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妈妈见菱烟带她们来的是个陌生的宅院,当即觉得不对,但此事关系曲甯的安危和名声,她还是先稳住了心神。
“菱烟,你且先与我们说说,小姐为何会在这里?是否有旁人知道?”兰妈妈压低声音问道。
“哎……说来话长,这里也不是好说话的多地方。”
“我挑两个人,你带我们进去,我要亲眼看见小姐才安心。”
“兰妈妈,可是……”菱烟还是有些犹豫,但也明白此时多说无益,兰妈妈想要进去,她也拦不住。
“那跟我从后门进去吧。”
兰妈妈点了点头,从一众丫鬟中挑出两个签了死契的,向余下的人吩咐道:“你们都守在这外头。”
“是。”
来到曲甯和沈书行所在的房间,菱烟上前一步,兰妈妈和其余两人都留在台阶下。
“小姐。”菱烟小声喊道。
“菱烟?”曲甯听出脚步不止一人,蓦地警惕起来。
难不成这丫头回来路上惹上什么事儿被人挟持了?
倒也不是没可能。
“小姐,我回来了。”菱烟顿了一下,“兰妈妈也过来了。”
“兰妈妈也来了?”
这次她病了,菱烟也落了水,还忙着照顾她,两人都忘记先回去报个平安,的确是疏忽了,兰妈妈找来也不奇怪。
“进来吧。”
兰妈妈听到曲甯的这句话,这才将门打开。
沈书行只是趴着眯了一小会儿,抬头时房中便多了四个人。
除了菱烟他认识外,其余三人均是陌生的面孔。
他转头去看曲甯,只见曲甯脸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波澜。
“小姐一夜未归,将军和夫人都很着急,这才自作主张让菱烟带我进来了,还请小姐莫要责怪。”兰妈妈注意到桌上的药碗,眼皮一动。
小姐不过失踪了一夜,怎么还用上了汤药?可是在公主府受了什么伤……
兰妈妈虽然心里忍不住胡思乱想,但她立即反应过来菱烟方才的说来话长,她收回了视线,没有出声询问。
“昨日是我没有让人回去说一声,让爹娘担心了,你也无须觉得有什么过错。”
“多谢小姐体谅,现在将军和夫人还在府中等您的消息,小姐现在便同我回去吧。”
将军和夫人……
什么将军?
听到此处,沈书行再也坐不住了,曲甯不是钦天监监副家的小姐吗?这事儿该不会错的,他可是花了银子买来的消息。
“兰妈妈,你先回去替我报个平安,我过会儿便回家。”
言下之意,便是不会当下就走了。
兰妈妈心觉得奇怪,这才注意到同样坐在桌上的男子,方才她一双眼只在小姐身上,自然而然忽视了他。
如今注意到时,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单看这张脸,像是能工巧匠雕刻的美玉人像般精致,哪怕是细看,也寻不出半点差错来,她还不曾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娃娃呢。
但是……
如此凌乱的发丝,松垮的衣袍……
他怎么会跟小姐共处一室?这传出去可真真是要命的事情。
兰妈妈冷静道:“小姐,容我再说两句话。”
“嗯。”
兰妈妈走近几步,俯身趴在曲甯耳边。
“小姐,您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定不要憋在心里头,将军和夫人都会护着您,我们这些个下人尽管是卑微之身,也容不得外人肆意欺辱您。”
兰妈妈没有明说是公主府的事情,毕竟有个沈书行在旁边坐着,说完这些话后她便领着人出去了。
“还有……我带过来的都是嘴巴严实的,小姐不用忧心。”
这便说的是沈书行的事儿了。
三人走后,曲甯才让菱烟摆菜。
菱烟将买来的吃食摆好,尚有热气儿的暖食的香味扑面而来,沈书行随意夹了一块儿放进嘴里,有些心不在焉。
莫名其妙三个人闯进来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三个人就又走了。
若是曲甯在家不受宠,怎会有这么多人出来找她?还有那个兰妈妈嘴里的将军是谁?
再看曲甯,镇定自若,丝毫不慌乱。
这不符合常理啊。
他自由游之,随心所欲惯了,也不外乎就是受些旁人闲语,说他是个不务正业的纨绔罢了,可是曲甯不同啊,曲甯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先前也能看出来的,怎么会在被自己家的下人看见了她与一个男人共处一屋,而不露半分忧色?
这还是肥六嘴里的那个,不喜出门不与人往来的监副家小姐吗?
“不合胃口吗?”
曲甯见他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疑心是东西不好吃。
“没有。”沈书行随口一答,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虑中。
“那……”
“甯妹妹,我这吃了东西就更犯困了,嗯……你还是快回去,免得让家里人再担心了。”
沈书行说着便打了个哈欠。
“那我便回去了。”
“嗯嗯嗯,你快些回去吧。”沈书行眯着眼,似乎将要睡去了。
“沈公子,两日后月上湖见,我们再相谈。”
曲甯做事果断从不拖延,既然确定了这份感情,便不能含糊不清。
沈书行嘴里应着,心里却飘的远了。
他一向以玩乐为主,对官场毫不关心,一概不知,对于肥六嘴里的钦天监监副实际上……连姓什么都不知道。
他回想起来种种,越发的觉得不对劲。
上一次曲甯与他在马鞍坡困了一夜,第二日回去,她仍然没有半分担忧的模样,反倒叫他不必担心。
他只顾着怎么去让曲甯喜欢上他了,从未怀疑过肥六所言的虚实。
肥六说曲甯身体虚弱,不喜出门,可曲甯分明常外出,甚至愿意去参加长公主府的宴会。
再加之那位找来的兰妈妈嘴里的将军,沈书行心中升起隐隐约约的不妙之感。
**
因为兰妈妈回去报了平安,此时曲府外的石狮子前好几个人在等着曲甯回来,商瑗更是亲自到了门前等待。
“甯儿!”
见马车上下来的是曲甯,商瑗疾步走过去扶她。
都说母女连心,即便是曲甯已经退了热,商瑗也一眼看出她虚弱不少的气色。
“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被谁欺负了?”商瑗自然是已经听过兰妈妈说公主府那些下人扯谎的事儿,此时再看到曲甯的脸色,心中更是一疼。
“算不上被欺负了。”曲甯并不认为被偷袭是被欺负了,若不是她们以人相博拖她下水,指不定是谁欺负谁。
毕竟她也将剑插进了蕙宜郡主的发间来着。
“你这丫头,自小受了委屈都不向我跟你爹哭诉,娘还希望你多依赖我们几年呢。”
“娘,进去之后我再同你们讲。”
“这就对了,不然你爹当那劳什子将军,有什么用?”商瑗在自家门前也就不顾及什么了,只是拉着曲甯的手上上下下看了好几次才放心下来。
**
夜幕缓缓降临,星月无光。
“甯儿,你方才说到哪儿了?”商瑗夹了一块鱼肉到曲甯的碗中。
“昨日,我想必是毁了长公主的闲谭宴了,只是他人对我发难在先,我应作适当还击。”曲甯夹起鱼肉,忽然想到了什么,“长公主与郡主皆是皇亲国戚,若她们依仗之人在朝中加难可如何呢,爹,我当时冲动,鲁莽了些。”
喝完最后一口鱼汤,曲唤摆了摆手,“她们有依仗之人,你也有爹这个靠山,我曲唤的女儿怎能任人欺负,我们不消得这种没由来的恶意,你放心,一切都有爹兜着。”
“过去在西北,没有人敢欺负你,现在回了京城,更没人可以欺负你。”
曲甯笑了,“可长公主的依仗之人是皇上欸。”
曲唤:“……”
靠山碰靠山,总得分出个谁更硬气,若彼方是皇上,那就……
“咳咳,任谁都须得讲理,总不能凡事都一味的维护。”
凡事都一味维护曲甯的曲唤擦了擦嘴。
“我们一家回京,明面上是风光无限,其实早已有多双眼睛盯着我们,夫君你受如此皇恩,暗处定有眼红的人,此事也无可厚非,但只要依从本心,不怕别人心存歹念。”商瑗添菜的手顿了顿,“但有人主动来犯,也绝不忍让,甯儿,你做的对!”
“她们好像……并不知道我是曲甯。”曲甯回想起昨日宴会,长公主对她额外关照,的确心细温柔,但是……
长公主早早离席,蕙宜郡主等人又不认识她……
这一切关联起来,便耐人寻味了。
“什么?”
“什么?”
夫妻二人齐刷刷的看向曲甯,“不知道?”
倒是商瑗先想到了兰妈妈的话,“兰妈妈同我说,公主府的下人都言说甯儿未曾赴宴?”
“竟有这事儿?”曲唤放下筷子,“甯儿就赴了这一个宴会,难不成她们府里头的人都不认得甯儿?”
“不认得模样倒也正常,甯儿才在京城待了多久,但是那公主府送来的帖子上可明明白白写着。”
“这样不是明着欺负我们家甯儿?岂有此理!”
曲甯抿着唇笑,她这都还没说落水的事儿呢,要是说了,曲府的房顶还不被他们的声音掀开来。
“京城太危险,我要回西北啊。”曲甯玩笑的说了一句,决定不再讲之后的事儿时,商瑗又猛地想起什么:“甯儿,你方才提到有人救了你,怎么救的?”
“这个嘛……”
“甯儿,有小心思瞒着爹娘了吗?”商瑗见她支支吾吾的,一把泪又来了。
曲唤也应和道:“甯儿,你再不说你娘又要难受好久。”
商瑗难受了,回了房间就该他倒霉了。
“好吧。”
“我被人扯进池子里了。”
“什么????”
曲甯叹了口气,她就知道。
“我不会水,他砍了公主府的竹子救了我。”
言简意赅。
“泡在池子里有些久了,发了温病,昨夜才没回家,也是他照顾了我一夜。”
夫妻俩细细品味着,忽然觉得不对。
“他在你房中照顾了你一夜?!”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想打沈渣渣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