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节 心情日记

十一月十七号,天气晴。

心里,有些牵挂。

来到马来西亚已经有两个多星期,离开了开拓者也有了三个星期,可是总是感觉,发生的一切,就在昨天!

叶枫是个好人,我是慢慢地知道,可是他是个很懒惰的人,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

许舒婷坐在电脑前,打开了一个网站,网站的名字叫做心情日记。

这是个小网站,没有什么名气的,写在上面,很少有人看到,许舒婷也不想有谁看到,来到马来西亚不久,她处理了很多事情,住所厂子的事情安排的也差不多,她有写日记的习惯,一直都有,以前是写在本子上,自从可以上网后,都是写在网上,但是无论写在本子上,还是写到网上,她知道,那都是她用心在写。

来了这么久,她一直在忙碌,这里有个老爸留下来的厂子,虽然不说是白手起家,可是也称得上一穷二白的,她有着女人天生的坚忍,几年前,她能熬下来,维持着爸爸的厂子,稍具规模,几年后在国外,她一样能做到。

她终于能够喘息一口气的时候,坐在电脑前,本来想着写些来到马来西亚的一些感慨,创业的筹备事项,可是她手指触摸键盘的一刹那,忍不住想起了叶枫。

她知道,自己这辈子,已经很难再忘记这个男人。

手指轻轻点动,屏幕上的字就如流水般的舒展出来,许舒婷才发现,自己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她无人倾诉,她不想对母亲说,母亲不应该再为自己担心,她也不想对弟弟说,她只怕弟弟会找叶枫,她不想对叶枫说,因为话到嘴边,她说不出口,她总是觉得一颗心飘飘荡荡,她不想让叶枫为难。

叶枫的确很懒,懒的鞋子不肯擦一下,衣服也有些灰尘,戴着的黑边眼镜,一条眼镜腿还是用丝线绑起来的,许舒婷望着屏幕上的字,眼眸有些明亮,嘴角一丝微笑,回想起当初和叶枫相见的情景。

可是这么个懒惰的人,竟然肯为我弯腰拣一下掉落的文件,我那一刻,真的有些感动,因为那时人很多,多的却不像有人在的样子,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怎么形容呢,就好像你处身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可是你感觉自己很孤单,可以置身事外的观察人间冷暖,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对于别人的困难和无助,甚至难得留下关注的一眼。

许舒婷写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一下,目光落在桌子旁的一张照片上,那里,一男一女恋人一样的相依相偎。

我知道,他应聘是故意的,不是故意来应聘,他是故意说那些话来气我,或者,知道我不高兴,想让我开心?我故意装作很气愤的样子,可是发现他这个人真的有趣,他不想来,我就偏偏让他来,我让小娟给他打电话的时候,甚至有点担心他会不屑回话,我足足等了他两个小时,他来的那一刻,我不知道为什么,期待的内心突然又很生气,我觉得他太颓唐了,他颓唐的除了好事,剩下的什么事都不想做!

许舒婷嘴角一丝苦笑,手指凝在键盘上,好像想着当初的那一幕,半晌,又继续在键盘上书写自己的心声,我刻意的激怒他,希望他能反击,希望他能反驳我,可是他竟然只是说了声,实在抱歉,辜负了你的好意,他难倒看出了我的心思?他转身走的那一刻,我突然很想叫他回来,可是,我无法张口。

张发财来了之后,为这件事带来了转机,叶枫竟然认识张发财,实在是让我很意外,可是我从那一刻知道,他虽然颓唐,但是不是普通人,他颓唐,难倒是因为有什么伤心的事情?

后来他很自然的留在这里,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颓废,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做我的老板,我喜欢和他单独呆在一起,有种很舒服的感觉,因为你什么都不用想,你说什么,他都会听,他是个很好的听众,他听的时候,看似心不在焉,可是我知道,他确实很认真地听你说,只是那副眼镜很大,遮掩了他大部分感情,其实叶枫他,是个很能掩饰自己感情的人,为了掩饰自己的感情,他甚至让你觉得他是虚伪的,狡猾的,爱贪小便宜的人。

为什么会这样,他为什么不想让别人觉察到他的帮助?为什么不想让别人对他感激?他看起来很糊涂,却什么东西都算的很清楚,他是清清楚楚的糊里糊涂,他的糊涂,因为他很清醒,听起来很矛盾,是不是?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那四十万,我知道,他不会放在心上,他听到我说了父亲的事情,想要帮我,可是就算帮助,他掩饰的都是那么好,他让你感觉到,他很可恨!

文静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我看到了我认为的事情,我从我看到的事情,得到了我理所当然的判断,我却不知道,事情和我想的完全不同,这不是文静告诉我的,她对我有点看法,什么都不会和我说,也不是叶枫告诉我的,他对我只有关怀,可是也什么都不会解释,他就是那种人,让人误解的时候多,让人理解的时候少。

告诉我真相的是弟弟,君武当然不是特意告诉我真相的,他只是说文静是个好女孩,可是命不好,这种人很多,文静是不幸的,不幸的是她们的不由自主,文静又是幸运的,幸运的是她能碰上了叶枫,我那时才知道,原来叶枫也不认识文静的,可是他看起来,对待哪个人,都是亲人一样的关怀!

他处理的方式当然一如既往,他帮助了文静,可是让人觉得,他很可恶,文静现在都在恨着他,因为他掩饰的实在太好,他只想让你对他恨,他好像一个神父前祈祷的赎罪者,专心的为自己赎罪,不想被别人感恩。

许舒婷写到这里,叹息了一口气,空旷的房间里听到,有些落寞,‘唉’字打了上去,留下长长的省略号。

我知道这件事后,就想对叶枫说声对不起,可是我见到他的时候,终于发现,我什么都说不出口,他根本不会把别人的误解放在心上,包括是我。

母亲病了的时候,我觉得天塌下来一样,我知道自己要挺住,弟弟虽然年纪不小,但是还没有受到过什么打击,我这个做姐姐的要撑住一切,可是听到医生说脑手术的,年纪这么大的,很难醒来的时候,我真的觉得无法承受,我想找一个肩膀依靠一下,哪怕只是一下,这时,我想到的是叶枫!

我对叶枫提出订婚要求的时候,我知道,他不会拒绝,他是好人,他可以为了帮人,去做任何匪夷所思的事情,可是当我听到他有女朋友的时候,我觉得心里很不舒服,我羡慕,或者说是嫉妒那个女孩子。

后来我知道,那个女孩子叫做方竹筠。

她怎么会看得上叶枫?要知道,你和叶枫慢慢的接触,才会发觉他的好,方竹筠真的很有眼光,她能从叶枫的掩饰中,发现叶枫的好,她值得叶枫的爱,自己为什么不早一些遇上叶枫?

许舒婷打到这里的时候,反倒觉得轻松了一些,她一直都很累,可是写到日记上,就会觉得好过一些。

‘噼啪’键盘声再次响起,这是个宁静的夜。

那次和他吃酸辣粉,终于碰到了我想见的那个女孩子,方竹筠很安静,很不错的一个女孩子,她看到我有一丝不安,可是转瞬隐去,她很善解人意,反倒是她的朋友,刻意的激怒我,我真的生了气,不是为了那人的几句话,只是因为,我心里不高兴,很烦躁!

叶枫有心事,我知道,他很不开心,最少他不如表现的那种开心,我也知道,君武说有人砍他的时候,我真的很担心,无论君武说的是不是真的,我都要跟出去看看,我没有想到他走到了街道一角,拿出个好像是通讯的,有如手机一样的东西,他情绪头一次那么失控,我从来不知道,像他那样的人,也有那么失态的时候,可是我又知道,他很痛苦,可是他见到我在的时候,又恢复了原先的那种懒散,我知道,他不想让我知道他的痛苦,他有困难,我却一丝都不能帮他,我也很难受。

许舒婷停了下来,又想了一会儿,这才写到,婚礼举行的很隆重,也很奇怪,我发现叶枫的眼神也很奇怪,他有一丝惘然,又有些痛恨,他见到他父亲叶先生的时候,好像是两个陌生人,我到现在,还不清楚,那到底是不是他的父亲,可是现在,知道了那些,又有什么用呢?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许舒婷打到这里的时候,神色有些黯淡,我知道,我和他之间,订婚之后,就意味着结束,他有个很好的女朋友,方竹筠很喜欢他,我当然看得出,可是就算妈妈做完了手术,康复出院后,我还没有和她说出真相,妈妈好像看出了什么,可是她却不会问,我有几次想要当着公司人的面,宣布这场订婚的无效,可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叶枫也没有说,他是个好人,我看出他的意思,他可能觉得,这种事情,应该女方说出来,更有面子一些,他就是这样的人,什么都是清楚地知道,什么都为别人着想,但是我实在说不出口,我最终选择了逃避……

一连串的省略号敲击了出来,许舒婷木然了半晌,才又写到,叶枫,我不想破坏你的幸福,所以我选择了逃避,叶枫,我也不想说什么订婚无效,因为,因为,我爱你!

许舒婷写完了日志,才发现已经夜深人静,她把文章上传到心情网站,设置成了隐私文件,除了她自己,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屏幕右下方有个头像闪来闪去,许舒婷点了一下,一个消息传了过来,“姐姐,在吗?”

许舒婷愣了下,这个联系方式,只有弟弟知道,这么晚了,他找自己干什么?

“在。”

“我有事和你说。”

“废话。”许舒婷忍不住嘴角露出笑意。

“叶枫,叶枫最近在竞标。”姚君武的那边话传的慢了一些,好似他在犹豫。

“这有什么奇怪,不竞标,我们吃什么,不能总吃老客户的。”许舒婷回了句,直觉却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因为弟弟不是容易那么大惊小怪的男人。

“他联系你了没有?”姚君武又问。

觉察到弟弟的吞吞吐吐,许舒婷回了句,“没有,他不知道我的联系方式,只有你知道。”

“他目前正在投标的项目是帝京小区,我也是才知道。”姚君武紧跟着问了一句,“帝京你知道吗?”

许舒婷一愣,有些觉察不对,“铭天集团的那个?”

“不是那个还能有哪个?那个项目不小,最少也要两千万。”姚君武送来了个苦笑的脸谱,半晌看不到姐姐的回答,问了一句,“姐姐,你在?”

“胡闹!”许舒婷打了这两个字后,半晌却没有发送出去,所以姚君武只是觉得那面没有消息,想了一下,许舒婷又把那两个字删除,发了一句,“叶枫和你商量了没有?”

“没有,我以为他和你商量了。”姚君武做个哭脸的表情,“这在公司,还是机密,我们这面,谁都不清楚,是李姐说的,我觉得叶枫是在胡闹。”

姚君武替姐姐说出了心声,许舒婷却是沉思了起来,半晌才回了一句,“叶枫是个做事稳妥的人,不然我不会放心的把公司交给他打理。”

姚君武那面回了一个省略号,显然是无语,或者是表示反对。

“相信他。”许舒婷最后下了个结论,“我相信他,如果他不和你说的话,你就当作不知道,他做事,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