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回

之后几天,竹屋外还是会收到各种“来历不明”的玩意儿,有时候是一束花,有时候是几块下等灵石,有时候是草编的蝴蝶木雕的人偶。

虽说那人偶丑的崇吾连连吸气,以为是照着魔修妖修雕的,要不怎会丑的这般惨绝人寰。

连着送了小一月,纪长宁一次未同人遇见过,兴许是知晓第一次被发现,自第二次开始,这人像是有心避开,赶在天黑前将东西放在门外便走,片刻也未逗留。

这主人不在,纪长宁不好将东西一股脑丢了出去,怎么说也是一片心意,即便自己不要,也不应糟蹋,那未免过分了些,只能暂时先将东西收进屋,等反应过来,桌上已经堆满了。

她盘腿坐在床上打坐,吐出口浊气后睁眼,看着桌上那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皱了皱眉,有些忧愁,扭头看了眼窗外,眼见天色渐暗,门外却毫无动静。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蹑手蹑脚的声音,很轻,像是让人听见一般。

闻声下榻,纪长宁走向房门,猛地一下将房门拉开。

晏南舟本欲将东西放下就走,谁能料想,刚弯腰,眼前便突然出现了绣着云纹的衣衫下摆,下意识抬头,便和拉开门的纪长宁对上了视线。

视线相交,他顿时反应过来,将视线移开,神色肉眼可见的慌乱,急忙忙直起身,将手中的东西藏在身后,格外紧张道:“纪……纪……纪师姐……”

纪长宁送开手,垂眸看着面前眼神飘忽不定的少年,沉声问:“我不是说不喜欢这些,为何还送?”

“这些已是我能拿出最好的东西了,”晏南舟误会了这话里意思,着急道:“师姐喜欢什么?待以后,我寻来赠予师姐。”

明白两人是在各说各的,纪长宁叹了口气,“送我这些做甚?”

“如果没有师姐,我早就死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我心中感激,便想送些礼物以表感激,可是惹师姐不悦了?”

他说话间脸色凝重,似紧张不已,眼中满是懊恼自责,在落日余晖照耀下,双眸明亮诚挚,含着一点水光,眼尾泛红,令人有一种于心不忍的错觉。

万象宗的弟子都极其好强,极少会有师兄弟像晏南舟这般委屈柔弱,好似自己欺负他似的,纪长宁心头一软,那些个重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只是伸出手示意,“并未不悦,给我吧。”

晏南舟展颜一笑,仿佛刚刚欲哭流泪的人不是他一般,献宝似的将藏在身后的物件递了过去。

这是副画卷,纪长宁缓缓打开,表情有些复杂。

只见这画上画了个手执宝剑,身穿白衣的少女,作画之人明显不擅长此道,线条画的极其凌乱,五官乱飞,身形细长如竹竿,双目似钟馗瞪圆,动作别扭,仅能从些许细节勉强认出这画中之人是谁。

“这画的,还挺抽象的,”崇吾不嫌事大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挂在门上避邪估计效果挺好。”

纪长宁难得搭理他,看向晏南舟,不确定的问,“这画的,是我?”

许是也知道自己画工不佳,晏南舟真情实感的红了脸,侧头咳嗽了两声,窘迫道:“我画了一夜,这是最好的一副,我知晓自己画得不好,也没甚天赋,师姐若是不喜,不如让我先拿回去,等画意精湛后再为师姐作画。”

“画了一夜还是这般,看得出你确实没什么天赋。”纪长宁如实回答。

即便心思再多,也总归是半大的少年,正是自尊心要强的时候,被这么一说,晏南舟脸色更红,连带眼尾也跟着红了起来,十指缠绕,局促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崇吾看戏看的认真,还不忘指责一番,“纪长宁,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人都要哭了!”

一瞧,果不其然,样貌俊秀的少年整个人通红,只是不像崇吾说的那般要哭,可确实能瞧出羞愧,纪长宁想到师兄曾对她说过:教导师兄弟们不能一味否定,需得鼓励赞许,莫要打击他们自信,可一棒棍子一颗枣,缓缓进步,如此才是师姐所为。

思及至此,她再次看了眼这幅画,改口,“也并非没有天赋,至少有些细节还是画的不错。”

“比如?”

“比如......”纪长宁抿着唇思索,目光快速扫视,最终停在一出,松了口气回答,“比如,这雪妖画得不错。”

“师姐,那是白云。”

纪长宁表情一僵。

“噗嗤,”晏南舟笑出声来,却牵扯到身上伤处,面目变得狰狞,倒吸了口凉气,“嘶——”

“你伤可是还未好?”纪长宁注意到,不由询问。

晏南舟神情变得慌乱,连忙侧身垂下眼眸,小声回答,“好了大半,已经不打紧了。”

拿人手软,纪长宁也无法坐视不理,转身进屋还不忘吩咐,“进来吧。”

闻言,晏南舟愣了愣,小心翼翼走了进去。

纪长宁的居所和她本人一样,干净整洁,除了起居用品外,没有其他杂物,一目了然,以至于显得空荡荡的,唯一同屋中显得格格不入之处,是桌上那堆东西,五颜六色,竟成了这屋中最为亮丽的色彩。

她都留下了?

晏南舟看着桌上那些自己预想中会被丢掉的物件,脸上表情复杂,说不清是何心情,却觉得越发看不懂纪长宁。

沉思时,纪长宁从柜子中找出来个药瓶朝他走来,率先坐下,朝着一旁的椅子抬了抬下巴,“坐。”

晏南舟乖巧坐下。

“手。”

乖巧伸手。

“自己擦药。”

晏南舟有些迟疑,最终还是将衣袖挽至手肘,那些青紫的伤痕露了出来,像是被人用拳脚打出来的,还有被割破皮肉的剑伤,新伤旧伤混在一起,痕迹十分明显,看起来凄惨无比,他皱眉咬牙,忍着疼将药粉撒在伤处,冷汗顿时冒了出来。

纪长宁皱了皱眉,心下了然,抬眸看向这人,故作不经意道:“你在落霞峰可还习惯?”

“嗯,”晏南舟应完又觉得过于平淡,忙补充了句,“诸位师兄都待我极好,修行上对我也帮助良多,我知晓我能破格入落霞峰是因为师姐,铭记师姐恩情,我不在乎旁人如何编排于我,定会好生修炼,不会给师姐增添麻烦。”

“修道之人斩妖行善是分内之事,你不用报答我什么,你既入了万象宗,那你我便是同门,往后修行莫要懈怠,勤学苦练,终会有所成就。”

“谨记师姐教诲,”晏南舟点头应答,转头看了眼窗外,忙起身告辞,“天色不早了,便不打扰师姐休息。”

起身颔首行礼,转身就要离开。

“这药对你伤处有用,你拿走吧,”纪长宁看了眼满桌的小物件,缓缓道:“算作今日这幅画的回礼。”

背对着人,晏南舟唇角上扬,转瞬即逝,回身灿烂一笑,眼神满含期待,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语气询问,“师姐,往后我还能来找你吗?”

纪长宁张口便想拒绝,又听这人道:“是我考虑不当,师姐是宗主首徒,应当很忙,我还是莫要打扰的好。”

不知为何,纪长宁心中浮现出一种愧疚感,尤其是崇吾还嫌事不够大,在她脑海中吵个不停:

“有些人啊,把人带回来随手一丢也没管过,外门弟子他谁也不认识,又加之是个新来的,怕是没少被欺负,可人也不怨,还心心念念想着报恩,处处为你着想,啧啧啧,好生凄惨,长宁你别多想,我说的不是你......”

“闭嘴。”纪长宁没忍住低声打断。

“啊?”晏南舟咋舌。

“不是说你。”

“哦。”

纪长宁心累揉了揉眉心,没好气道:“随你吧。”

晏南舟笑意加深,又连连感激,这才转身离开。

山间陵地处偏僻,并不位于三大主峰,反倒是位于离落霞峰和后山之间,方便了晏南舟来回,他不急不慢回到寝舍,难得陈奉他们三人不在,得了个消停,拿出纪长宁赠的瓷瓶在烛火下打量,轻轻用指腹擦拭瓶身。

“嘭!”

一道推门声骤然响起,晏南舟心下一慌连忙将东西藏起来,可动作依旧晚了一步,被推门而入的陈奉三人察觉。

“你偷偷摸摸藏什么呢?”陈奉眯着眼质问。

“没什么,这茶凉了,我去给几位师兄烧水沏茶。”说罢转身便要出去。

陈奉刚被孙一刃训斥了通,一肚子的气无处发泄,哪能亲自放过送上门的人,厉声吩咐,“王康,何春,把这乞丐给我按住!”

高个少年按住晏南舟后脑,将他往门板上重重一砸,砸的人头晕阳台,趁其不备,何春伸手摸出晏南舟藏在怀中的瓷瓶,狗腿似的递到陈奉面前。

“还给我!”晏南舟使劲挣扎着。

“哼,”陈奉得意冷哼了声,接过瓷瓶在手中上下轻抛,咧嘴笑得恶劣,随后用力一摔,瓷瓶应声而碎。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晏南舟:姐姐,我送你礼物,你男朋友不会生气吧,你这么漂亮,你男朋友都不会送你礼物的吗,姐姐喜欢什么,给我说我送你。

纪长宁:【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嘛】

崇吾:好大一多茶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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