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枫觉得这是一个误会,言语不通造成的误会,一个美丽,看起来有些令男人遗憾的误会。
一个女孩子,无依无靠的,担惊受怕,只是想让人在身边,有些保护色彩的休息一晚,很婉约,要求不高嘛。
“不错。”崔贞爱低低的声音,“你介意吗?”
“当然不介意。”叶枫叹息一声,终于明白正人君子原来并不好当,他只是轻轻地说了句,“你睡吧,有我在身边,你不用担心的。”
“你真好,谢谢你。”崔贞爱抬起头来,飞快的在叶枫脸颊上吻了下,“叶枫,我会永远记住你。”
飞快地转了个身,浴巾飞快地滑落,只是再有几秒的功夫,崔贞爱已经钻入了被窝,留给叶枫一个洁白无瑕的,美妙的身影,惊鸿掠过般。
叶枫笑笑,没有想到崔贞爱如此的大胆,对他又是如此的信任,只不过很多时候,这种信任通常都是正人君子的责任的束缚,叶枫倒不敢像她那样,扒的精光地躺在床上,只是和衣躺在属于自己的大床上,调暗了屋灯的光线。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夜,会和一个陌生的女人这种方式渡过一个奇怪的晚上。
暗夜中,房间内呼吸可闻,崔贞爱的呼吸开始有些急促,慢慢的,平和下来,叶枫知道,那是一种进入浅睡眠的状态。微微地睁开眼睛,看着对面床上的女郎,蜷在被子里面,一张脸圣洁的有如天使。
虽然叶枫的生活是丰富的,常人难以想象的,可是他从来没有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见到一个奇怪的女孩,她看起来胆小,却又胆大非常,最少她敢留一个才交往几个小时的陌生人在一个房间,她信任自己的判断,可是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信任之人!这个世界十分微妙,可以让人在任何时候,碰到形形色色的人。
想起这几年的遭遇,叶枫心中叹息一声,只觉得长夜漫漫,却是无心睡眠。
崔贞爱突然嘟囔了一句什么,就算是熟睡,也不能掩盖住眉宇间的哀愁,叶枫借着昏暗的灯光望过去,心中多少升起一丝怜爱。
怜爱并非爱情,是男人在很多时候对于指定女人不由自主升起的一种心情,如果此刻崔贞爱醒过来,请求叶枫的援手,叶枫虽然自顾无暇,可还是会出手帮忙,这个女孩子显然有种让人心软的本事。
可是她并不知道叶枫的身份,她把全部压在明天求助的那个人身上,她请求叶枫留在身边,只不过是因为内心的恐惧。叶枫无意插手,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他不想打破这个规则。
不知道什么时候,沉沉的睡意涌了上来,叶枫闭上眼睛,睡了过去,等到再睁开眼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早上。
窗外并没有光线照射进来,并非这间套房的角度不好,而只是因为今天是阴天。
感受到外边的灰暗和阴冷,叶枫叹口气,目光落到对面的床上。
那张床是空的。
崔贞爱已经走了。
叶枫知道,崔贞爱走的时候,静悄悄的没有声息,可是她一下床,叶枫就已经惊醒了过来,他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警觉,张飞是睡着的时候睁着眼睛,他闭着眼睛,潜意识却是相当的清醒。
这是在陌生环境养成的一种警觉,叶枫本来早已失去,可是却被千千的明月刀唤醒,想到千千的时候,叶枫心中突然升起一阵温暖,却也有了一丝为难。
他好像已经忘记了千千,可是他真的忘记千千?也忘记了给千千的那个承诺?
觉察到崔贞爱像兔子一样,走动的谨慎,他知道崔贞爱并不想惊动自己,索性没有睁眼,这是一场浪漫的遭遇,但是男女主人公没有必要进一步的发展,就当是以后回忆的一件温馨往事吧,叶枫心中微笑,感觉到崔贞爱默默地注视着自己,目光复杂。他听到她又静悄悄地走开,拉开了抽屉,写了点什么,放到自己的床头,看起来想要俯身吻下自己,却又止住,又过了半晌,这才悄然的离去。
叶枫心中多少有了一丝怅然,她来的突然,走的无声无息,有如流星划过,只是留下一丝心底的轨迹。
感慨自己的多愁善感,对于这个生命中突然出现的韩国女子,多少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叶枫起床,看到床头柜上留着一张信纸,上面用韩文写着,“叶枫,我爱你。”
叶枫愣了下,嘴角一丝微笑,他当然知道,这种爱是那种广义上的爱,就像上帝爱他的子民,信徒爱天主一样,不过他还是把那张信纸折了起来,放到了怀中,看了下周围,发现没有留下什么,出门下楼去退房,才知道崔贞爱已经办妥了一切,耸耸肩头。
出了酒店,感觉到天是灰蒙蒙的,树是灰蒙蒙的,叶枫的心情也有些灰蒙蒙的。来到巴黎的游客,不是去看看罗浮宫,就是看看铁塔,要不就是从凯旋门走下去,游历下知名的香榭丽舍大街,夜里的巴黎是美丽的,灯光下的黑暗都觉得是一种点缀,只不过到了白天,灰蒙蒙的反倒让人感觉到有些期望中的失望。
紧了紧衣领,叶枫刚从温暖的被窝中钻出来,又没有吃早餐,多少有些寒冷,犹豫了一下,搭乘地铁到了Cite站,出了车站,叶枫来到了游历巴黎的客人也一定要到的地方,巴黎圣母院。
以前的他,每次到了巴黎,虽然称不上前呼后拥,但是最少是锦衣夜行,他来到巴黎很多次,但是坐地铁来到巴黎圣母院倒是第一次。
善良美丽的爱斯美拉达并不在,虚伪的克洛德·弗罗洛不知道是谁,因为每个人的外表看起来,都是衣冠楚楚的一本正经,谁都不能从外表看到对方内心的丑恶。外表丑陋,内心崇高的敲钟人阿西莫多当然也不在,不过门口倒有个外表狰狞丑恶不差阿西莫多的流浪汉,到处的乞讨,看起来不施舍就要抢的架势。叶枫笑笑,走进了圣母院,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绚丽夺目的玫瑰画窗。
叶枫对这个并不陌生,父亲的游轮上,就是如此的设计,按照这个比例,一比一的丝毫不差。
哥特式的建筑风格,还有祭坛,回廊,以及门窗等处的雕刻和绘画艺术,游轮上也是仿佛,因为父亲的那艘游轮,本来就是和这个圣母院一样的建筑风格。
叶枫进入了教堂,看着圣母圣婴,还有两边的天使,两侧的亚当夏娃,凝立了良久,嘴唇轻微的蠕动,不知道念着什么。
这时候教堂里面响起了优美庄重的圣歌,叶枫双手合十,竟然一副虔诚的样子。
他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信圣母的人,但是他的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庄重。
清晨人不算多,优美的圣歌回荡在教堂,更显清越,叶枫一直等到圣歌结束后,这才放下手掌,睁开了双眼,望着圣母喃喃道:“希望你能够告诉我答案,希望你不会怪我。”
他的眼中有了一丝痛苦,嘴角抽搐了几下,浮出了无可奈何的神色,转身黯然离去,快到门外的时候,看到两个中年的修女已经接替了那个丑陋流浪汉的工作,开始在那里募捐,只不过显然效果一样,缓步走了过去,掏出了崔贞爱给的三张五百面值的欧元,丢到了募捐箱里面。
修女们虽然在祈祷圣母的恩赐,可是却也注意到凡人的举动,一个看到叶枫的捐赠,差点叫了声卖糕的,你可真大方。另外一个却是一手划十,感动地望着叶枫说了一声,“愿主保佑你。”
叶枫丢下一千五百欧元,只是笑笑,这钱他来的轻松,去的也轻松,只不过他知道,主是保佑不了他的,他想要生存下去,还是要靠自己的奋斗。
他求安心,求另外一人的安心,他知道,无论自己到了什么地方,总有一个人会为自己,在教堂祈祷的。
出了圣母院,叶枫并没有再去其余的名胜,而是拦了一辆计程车,出城向北,到达了汉斯后,又坐了一段时间,这才下车。
沿途都是些美妙的村庄和小镇,沿着汉斯到艾培这条七十公里的小路,也是有名的香槟小径,到处都是葡萄园,教堂,还有连绵起伏的山林。
到达汉斯山区后,前方有个不高的山丘,站上去往下望,多半能看到优美的农庄和小镇,只是叶枫并没有走上山丘,而是沿着一条斜径走下去,前方是有些稀疏的树林,穿过那片树林,只是感觉到眼前霍然一亮。
前方是一片好大的庄园,不远处有一座火焰哥特式的教堂,近处木屋群交织错落,颇为宁静,只是再往前行,有道古朴的围墙圈起了一块地,只是露出了建筑尖顶,看起来是私人的领域。
叶枫笑笑,沿着围墙走过去,到了大门处,犹豫了一下,扣动了大门的门环。
这里的一切都是造型古朴,看起来和现代的社会格格不入,叶枫扣动大门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会儿很剧烈的心跳。
这里他是第一次来,可是香槟小径他并非第一次来。他熟悉香槟小径,只是因为喜欢这里的香槟美酒,可是他没有想过,隐者竟然会让他到这么一个地方来。
所有的一切,和隐者在NPC中说的一模一样,他说得这么准确,是不是因为他也来过这里?
四周很静,静的让叶枫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铜色的门环叩击的声音,好像敲在他的胸口。叶枫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他也没有兴起什么警觉,只是他突然有些心痛,感觉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这里发生过一样。
叩门声停止下来的时候,门里传来略显沉重的脚步声。
大门‘嘎吱’打开的声响,让人牙根有些发酸,好似很久没有访客的样子,大门里面探出一个苍老的头颅,目光有些浑浊地望着叶枫,有了一丝疑惑。他仿佛一直在等候,等候的不是来客的拜访,而是生命平缓而又无奈的流逝。
“先生,你是?”
老人用的法语,语调低沉,不起波澜,只是眼中多少有了一丝诧异,诧异访客的皮肤,还是诧异这里很久没有访客?
“我找格兰古特先生。”叶枫开门见山,回的是法语。
他这一路上,其实已经最少用了三国语言,沈阳如果看到了,多半更是崇拜,这个叶枫的鸟语很地道,而且他会的鸟语都很娴熟,他这种人才,开拓者养不下的。
老人摇摇头,“我家老爷不见客。”
“可是你家老爷会见我。”叶枫倒是并不急躁。
“你是谁?”
“叶枫。”
“叶枫?”老人喃喃自语了一遍,“抱歉,我家老人不见客。”
“我……”
‘砰’的一声门响,大门关上差点撞上叶枫的鼻子,叶枫有些苦笑,一时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局面。
看了下围墙,好像并不算高,叶枫却没有翻墙而入的习惯,一方面这是隐者介绍的,另一方面,国外对于私家领地的保护意识要强悍的多,你私入别人的住宅,别人一枪打死你,也是受到法律的保护。
站了良久,叶枫除了再次伸手叩门,好像没有什么好方法。只是不等他握住门环,突然停住,回头望去,只看到崎岖的山路竟然开来了一辆雪铁龙。
叶枫有些诧异,看到车子的来势,正是向自己这个方向开来,没有几分钟的功夫,车子已经到了叶枫的面前,跳下了一个女人,吓了叶枫一跳。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还能碰到这个人,崔贞爱也是一脸诧异地望着叶枫,很难以置信的样子,“叶枫,你怎么会到这里?”
“这个问题,其实我也很想问你的。”叶枫耸耸肩,“我可不是跟踪你来的,你走的无声无息。”
崔贞爱有些脸红,“我只怕吵醒你的美梦。”
二人突然都沉寂了下来,只是听着山风吹动,带的树叶刷刷的响。
崔贞爱在那一刻,好像表现得有些手足无措,只不过倒是很快的恢复了镇静,指了下大门,“你找这里的主人?”
“嗯。”叶枫点点头,又有些恍然,“你说的求助对象,就是他?”
他实在有些想不明白,这么个破地方的人物,怎么会和韩国的当代有任何瓜葛,只不过隐者只是让他来这里说一句话,其余的事情,顺其自然就好,叶枫心中嘀咕,神神秘秘的老头,安排的也是神神秘秘的勾当,只不过叶枫只相信一点,老头不会害他,女人有神秘的第六感,叶枫第七感告诉他,隐者对他,其实很不错。
看到叶枫的神色有些茫然,崔贞爱以为他是轻蔑,忍不住的有些诧异,“你不认识他?”
“我的确不认识他。”叶枫实话实说。
崔贞爱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相信,“你不认识他,怎么会到这里?”
“有一个人让我到这里。”叶枫有些苦笑,看到崔贞爱脸色一变,明白了什么,解释了一句,“和你继母,和你的家族应该无关的。”
崔贞爱笑了笑,“那你怎么还在门外?”
“开门的老头好像吃了枪药。”叶枫只能苦笑,“这里还是几十年前的格局,只有一个老管家进行通传,我实在很怀疑你到这里求助,有没有效果。”
看到崔贞爱很诧异的眼神望着自己,叶枫摸摸鼻子,“怎么的,我说的有什么不对?”
他当然知道自己说的有些不对,崔贞爱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有钱的人也不是穿上黄金甲才代表有钱,他只是装作不明白,只是想在进门之前,通过崔贞爱之口,多了解一些情况而已。
果不其然,崔贞爱虽然没有看白痴一样看着叶枫,只是因为她对叶枫有好感,但是口气中多少有些惋惜,叹息道:“我只能说一句,这门里的主人要是不高兴,世上很多人会喝不到正宗的香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