就算此事被捅破,她也可以推说自己是受人蒙蔽,推个干干净净。
沈嘉鱼转头定安长公主:“那依夫人所见呢?”
“此事不能声张。”定安神色看似轻松,目光却一直凝在她脸上,不放过她的每一个表情,说的话也句句诛心:“知道你和晏归澜的表兄妹情分好,不如就由你去说,让拥雪给他做通房或是侍妾。”
拥雪这个墙头草,她用完自然会想法处置了,哪里会把她送到晏归澜身边?
可惜沈嘉鱼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外,她抿了抿唇,看向拥雪:“你也这样想?”
拥雪眼睛一亮,赶忙垂下头:“婢…全凭娘子做主。”
沈嘉鱼轻轻低下头,帮她把衣裳拢好:“拥雪,你先坐起来,我有个问题要问你。”她见拥雪怔忪抬头,这才问道:“你昨天晚上已经被世子轻薄过一回,为什么今天晚上还会出来呢?而且这银扣是他的不假,今天农祭的时候,世子穿的是朝服,上面并无银扣。”她边说边怀疑地看了眼定安。
拥雪心下一慌,她知道三娘子是个护短的急脾气,原以为她会直接发作,没想到竟然详细盘问起来,她定了定神才道:“婢昨日见您半夜还没回来,所以特地出去找您,然后就遇上了世子,今儿实是个意外,婢特地换了条道走…衣裳的事儿,婢委实不知啊。”
沈嘉鱼问的这样详细倒不是怀疑拥雪,而是见定安长公主这般热枕,怀疑她的居心,担心她设计了拥雪,又对此事加以利用。
沈嘉鱼性子是冲,但也不是傻子,听她这般言辞不清,粉唇抿的更紧。拥雪又靠近她一些,故意露出手臂上的齿痕:“今儿晚上太过可怕,婢脑子已经混了…”
定安清楚这个养女的性子,以为她要么暴怒而起,要么咬紧牙在心里流泪,她没想到她这般镇定,她继续施以刺激:“嘉鱼,你还是早些把拥雪送给世子的好,多拖一日对你的名声就更不利一日…以你和世子的关系,世子想必不会拒绝给拥雪个名分的。”
最后一句有些刺耳,沈嘉鱼多看了她一眼;“我会把拥雪带走,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的。”
她又坚决地摇了摇头:“世子虽然阴险毒辣,心机深沉,但他并不是猥琐龌龊之人,且这些日子他曾帮过我,我不能随便诬赖他。再说要真是他欺辱的拥雪,我又怎么能送她入虎口?”
定安和拥雪完全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齐齐一怔,屋里的其他仆婢也都怔住了。
屋里鸦雀无声的当口,门口响起几声轻轻的拍掌声,众人一个激灵,却见晏归澜带人站在院门口,纵夜色深重,也难掩他的俊逸姿容,他放下手,向屋里环顾一圈:“想不到我的知音竟是表妹。”
定安蹙起娥眉:“世子?”她沉声问道:“不是让你们守好院落,不许放人进来的吗?!”
晏归澜讥讽地勾唇,沈嘉鱼先开了口,向定安躬身道:“是我让世子过来说清楚的。”她越问越觉得这事十分蹊跷,可又看不出这位公主想干什么,干脆让人先请了晏归澜过来。
他今日本来一直心绪不佳,但等到方才听到她的话才真正愉悦起来,他不想让她心里存了疙瘩,速战速决走到拥雪面前:“你说我欺辱了你?”
拥雪脸色苍白一片,仍旧强撑着道:“是…”她正想哭嚎几声拖延时间,晏归澜继续问道:“大概几时?”
拥雪颤着唇道:“亥时刚过…”
因着几年相处的情分,沈嘉鱼本来没怎么怀疑拥雪,这时候也瞧出不对来了。晏归澜从容拢了拢身上披风:“这便分明了,亥时的时候我和一众要臣陪皇上用了晚宴,一直到方才才回来,所有人皆可作证。”
皇上和这么多要臣总不会全帮着晏归澜撒谎吧?拥雪面如金纸。
定安没想到这个养女瞧着糊涂,行事却还分明有度,不过她神色还算镇定,立刻调转了枪头,看着拥雪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欺瞒主子倒也罢了,连晏世子都敢攀诬,就是将你乱棍打死都不为过!”她喝道:“来人啊!”
沈嘉鱼把两边各看了几眼,先下手为强:“先不劳继母费心,把拥雪关押在我房子里,我有话要问她。”
定安面色一滞,她假作没看见,又冲着晏归澜一拱手:“今日麻烦世子了,世子请先回去,改日我登门致歉。”
晏归澜瞥她一眼:“天黑路远,表妹送我一程。”
沈嘉鱼拒绝不得,只好硬着头皮送他出去,两人没走出几步,他突然伸手,直接把她抵在暗处的墙上:“我阴险毒辣,心机深沉?”
沈嘉鱼一下子没挣开,反问道:“难道不是?”她不耐烦地别开脸:“世子能不能放开我?你要是想风流,平康坊有不少楚馆呢!”
他盯着她的侧脸:“醋了?她还跟你说什么了?”
“醋不醋的谈不上。”沈嘉鱼把那枚银扣扔在他怀里:“世子以后把自己的东西看牢点吧。”
她相信晏归澜没有欺辱拥雪,但瞧瞧这银扣,还有昨晚上拥雪受罚的事儿,这两人之间必有纠葛。她原来脑子究竟是进了多少水,才会被这个风流又心机深沉的登徒子弄的心猿意马!
晏归澜皱眉瞧了瞧:“这原本是落在你身上的,我忘了向你讨要。”他不等她说话,又不紧不慢地解释:“昨日你那侍女衣衫不整地拿你做借口来寻我,我瞧出她居心不良,就命人掌嘴二十,免得她再来缠扯。”
沈嘉鱼怔了怔,还有些不信,晏归澜让人取了几封小小的纸条出来,一一展开到她面前:“我昨日瞧她眼神闪烁,罚了她之后就派人跟了上去,在她的屋里搜到了这个,她隔几日会定是传给定安,我让人不动声色地只取了几张出来,你瞧瞧看吧。”
她定睛一瞧,见都是些她的日常琐事,笔迹却是拥雪的,纵然拥雪跟她时候比不上两个玉,但也有几年的情分了,她本以为她只是看上了晏归澜,想不到竟扯出她和长公主有所勾连。
她又是愤怒又是痛心,脸也不觉沉了下来:“我从没亏待过她,她竟然一转头就这样了!”她想到晏归澜帮她做的事,神情又复杂起来。
晏归澜目光落在她圆白的耳珠上,他托起她的下巴:“你只知道自己愤懑委屈,那我的呢?”
沈嘉鱼怔了怔,他不知何时已经让底下人都退了,他知道她哪里最敏感,于是含住那一点莹白耳珠,又是舔又是咬,不住撩拨着。
她表情很快不对了,想推开他,却使不上力气,很快发出几声尖细急促的呜咽:“世子,晏归澜…你放开我!”
他不但不放,还不住往她耳朵里吹着气,吻吮轻呵着那一点:“还敢不敢不理我了?”
他现在倒真的有点感谢那个拿生命作死的婢女了,倘不是她,这小纨绔现在见到他怕是还能躲多远躲多远呢,哪里会给他这样恣意轻薄的机会?
沈嘉鱼整张脸都红了,人止不住地跌在他怀里,明明咬紧了牙关,却还是泄露了零星的暧昧声响。
他见逗的差不多,这才稍稍撤开,握住她的手:“我说过,我不会害你,你…”他顿了下,不觉带了几分希冀,低声问道:“有什么想同我说的?”
他知道她有心结,所以他想听她亲口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