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人就得争个面子

“嗯,我没事儿。”曲甯见他身上没有大碍,悬着的心也落了下去,只是不解道:“方才那个人……”

“他见你们走远后,便将我绑进轿子里,我……”沈书行忽然不说话了,只将手往袖子里缩,随后道:“害呀,你没受伤便好,是我来晚了。”

说起这个他就生气,十分生气。

原本在几人走远后,守他的人应该将他放开,他便赶去救曲甯,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他忍了这么久,结果不但不放走他,还将他五花大绑塞进了轿子里,自个儿大摇大摆的走了?

他,沈书行,何时受过这种气?更何况还是他花银子雇来的人!!!

“沈公子,你将手伸出来。”

曲甯第一次以这种不容拒绝的口气与沈书行说话,与她往日随性淡然的样子很是不同。

不过这也正合沈书行的意,他千辛万苦的挣脱了出来,不就得让她看见吗?不就得让她心疼吗?

沈书行先是装作犹豫,而后才将手小心翼翼的伸到曲甯的眼前,嘴角扯起一抹无所谓的笑容,“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伤算什么?”

如此微弱的月光,其实看不清他的手腕。

曲甯只能嗅到那一丝血腥味,混杂着冬夜的风的味道,是冰凉的。

“我幼时多病,懂得一些医理,你先同我回马车,我给你包扎一下。”

“有甯妹妹亲手给我包扎,那我以后可要多受点儿伤!”

一路上,沈书行都在耍贫嘴,完全不着调,却让曲甯的心温暖了许多。

或许在沈书行面前,根本不用在乎什么礼数,什么大家闺秀。

即便是她心中如此想过,却还是碍于如今情势,如今外头对她们曲家的议论声越发的大,她又受邀参加不久后长公主府的闲谭宴,这是她第一次真正要与京城里的女人打交道,心中颇为紧张。

毕竟在京城,她成为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就会有人真正的尊重她,尊重曲府,流言也能不攻自破。

回到马车上,曲甯才看清楚沈书行手腕上的磨伤,他原本细腻光洁的皮肤变得红肿,伤处还在冒着小小的血珠。

曲甯低着头,认真的替他处理手腕处的伤口,这个角度看去,曲甯的神色柔和舒缓,再细看,脸颊红红的,还有些可爱。

…………

沈书行有些坐不住了,他问道:

“甯妹妹……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这是他一直想问却没找着合适时机问的问题,曲甯是如何逃出来的?她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何能从两个男人的眼皮子底下逃出来?

曲甯手上动作一顿,她的确没想过这个问题,按常理来说,她不应该逃的出来,沈书行不知道,对此有疑问也属正常。

她说胡话向来脸不红心不跳,“我也不知为何,他们走在后面跟着我,忽地惊叫,我转过头去时,他们已经摔下了斜坡,许是饮酒过多,脚步虚晃导致。”

“啊,竟是这样。”

沈书行觉得有些牵强,再又仔细一想,马鞍坡前面的路的确有很多斜坡,失足摔下去不足为奇,更何况他们喝醉了酒。

曲甯还真是……神奇,每每都能逢凶化吉。

可是他的银子呢?他辛辛苦苦忙碌了一天一夜的成果呢?他找谁说理去啊!

“好了,这样便能将血止住,不过沈公子回去后还需找大夫细瞧,抓些药敷。”

曲甯弄完后,便回到了位置上。

即便是两人都不提,也不得不面对一个问题。

车夫跑了。

车夫卷着银子跑了!

驾马车不是什么难事儿,但对于一个即将成为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的人,显然是不应该会的。

还是沈书行先提了出来,“天寒地冻,今夜我们恐要歇息在此了,不过你放心,我可是正人君子。”

沈君子坦荡的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好在这马车里不算冷,你再将这个盖上。”

多么懂得付出,多么温柔的翩翩公子,简直要比那些酸话本上什么主人公好上太多,沈书行啊沈书行,不愧是你。

沈书行没来得及为自己赞叹,便打了个寒颤。

…………

“我自己也有的,沈公子还是自己穿上。”曲甯几乎是紧抿着唇才没让自己笑出来,沈书行怎么像个笨小孩儿一样,明明自己很冷还想着关心别人。

这一夜实在太漫长,沈书行累的昏睡了过去,不知不觉的便躺到了曲甯的腿边上,而曲甯倒是一夜无眠。

**

不知道车夫是尚有些良心还是想返回来看看他们死了没有,沈书行和曲甯到底是回了城。

沈书行常常不回家,昨夜的事儿算不得什么,但对于曲甯来说,当是件大事,她们家若是发现她一夜未归是与人私会,那曲甯的名声便坏了。

私会这词儿用的虽不太体面,但沈书行确实意识到了这点儿,他只想完成自己的赌约,并不想真的毁了一个女子的名声。

他想着替曲甯编个理由囫囵过去,结果反倒是曲甯告诉他,在昨日赴约前便将一切事情打点妥当,让他莫要担心。

分别之际,沈书行很是忧愁。

半月之约即将结束,曲甯的态度似乎还是不冷不淡的,他还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因为她,有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

往日他随口几句话便有人争相着对他喜欢,怎么到了曲甯这便这么难?

“沈大爷,昨日如何啊?”林子涵推门而入,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看样子睡的很是香甜。

“来,过来坐。”

“沈书行,你没吃错药吧?”林子涵登时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怎么会呢?”沈书行温柔的笑道:“来嘛。”

林子涵半信半疑的坐下了,还没等他开口,沈书行便将方才买来的杀猪刀取了出来,“你看这刀成色怎么样?”

“我去,你玩什么啊。”

“昨日我让你找的人,你找的到底是什么人?害的小爷我手伤了,还在马车上睡了一夜!”

“啊?我不是按你的说法找的吗?老周可以作证!”林子涵赶紧去看沈书行的手腕,的确缠上了绷布。

“我让他喝点酒在马鞍坡等着,你们来了之后就假装按住你,再把曲甯带走,等时机成熟,就放你去救人啊,这样子总没错的,我可不会害你。”

“喝点酒?他们是喝点儿酒吗?我让你找几个人扮成醉鬼,不是真喝个烂醉,认不出小爷我就算了,竟然还敢把我绑起来?”

沈书行原先的计划十分完美。

他为了保护曲甯与几人周旋,在她面前演上几个来回,再因受伤脱力无力反抗,看着他们带走曲甯,此后便是最为关键之处,尽管他受伤,仍然强撑着在歹徒手下救回曲甯。

结果……他真受伤了,曲甯自个儿逃出来了,雇来的酒鬼是真酒鬼,还掉下斜坡生死不明了。

实在是一团糟!

“那我不是为了更真实些吗?你以为人人都像个傻子似的,演的看不出来啊。”林子涵倒认为自己做的没错,他算是看明白了,沈书行是来了劲儿,越挫越勇,非要让他们看看不可。

看见沈书行这花孔雀有搞不定的姑娘,他们也十分好奇,这回沈书行的确算是下了一些功夫,偏遇上个硬茬。

一个规规矩矩住在深宅大院儿里的闺秀小姐,竟能不为沈书行倾心?有意思……实在是有意思。

至少在他认识沈书行的这几年里还没遇见这样的姑娘。

“那你说她能看出来吗?”沈书行听完林子涵的话,疑声道。

这些日子不难看出曲甯非愚笨之人,说不准真能看出他的戏码,那他不就成了个笑话。

“欸,若是没有我来助阵,她或许能看出来,但是有了我就不一样了,哼哼。”林子涵不怕死的拍了拍沈书行的肩膀,嬉笑道:“怎么样?人家曲小姐对你芳心暗许了吗?”

“你还敢提?”沈书行攥紧了拳头。

“好嘛好嘛,那沈大爷慢慢想着吧,我可等着期限到呢。”在沈书行拳头落下前,林子涵一个闪身躲开了,临走时还不忘说句讨打的话。

沈书行懒得同他计较了,毕竟眼下还有最重要的事儿呢。

那就是他的面子。

在这几个从小玩大到的好哥们面前丢了面子,好比脱了裤子在大街上走。

所以他一定要赢这个赌约。

对了——

肥六前日给他的消息是,曲甯会去参加长公主府的闲谭宴,这种女人家家办的宴会他不感兴趣,大多是闲话家常啊,虚寒问短什么的,很是无聊,这长公主倒是不知哪根筋没搭对,年年都置办个一回。

以往他从未去过,不过这一回,或许可以去上一去。

“四七,你进来!”

“来了来了!”四七推开门,小跑到沈书行的跟前候着,憨气的脸上总是带着一股老实人的微笑。

“前些日子那个……什么长公主送过来的帖子,给我找出来。”

“啊……”

“啊什么啊?”

“可是上回您不是说这玩意儿扔了就行了吗?奴才就……就……扔外头狗窝去了。”四七越说越没底气,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沈书行的表情。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你扔就扔,你还扔到外面的狗窝?”

“是啊,您说扔的越远越好呢!”

四七认认真真的将沈书行当日的话再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