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万籁俱寂。天际一片阴霾,无月也无星。
长安城内,时不时有持剑官兵巡行,以防有贼人趁夜作乱。
在官兵看不到的一处狭长小道内,一玄衣男子步履闲缓地走过。
昏暗夜色中,唯有他腰间佩戴着的玉佩闪过清幽的微光。
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齐阑舟停驻下脚步,就近倚在青砖墙上,指腹不经意地把玩着腰间的玉佩。
不多时,一全身黑衣的男子从暗处走出。
黑衣男子单膝屈地,抱拳道:“属下不力,未能保护好殿下。”
齐阑舟头也未抬,漫不经心问道:“那人可抓住了?”
扶疏轻点头,“是,已经死了。”
半晌都没等来上首的吩咐,扶梳虽然已经跟随着齐阑舟多年,但也难测主子心底的盘算,只得小心猜测着他的心思,试探地开口问道:“属下去将尸体处理了?”
“不必,”暗夜之中,齐阑舟缓缓抬起昳丽的长眸,“扔去我皇兄府里。”
他口中的“皇兄”正是如今大昭的太子,齐阑淮。同样也是派人追杀他至月夷的始作俑者。
闻言扶疏不由得微愣,随后立即意识到了自家主子的意图。
他恭敬俯首称是,转身正准备退下时,忽听后方的齐阑舟发话问道:“过些时日月夷人会过来?”
扶疏鲜少听过自家主子主动提及过旁人,心下惊异之际,回道:“是,月夷国国王会带着子女入宫为陛下贺寿。”
齐阑舟不甚在意地轻嗯一声,仿佛这不过是他随口一提的无关小事。
当扶疏以为自家主子还会有下文时,抬眼却见他恢复了先前的模样,面无表情,眸光淡漠。扶疏只得暗暗压下了心底猜测的心思,拱手告退了。
夜依旧深沉,随着那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散去,再无其他声响。
无边夜色中,齐阑舟的大半张面容掩于黑暗,久久沉寂。
窗外阳光明媚,耀眼的日光洒落在窗边放置的白玉瓷瓶,灿艳的寒霜花瓣在日光的沐浴下显得格外娇嫩。
寒月翎坐在窗边,寒霜花馥郁的香气充盈着她的鼻间,她的脑海中不觉又回忆起半月前林间的那一幕,以及那浑身透着神秘的陌生男子。
转瞬之间已经过去了半月了,若不是眼前寒霜花的存在,寒月翎甚至都觉得那一切只是自己所做的一场梦。
珠帘轻晃作响,青莲端着盘晶莹剔透的葡萄走进来,见寒月翎有些心不在焉,不觉打趣道:“公主是又在想先前那名男子了?”
寒月翎眸光微晃,连忙否认道:“我想他做什么?莫名其妙的人,我早就忘了。”
青莲抿唇笑了笑,“公主忘了,可我却有些好奇呢。若不是那几日我病着,我就能陪公主一起去骑马,也能见见那男子究竟是什么模样了。”
青莲和银莲皆是自幼伺候寒月翎的小婢女,平常总是形影不离,可那几日偏偏青莲染了风寒,故而卧床歇息了几日。
寒月翎垂眸轻抚着寒霜花的花瓣,漫不经心地说得:“中原人长得与我们也没什么不同,不过就是白净一些、匀称一些、文雅一些……”
话还没说完,外间便传来宫人的宣报声,“公主,大王子殿下过来了。”
听闻哥哥来了,寒月翎朦胧的眸光才染起一丝光亮,提起裙摆就往殿外奔去。
初春的日光和煦温暖,才出殿便感受通身的暖意,寒月翎远远便瞧见寒隼魁梧的身形向着这边走来,可脸色却不如同之前一般的和善,取而代之的是严厉肃穆。
寒隼走到自己妹妹面前,深吸一口气,没让自己内心的气怒泄露出来,淡淡说道:“先进去。”
一进殿,寒隼便屏退了殿内的宫人。
他开门见山直接道:“那日的事我已经知晓了。”
寒月翎低垂着脑袋,手指揪着自己裙摆的流苏,装糊涂道:“什么事啊?”
寒隼浓密的双眉紧皱,“其一,你不该在没有侍从陪护下擅自出宫还待到深夜;其二,你不该随便将外面认识的男子带回宫;其三,早同你说过中原人心思弯绕,你不该与中原人扯上关系。”
说到这,寒隼顿了顿,见面前的妹妹恹恹垂着脑袋,神情落寞,内心不由得散出不忍。他缓和了语气,继续说道:“哥哥知道你心善,可是救人一事你不该瞒着我们。”
寒月翎缓缓仰起头看他,秋水眼眸中有清波微晃,她探出指尖攥起寒隼的衣袖,轻轻摇了摇。
“哥哥,阿翎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她心里清楚,那日之事她确实处理得不妥当。可是她又实在怕如果将此事告诉他们,那男子怕是会被直接扔出宫去。
寒月翎双手都攥上寒隼的衣袖,柔声撒娇道:“哥哥,阿翎知道此事是我处理不周,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哥哥不要告诉阿父和阿母好不好?”
寒隼闭目轻叹了一口气,再次睁眼时掌心轻柔抚摸着妹妹的发顶,温声道:“哥哥不是在责怪你,只是担心你会被人家利用。”
寒月翎下意识地反驳道:“哥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我也想要自己去经历一番。”
她语气坚定,“就好比昭国皇帝想与我们联姻之事,我知晓你们是担忧我,可我总归是月夷的公主,有些事我不能总躲在哥哥和父母的身后呀。”
“倘若真的有一日,需要我来与昭国联姻的话,我也是心甘情愿愿意去的。我既是公主,承担了子民们对我的供奉与崇敬,理所应当地我也应该为子民们所做些什么。”
寒隼的眼神复杂晦暗,半晌他扯着唇角露出一个笑容,“我的妹妹长大了,懂事了。可你的哥哥和阿父还没有差劲到需要靠一个公主来维持和平,听话,这些都不是你该考虑的事,你只乖乖做我们最尊贵的小公主就好,其余的是我们月夷所有勇士们应该去思索的。”
寒隼不屑,也最不齿以女子来换取两国的安宁。即使他日大昭真的欲对月夷发起战争,他即使拼死也会护自己妹妹周全。
寒隼离开后,红莲和青莲急忙入殿来询问情况。
在得知那日救男子之事被寒隼得知后,红莲忍不住说道:“定是阿木将此事告诉了大王子,那日他明明答应我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没想到竟是个没信用的。”
青莲捂了她的嘴,嗔怪道:“好了,少说些话吧。”
说着,她侧脸看向寒月翎,问道:“大王子殿下对公主都说了什么?王后他们应该还不知晓此事吧。”
寒月翎摇摇头,“这也不能怪阿木,他本就是好意帮咱们,若是哥哥逼问他此事,他也不好再隐瞒。不过幸好哥哥没有将这件事告诉阿爹和阿娘,不然现在我就不会好端端待在这里了。”
国王与王后虽然不会因此而责骂她,可却会絮叨她好一阵,这对寒月翎来说可比身体上的惩罚要痛苦多了。
寒月翎眸光微动,“哥哥还同我说,过不了多久便要启程前往大昭了。”
青莲心思深,听到要启程大昭后不免开始担忧起寒月翎来。
红莲却没想到那一层,反而兴致勃勃地议论起大昭的风土人情来。
转瞬便到启程的前一日,夜晚王后特将寒月翎召入寝殿,母女二人共睡一榻,聊着心事。
姜王后拥着女儿在自己的怀里,手抚摸着她的脸颊,轻声道:“入了大昭之后切记招摇,凡事先问过你阿爹和哥哥,自己不可再向在宫里一般任性妄为,记住了吗?”
寒月翎整个人都笼罩在锦被之中,只露出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闻言她抬起脸问道:“阿娘,中原人真的都很坏吗?可是阿母自己也是中原人啊。”
姜王后看着女儿明亮透澈的双眸,笑着开口道:“人心难测,尤其是中原皇室为了争夺帝位无所不用其极,为了权利他们谁都可以利用,所以我不想你纠缠到其中。”
说到底,她心疼女儿,不愿女儿目睹外面的一切纷乱与争斗,只希望她能够始终待在父母温暖的臂膀内,安稳幸福地过完一生。
她轻柔着女儿的发顶,柔声道:“好了,明日还要早起,快些睡吧。”
寒月翎将脸埋到姜王后的怀里,闷声道:“阿娘,女儿会想你的。”
姜王后的眼眸不由得泛着红,她还从未与女儿分离过这么久。她强压着声音中的哽咽,说道:“阿翎乖,过不了几个月我们便能见到了。”
“阿娘,我会给你写信的。”寒月翎轻声道。
姜王后揉了揉她发顶,细声唱着幼时哄孩子入睡的歌谣,哄着寒月翎睡去。
卧在母亲温暖的环抱中,寒月翎闭着双目很快就进入到了梦乡。
入睡前一刻,她对于即将对来的大昭之行百感交集,有对未知的畏惧不明,对亲人的不舍,但也存有着几分期待。
翌日清晨,月夷一行人踏上了前往大昭的路途。
马不停蹄地走了将近半月,终于到达了大昭的境界。
寒月翎心怀期待,跳下马车,初升的旭日辉光洒在她温润的面颊上,她忍不住抬眼去望磅礴辉煌的大昭宫城。
她明红的裙裳在霞光的照耀下散发着金芒,瞬间成为了四周最靓丽的一道风景线。
一时吸引了大昭无数人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解锁新地图啦~
宝宝们圣诞快乐呀,天天开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