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昨天好像不光在晏归澜跟前耍了酒疯,还强行亲了他抱了他,她做下的好事一幕幕挤入脑海,她眼前一黑,忍不住捂着脑袋痛叫了声。
这是醒了?晏归澜挑了挑眉:“都想起来了?”
沈嘉鱼松开她的手臂,捂着脑袋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正认真地思考要不要装死,他屈指在她额上弹了下:“与其想着怎么装疯卖傻,不如想想怎么编瞎话解释,说不准我就信了呢。”
话都给他说完了,她还能说什么?沈嘉鱼哑口半晌,憋出一句:“我…不是故意轻薄世子的。”
晏归澜‘哦?’了声,目光不善地倾下身瞧她:“你不是故意的?难道是我请你来轻薄我的?”
沈嘉鱼:“…”
幸好晏归澜暂时没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他反身取了盏醒酒汤:“先把这个喝了。”他见沈嘉鱼不动,似笑非笑地搅动了下汤勺:“还是想我喂你?”
她噎的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又突然发现屋里伺候的人都被打发了出去,晏归澜又挨的离她很近,她突然觉得有点危险,伸手就想接过杯盏,有气无力地道:“不麻烦世子,我自己来…”
晏归澜单手轻松握住她的两只手腕,慢慢压过头顶:“现在倒知道我叫世子了,方才叫我什么?”
这个动作让沈嘉鱼不自觉地往后仰倒,身姿被凸显的越发聘婷美妙,他本是无意,但低头一眼瞧过,不自觉就想到她坐在他身上时候的样子,一些触感也被连带着唤醒了。
他不觉抿了抿唇,这才松开手,把手里的醒酒汤喂在她唇边,沈嘉鱼一脸别扭地低头喝了,他见她一脸疲乏,终于放过她,理了理常服起身,撂下一句:“明天早上来寻我。”
沈嘉鱼费解又不乐意:“世子有什么事?”
晏归澜淡淡瞥了她一眼:“今天是上元节,我本打算祭拜亡母的,谁知你突然冲进来…”
他虽然没说完,但沈嘉鱼还是给闹了个面红耳赤,这事儿她确实理亏,忙答应道:“成,我明日一早就去寻世子。”
晏归澜这才满意地退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沈燕乐又来瞧她,沈嘉鱼今晚上已经给闹的筋疲力尽,没说几句话又沉沉睡了过去,第二天早上顶着一头飞毛,捂着快要炸开的脑袋醒过来,琢玉边给她梳头边道:“三娘子,外面下雪了呢,要不你别出门了吧?”
“都快开春了,居然这时候下雪。”沈嘉鱼扭头看了眼窗外莹白的雪光,慢慢摇头:“算了,都答应人家了。“
她自小怕冷,也不管什么好看不好看了,裹了件厚棉袄才敢出门,想了想又吩咐道:“对了,你再给我三叔去信一封,问问现在情势如何了。”
琢玉点了点头,帮她撑起伞出了客院,她以为自己走得够早,没想到晏归澜已经单手撑伞,长身玉立在雪中等着,无须任何缀饰,便已经好看的诗词难赋。
只是沈嘉鱼想到昨晚上的乌龙,表情不自然地离他远了点,招呼道:“世子,早啊。”
晏归澜眯了眯眼:“你离我这么远做什么?”他不等她回话,便伸手把她带到了自己的伞下:“过来。”
沈嘉鱼对自己这个酒后调戏世子的毛病很是头疼,她一脸忧心忡忡:“这不是怕我又兽性大发吗。”
晏归澜:“…”
她忍不住牢骚了句:“昨天喝多了酒是我的不对,但世子也该奋力反抗啊,你这样很容易让我铸成大错的。”
他忍俊不禁:“我向你保证,若是你再兽性…大发,我会…奋力反抗的,不让你得逞的。”要是反抗不成,就只能任由她为所欲为了。
沈嘉鱼没啥信心地点了点头,暗暗在心里发誓以后打死也不喝酒了,连醪糟她都不喝了!
两人并肩往昨日的祠堂走,晏归澜进去之后便捻了三炷香,对着排位弯下腰,沈嘉鱼想到亡母,心里一叹,也恭恭敬敬地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头,安慰晏归澜:“世子也别太伤心了,你阿娘肯定每天晚上趁你睡着的时候,飘在你身上看着你呢。”
晏归澜:“…多谢。”
沈嘉鱼见他表情不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阿娘临去之前就是这么跟我说的,她原话没那么骇人,只是我说的不好…”
晏归澜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发散思维,想到她和他以后睡在一张床上,那么床头肯定会飘着两个人…
他默然地想了会儿,下人取了鎏金篆刻着往生咒的纸盆和纸钱来,他燃火之后慢慢烧了,沈嘉鱼也跟着烧了几张,见他神色平静,这才犹豫着问道:“今日是萧夫人忌辰,晏国公…不来吗?”
晏归澜的母亲是兰陵萧氏的嫡长女,这出身已经比公主还贵重了,更难得的是她本身还精通诗书礼易琴棋书画,而且容貌殊美,举世闻名,只可惜红颜薄命,十多年前就去了,但拥有过这么一位夫人,晏国公怎么都该缅怀珍视才是。
晏归澜嗯了声,淡漠道:“他头两年还会祭拜一二,这些年已渐渐忘了。”他忽又笑了笑,看了眼沈嘉鱼:“所以我带你来了。”
沈嘉鱼没听懂他的意思,但还是似模似样地哦了声,她觉出他心绪不佳,绞尽脑汁宽慰道:“其实我阿爷也是如此,我阿娘还在的时候,他恨不能把阿娘捧成掌上明珠,可如今我阿娘才去了没多久,他就另娶了新人,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咱们心里记着阿娘就行了。”
郑氏出身世家,除了家道中落这点,品貌才情礼数样样都强过沈至修许多,沈至修对郑氏的态度也不似寻常夫妻,反而像是珠玉在侧,觉我形秽。
她想完这些,倒觉着跟晏归澜有点同病相怜,再看他也没那么别扭了:“总之,世子节哀。”
萧氏去世的太久,他的伤怀也早已淡了,但他瞧沈嘉鱼一脸认真,他唇角微扬,顺着道:“好,我自会节哀。”
她倒是不记仇,前两天还别别扭扭呢,现在居然都忘了。
等一沓纸钱烧完,沈嘉鱼对害得他上元节没祭拜成还心怀愧疚,见他要伸手,她主动帮着端起鎏金盆和香烛:“我来我来。”
晏归澜便收回手拢在袖中,只可惜沈嘉鱼今日裹的跟个球似的,出门的时候踉跄了几下,香灰飞扬起来,她便被扑了一手一脸的香灰,他忙叫下人端走鎏金盆东西放好:“你就不能小心些?幸好已经不烫了。”
沈嘉鱼出了祠堂,拍了拍身上的灰,只可惜越拍越多,她一脸郁闷地给自己挽回颜面:“意外,意外而已。”
她见晏归澜掏出绢子要给她擦脸,忙躲开道:“不劳世子了,我自己来吧。”
晏归澜懒洋洋地道:“祠堂里没有铜镜,你能瞧见自己脸上哪处脏了?还是想顶着一头灰走回去?”
“别忘了,我本来昨晚上就可以祭拜的,是谁害的拖到今儿早上?莫要再耽搁时间。”他放低声音:“闭上眼。”
他使出杀手锏来,沈嘉鱼就没辙了,乖乖闭上了眼,他不紧不慢地帮她楷干净脸上的脏灰,低头瞧了这难得乖巧的小傻子一眼,这时候不干点什么,简直对不起自己。
沈嘉鱼就觉着自己的唇瓣被他的指尖触碰了一下,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睁眼,另一个更加温热的东西就贴了过来,替代了手指,有些生涩地在她双唇上摩挲着。
她猛地睁开了眼,就见他形状好看的薄唇正无声无息地贴在她唇上,他还睁着眼,眼底三分戏谑五分笑意,他见她睁开眼,故意用长指拨弄了一下她的卷长睫毛,这才稍稍离开了些许:“你还是清醒的时候更可爱些,小乖。”
话虽温柔,但动作却是他一贯强硬霸道,半点不容人反抗。沈嘉鱼完全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候轻薄自己!她宛如被九天玄雷劈中了一般,久久不能回神,下意识地就想抬手给他一耳光,但手伸到一半,她又想起昨晚醉酒轻薄他的事,手便下意识地偏了偏,落在他肩上。
晏归澜瞧了眼燕居常服上的巴掌印,慢慢眯起了眼:“你昨日对我轻薄不轨的时候,我可有对你动手?”
沈嘉鱼一肚子骂人的话被噎了回去,憋的脸色通红,半晌才冒出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
晏归澜不觉勾了勾唇,沈嘉鱼却觉得憋闷的要死,吭哧吭哧地转身要离开祠堂,却又被他轻轻拉住:“慢着。”
她皱眉扭过头,十足警惕地看着他,他放缓声音,慢慢道:“燕乐昨日跟我说了些你小时候的事儿,你…不喜欢男子碰你?”
沈嘉鱼一怔,继而怒道:“沈燕乐怎么这么多嘴,他少说一句能憋死啊!”小时候的事儿对她的影响已经淡了许多,但为了当一个表里如一的纨绔,而不是心里有毛病的纨绔,她无事也不会跟人提起。
她心里更烦了,不耐道:“世子自然知道我有毛病,还…”
她说到一半就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晏归澜纠正:“你这不是毛病,不过是心结而已。”他摩挲着她的唇角:“我自是在帮你解开心结,难道你自己不想吗?”
亲她叫帮她结开心结?那她干嘛不满大街的找人亲呐!沈嘉鱼对他的厚颜无耻又领悟到了一个更深的层次,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想,多谢世子美意,但我的事儿用不着世子操心。”
刚亲了她,就被她这般毫不留情地拒了,多少有些没脸,晏归澜蹙了蹙眉。
她已经裹了裹棉袄,心里的别扭已经达到顶峰,她不自在地挪开脸,努力让声音毫无起伏:“世子要是没有旁的吩咐,我就先回去了。”
晏归澜撑开伞:“我送你回客院。”
沈嘉鱼下意识地想拒绝,但想到拒绝了估计也没用,只好任由他撑伞跟在自己身后,她故意加快了脚步,想要跟他拉开距离,那方水墨青花的油纸伞却一直在她头顶。
她走了会儿才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问了句:“世子,昨日宴上端来的香汤,真是用来净手的?”
晏归澜挑起眼尾看她一眼:“还当你会一直不问呢。”他笑了笑,却没直说:“你说它是不是?”
沈嘉鱼一听就明白他又帮了自己一回,她表情更纠结了:“多谢世子,我又欠世子一回。”
“我喜欢你欠着我。”他略略勾了勾唇:“以后总有机会细算的。”
沈嘉鱼嘴巴张了几下,还是悻悻地闭上了嘴。
两人才走出几步,就瞧见穿了一身藕荷色绣云纹的崔明喻,她一手捧着陶罐,一手捏着竹笺,正穿梭在梅花树间采着枝头新雪,她本就生的清新雅致,做这般风雅之事自然更加飘逸动人。
晏归澜仿佛没瞧见,直到两边快要错身而过,崔明喻才不得不转过头,捧着陶罐讶异道:“晏大都督?”她脸上的讶异七分是装的,等看见晏归澜身边的沈嘉鱼,才真的十分讶然了:“沈三娘子?”
她的身份自然不能像其他庶女或者旁支女子那样,时不时给晏归澜送个帕子吃食什么的,她好不容易打听到晏归澜每当上元节这天会在祠堂守上一夜,所以借着来寻晏瑶洲的借口,早早地在这里寻梅踩雪,以期跟他多说几句,没想到竟在他身边看到了另一位女子。
沈嘉鱼随口招呼道:“崔娘子也在啊?”
崔明喻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了几圈,发现沈嘉鱼身上还是干干的,晏归澜肩头却已积了一层雪,他的伞也全撑在她头顶。
她心里一沉,手里的陶罐险些没握住,强笑道:“是啊,瑶洲想喝絮雪茶了,我过来帮她采点雪。”
沈嘉鱼点了点头,没多问便走了,晏归澜仍旧一直跟在她身后,稳稳当当地给她撑着伞。
崔明喻一直目送着两人离去,等人彻底走了,她脸色才阴沉了下来,随手把陶罐放在一边,对着侍婢吩咐道:“去找瑶洲。”
沈嘉鱼不过一庶族女子,晏归澜对她怕也只是一时新鲜,再加上两人又共处一府,可沈嘉鱼是晏家的客人,又是小郑氏的外甥女,她自然不能让她离府,但晏瑶洲却可以名正言顺地赶人。
晏瑶洲见她匆匆赶来,奇道:“你烹茶烹好了?”
崔明喻收敛神色笑了笑:“方才路上遇见沈三娘子,我突然想到一件事,特地赶回来跟你说一声。”
她叹了口气:“你还记得昨日从你箱子里掉出的那本艳书吗?你肯定不会粗心到把它装进博卖箱里,我后来怎么想怎么蹊跷,怎么你才开罪过沈三娘子,箱子里就有那本书,还害你出了大丑呢?”
其实她昨天就想到这处了,可事不关己,晏瑶洲出丑和她有什么关系?左右没牵连到她身上,她也没必要告诉她,但今天可就不一样了。
她的话点到即止,晏瑶洲却一下子懂了,原本因为和沈嘉鱼拼酒,对她减去的几分恶感又成倍暴涨回来,她重重擂桌:“肯定是她了!”
崔明喻无奈一笑,话中暗含提点:“要我说你也别置气了,沈三娘子如今是住在你家的贵客,又是你母亲嫡亲的外甥女,你能拿她怎么办?还是忍了这回,处着吧。”
晏瑶洲重重哼了声,鼓着腮帮子甩袖道:“那也得她有本事能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