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乌鲁克北域上方,万米高空中——

“啊啊啊啊啊啊——!!!”

少女的尖叫划破天空。

空中上涌的暴风隆隆而过, 把那声音切割成破碎的音节, 顺风飘远久久回荡, 存在感惊人。

“闭嘴, 杂种!本王御前竟敢如此失仪, 你想死吗。”

另一个男声响起, 话语间满是难以忍受的戾气,似乎下一秒就要把噪音的源头掐死。

“啊啊啊啊——就是不想死才叫的吧!呜啊, 要摔死了,梅恩救命啊!!!”

藤丸立香整个人都飘在天上, 从下方涌来的风托举起她的身体, 给人一种仿佛在飞翔的失重感。

但是藤丸立香知道, 她并不会飞。

一直下坠下坠, 如刀的风擦过脸颊……从空中往下看,能瞧见的只有稀薄的云层。

偶尔从云层的空隙间瞥到地面,也尽是些蚂蚁大小的、不知道是群山还是建筑的小黑点。

“太太太高了,梅……咦?!”

再度忍不住呼唤自己最信赖的从者的时候, 藤丸立香忽然发现自己的下落止住了。

——脚下似乎确确实实地踩上了什么……

藤丸立香惊魂未定地低头, 发现自己跌在了一驾巨大又华丽的飞舟上。

而飞舟中央唯一的御座上, 坐在那里的人, 正是跟她一同来到这个特异点的吉尔伽美什。

“哼,这种时候就只会麻烦本王的挚友吗,没用的杂种。”

光辉之舟维摩那上,吉尔伽美什交叠着双腿, 靠在王座上单手支着下颚,微微眯了眯红眸:“不过也算是提醒了我,看在吾友的份上,姑且让你多活一段时间——为王的仁慈感恩戴德吧,杂种!”

如果不是藤丸立香头上还顶着梅恩御主的身份,最古之王大概会就这样目送着少女摔成肉饼。

藤丸立香完全是误打误撞揪来了一块保命符——关键时刻喊梅恩的名字,真的比喊吉尔伽美什本人都管用。

“滋滋——”

正当藤丸立香还处于死里逃生的懵逼中时,她身上携带的迦勒底通讯设备,忽然发出了微弱的讯号。

藤丸立香晃了晃脑袋,一手拍着脸让自己清醒起来,一手联通了设备。

然后,在藤丸立香和吉尔伽美什面前,便出现了罗曼的立体投影。

“怎么样?没事吧?!”

罗曼甫一出现,便急急忙忙地问道。

“……还,还好,算是平安地活下来了。”

藤丸立香抹了抹额头的虚汗,一时觉得无比庆幸:“不过刚刚真是太吓人了,灵子转移的落地点居然是在万米高空。”

“啊,关于这个——抱歉!是我疏忽了!”

罗曼一脸懊恼自责:“因为神代的魔力浓度太高,干扰相当严重,所以一捕捉到梅恩的定位点,就直接把你们传送过去了。”

“设定的落地点原本是在梅恩的周围,只不过我没想到,梅恩似乎正在高空中超高速移动,所以……”

所以藤丸立香和吉尔伽美什也被送到了高空。

唯独在这个时候,罗曼庆幸有吉尔伽美什,有光辉之舟维摩那,不然藤丸立香怕是要当场凉凉了。

藤丸立香:“你的意思是说,梅恩在这附近吗?!”

吉尔伽美什:“他在这里?”

经历了险境的两位当事人似乎对罗曼的解释毫不在意,全都只捕捉了他们当下最想知道的消息。

罗曼似乎早有所料,因此并没有意外,顺其自然地接口道:“没错。经过我这几天的观察,我发现梅恩的行进轨迹最终指向的是乌鲁克。”

“而你们现在,就位于乌鲁克的北域领空。”

“根据最新更新的坐标来看,梅恩距离乌鲁克已经很近了。你们只要在这里等待一会儿,不出一个小时,应该就可以跟梅恩汇合。”

不需要在陌生的时代漫无目的地寻找,只需要耐心地等上一会儿,就可以见到想见的人——这简直是目前为止最好的消息。

藤丸立香一脸圆满地瘫在了维摩那上,松了一大口气:“那我们现在,只要在这里等着就可以了对吧。”

“恩,我觉得这样就……诶?等等,吉尔伽美什你想做什么?!”

罗曼透过显示屏望着突然掉转的维摩那,像被触到了雷达一样,立时不安地问道。

“哼,做什么?显而易见。”

黄金的王缓缓放下撑着下巴的手,站起身走至了辉舟的边缘。

高空涌起的风拂动王的衣袍,腰间的系带肆意飞扬,鲜红的尾摆随风鼓动,猎猎作响。

最古之王于万米高空之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脚下的大地,唇角扯开一抹狂肆的弧度:“你要让本王在这么寒酸的地方迎接挚友吗,玩笑也要适可而止啊杂种——明明,下方就是乌鲁克吧!”

罗曼:“……”

——并不是没想法,只是为这一瞬间的猜测而毛骨悚然。

比起罗曼不想面对似的沉默,藤丸立香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少女拍拍手从天舟上站起来,亦步亦趋地蹭到吉尔伽美什旁边,然后小心翼翼地觑着下方的大地,惊叹般地瞪大了眼。

倒未必是真的看清了什么,只不过,那无比广袤的,如同绵延到天际的大地,已让人不由为之深深震撼,进而产生不一样的豪情和气魄来。

“哈哈哈哈哈哈,意外得有着不错的表情啊,杂种。”

吉尔伽美什似乎被少女的样子所取悦,难得没有嘲讽,他顺势张开双臂,高高地扬起下颚道:“看吧,这就是乌鲁克——理所当然的,是沐浴在王的恩泽下,天上天下最光辉荣耀之城!”

吉尔伽美什说着分出了一丝余光,斜睨着身旁的少女,施舍般发问道:“如何,吾友的御主——想要更近一步看看吗。”

“好……”

“不行!”

打断了藤丸立香跃跃欲试的回答,罗曼一个头两个大地开口道:“你们两个,尤其是archer吉尔伽美什,如果出现在乌鲁克的话,一定会造成动乱的!我觉得还是等梅……”

“啪!”

覆着金甲的手伸出,骤然掐断了联络仪。随着讯号单方面的关闭,罗曼的立体投影瞬间消失不见了。

藤丸立香顺着金甲望去,正对上吉尔伽美什神色如常的脸。

只见这位王斯条慢理地收回手,冷酷地嗤道:“聒噪,到此为止这个杂种已经没有用了。接下来要怎们做,由本王决定。”

……

同一时刻,乌鲁克,王城主城门前——

赶了大半天的路,梅恩终于来到了乌鲁克的城门前。

当然,不是没想过一口气直接飞到王宫去,只不过因为——现在的乌鲁克,已经展开了足以包围整座城的巨大结界。

所以梅恩在空中碰壁了,不得不暂时落到地上来。

“阿嚏!”

被挂在船头的伊什塔尔,终于在晃荡了大半天后着了地。

原本姣美的女神,如今已经全然顾不上自己的姿仪了。

她抽了抽鼻子,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眼角泛红地抖声道:“好过分!居然这么对我,太过分了!”

“过分?”

梅恩正远远观望着城门,闻言分出了一丝余光,斜睨着对方道:“何必如此谦虚?比起你曾经做过的事,我如今所做的可是望尘莫及。”

“什……”

“再废话就杀了你。”梅恩语气淡淡地说开口:“毕竟我现在有点忙,玩闹什么的就留到之后吧。”

——玩闹?居然说我在玩闹!

伊什塔尔咬了咬牙,然而当她垂眸扫到自己身上缠着的、已经完全把她裹成了蚕宝宝的天之锁时,又立即泄了气——啊,好想哭。

想要进乌鲁克,就必须呈递通牒,也就是身份证明的文件。

梅恩既没有通牒,又不想强闯引起动乱,所以,就只能另想办法了。

——不是很难想的办法。

梅恩把伊什塔尔拖到了守城的士兵面前。

伊什塔尔:“……?”

不管是梅恩还是伊什塔尔,在不刻意隐藏气息的情况下,都是绝对引人注目的存在。

于是,几乎是在梅恩出现于视野的那一刹,守城的士兵便戒备了起来。

毕竟现在是战时,遇到看起来就不简单的人物,任何程度的警惕都无可厚非。

“你是什么人?”士兵尽量保持着冷静,问道。

“我是伊什塔尔的使者。”

梅恩一边说着,一边提了提手中的链子:“而被这锁链捆缚的,正是伊什塔尔女神本人。”

士兵:“……!!!”

“喂,你,你这家伙在胡说什么啊!”

不等一脸懵逼的士兵说话,伊什塔尔率先嚷嚷了起来:“什么使者?有你这么对待女神的使者吗!”

“诶,不是您让我这么做的吗,伊什塔尔女神?”

梅恩微微一笑,表情自然得叫人挑不出错来:“您说您忏悔着自己的过错,想要洗心革面重新做神,所以才特别拜托我,带着您来乌鲁克负荆请罪的——难道不是这样吗。”

“哈?!我什么时候……”

“说话之前稍微考虑清楚啊,女神。机会难得,你也不想留下什么糟糕的回忆对吧。”

“……”

“你看——”梅恩仿佛没看见伊什塔尔无比难看的脸色,示意道:“女神已经默认了。”

士兵呆了呆,反应过来后踌躇道:“啊,可是,我没见过伊什塔尔女神,所以……”

“证明身份吗,这个没问题。”

梅恩一链子把藏在远处的天舟玛安娜拖了过来,“当”地放到了城门前:“就算没见过伊什塔尔的真容,也应该知晓传说中的天舟吧。”

随处可见的神庙壁画上,比起抽象画风的女神容颜,天舟玛安娜反而更好辨别。

士兵显然见过。

面前的天舟散发着浓郁的神力气息,每一条可见的纹理都是普通人难以窥及的巅峰,不止是强大的力量更是绝伦艺术。

士兵留有余裕的神情,瞬间变得无比严肃起来,他持着长枪躬身道:“抱歉阁下,此事事关重大。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够带着伊什塔尔女神,去觐见吾王,亲自说明。”

梅恩:“是说要带我们去见王吗,正合我意。”

“感谢您的理解。”

士兵说完,欲言又止地望了眼蚕宝宝女神,随后还是一闷头,强行看不见似的转身向着城内走去:“请随我来吧,我现在就带您去见吾王。”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似乎是一切顺利。

梅恩随着士兵进入了王城——

出乎意料的,王城内部是一片格外繁华的景象。

综错的街道被清扫一新,建筑物紧然有致,道旁盛开着新月的花,娇艳欲滴。

人们热热闹闹地走在街上,叫卖着瓜果蔬菜,鲜花植被,甚至纪念品。

他们似乎完全没有被外面世界毁灭级别的灾厄所打击到,仅仅是把握现在,努力地活着。

“士兵阁下,巡察辛苦啦!”

“诶诶,旁边的是新来的移民吗,唔,有点奇怪的样子。”

“新鲜出炉的乌鲁克特产,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今天打算大扫除,买衣服的客人要明天再来哟。”

“……”

“怎么样?这就是吾王治下的乌鲁克。”

士兵遥望着王宫的方向,发自内心地微笑起来,那不止是单纯的感激,更像在谒见信仰:“我啊,一直相信着,如果是在王的统率下的话,大家的日子一定会过的越来越好的!”

“啊……”

梅恩认真地望着所见的每一个人,道:“我也一样,如此深信着。”

从城门到王宫虽然还有一段距离,但以这个时代人们的脚力来说,还不成问题。

前提是,没有人搞事的话——

“轰!”

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从王城的北方遥遥传来。

随后,便是一阵“咯啦啦”的,仿佛什么东西破裂一样的声音,紧跟而至。

梅恩抬头循声望去,发现北方的天空之上,已经彻底被金灿灿的光所照亮了。

而在那光芒之下的,则是因遭到了撞击,而显现出形体的结界。

原本透明的结界,在这一瞬变得无比明晰起来。它就像一个巨大的罩子,笼罩着整座王城,上面流转着叫人看不懂的神秘文字。

但是现在,这个罩子却破了个窟窿。

而且还是个不小的窟窿。

“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

“是敌袭吗?!”

街道上的人们纷纷注意到了结界的问题,仰头看向了高空。

而就在这万众瞩目之中,一驾生着翠色双翼的天舟,从窟窿处高调地飞了进来。

领着梅恩的士兵正神色凝重地瞧着这一幕,忽然察觉到一股冷意从身后袭来,当即浑身一抖。

士兵战战兢兢地转身一看,发现那位银发紫眸的青年,不知何时已经扔下了手上提着的女神,转而望向了天空的辉舟。

“你……”

士兵正要说什么,然而下一秒,青年忽然冷笑一声,瞬间从原地不见了身影。

“泠泠——?”

原本捆缚着伊什塔尔的锁链,在一秒后的迟滞后,毫不客气地甩开女神,循着青年消失的方向,跟着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