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期辰,受邀的其他仙门陆续到达,往日寂静的无量山热闹起来,随处可见驾着飞行法器而来的道友。
飞鹤斋自诩儒道一家,作凡间文人装扮,驾鹤而来。
悟禅山多为佛修,身着袈裟,手握法杖金光普照。
太一坊窥探天命,以命修行,最是神秘。
只有女子的观音楼,修炼丹药的空蝉谷,还有以武学和体魄修行的不二山庄。
即便万象宗早已不是百年前的仙门第一,可为表面情谊,六大仙门均派了年轻一辈弟子翘楚前来道贺,一时之间,万象宗上下是忙得不着地,红绸灯笼高高挂,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氛围,而穿着黑白色执法堂校服的纪长宁便显得格外显眼。
她抱着剑靠墙站在角落,整个人隐在暗处,唇色很淡,比唇色还要淡的是眼神,像在风雪中历经千载的雕塑,连呼吸都带着寒气,神情淡漠严肃,微皱的眉眼不难看出她心情不佳,以至于路过的师兄弟都加快脚步。
更别说训练场上那些被她盯着看的弟子,无由感到一股压力,就连做事练习都比平时更认真些,生怕一个不注意在大师姐眼皮底子下出了错。
可无人知晓的是纪长宁不悦并不是因为旁人,而是因为脑海中那道童声的絮叨。
“长宁,你真的要看着晏南舟和孟晚结为道侣啊?”
“那你怎么办?你不是心悦他吗?”
“长宁,你怎么不说话啊,你心里难受别憋着啊,需要发泄出来。”
“呜呜呜,心上人成亲了,新娘却不是你,话本照进现实,好虐啊。”
“长宁,长宁.....”
“崇吾,”稚嫩软糯的童声并不难听,可一直吵闹也着实让人受不住,长宁不得不出声打断,“你话太多了。”
“长宁,你变了,我再也不是你的唯一了,你以前都不会嫌弃我的!一定是因为晏南舟!”
声声控诉,委屈至极,足以让人眼前浮现出一个白嫩圆润,双眼漆黑如墨,耷拉着脸欲哭不哭的孩童模样,以至于纪长宁实在无法同他计较,无奈道:“与他何干?”
“话本里说了,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救他。”
纪长宁习惯崇吾这跳脱的性子,都懒得问他一个剑灵从哪儿看的话本,只是指出这话里的错误,“若未记错,当初可是你让我救得。”
崇吾不悦大呼,“谁说的,我怎么没印象,你没证据,不算不算啊!”
被人这厚脸皮的行为逗乐,纪长宁唇角微微上扬,不过一瞬,突然,耳尖一动,脸色一沉,只闻一利器破风而来,来势汹汹,只逼面门眉心之穴。
此器蕴含灵力,周遭泛着青光,速度极快,只见纪长宁身形一动,微微侧身,怀里长剑在指尖翻转横在眼前,目光凛冽,灌入灵力后,白色剑鞘上闪过金光。
不过须臾,那凭空出现的利器撞上金光,并未停下速度,两相碰撞,竟掀起一阵风,风力不大,仍是吹起纪长宁额前碎发。
此处动静引起了周围弟子注意,众人纷纷张望不明所以。
终是那青光稍逊一筹,灵气一散便落了下去,被一只手攥入掌心,方才露出本来面目,原是一枚令牌,背面用小篆刻着一个段字。
“纪长宁。”
纪长宁抬眸,将视线从这令牌上移开,看向从人群中走来的着金色劲装的年轻男子,握剑行礼,“段少庄主。”
人群散开,这人缓缓走近。
“咔嚓。”靴底从枯枝上踩过发出清脆的声响,一声一声,像是山间奏乐。
林间小道上,晏南舟怀里抱着不少东西,而孟晚叼着串糖葫芦走在前方,心情颇佳,哼着走调的小曲儿,惊扰了在树上栖息的鸟禽,扑腾着翅膀逃离,她似不在乎,沉浸其中,惹得身后之人发笑。
“你笑什么?”少女停下步子转身,不乐意道:“莫不是我唱的曲儿难听?”
“怎会,”晏南舟满眼真诚,“晚晚唱的曲儿自是一绝。”
孟晚盯着人瞧,没瞧出端倪,无法,只恼这人生了张令人信服的脸,惯会骗人,又从竹签上咬下一个裹着糖衣的山楂,扳着手指含糊不清念叨:“瓷笛给师父,膏药给掌门师兄,胭脂给易师姐,香包给长宁,其他的零嘴分给大家,应该没有少了谁吧。”
“少了。”晏南舟提醒道。
“少了谁?”
“我啊。”
孟晚左右瞧瞧,从地上捡起来一块木头,“喏,这给你。”
“一块木头?”
“你叫小木头,可不就是一块木头吗。”孟晚笑弯了眼睛,叼着糖葫芦走远。
被人歪理弄得哭笑不得,晏南舟叹口气,连忙追了上去。
二人过了渡生台到半月殿外的广场上,却发现此处聚集了许多人,不少穿着其他仙门校服的弟子穿梭其中,起哄声此起彼伏。
晏南舟不喜人多,但孟晚却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眼睛一亮,伸手拦下一个陌生弟子。
“见过小师叔,晏师兄。”整个万象宗无人不认识孟晚,被拦下的弟子忙行了礼。
“前头这是怎么了?”孟晚兴致高昂的问。
“有人要同纪师姐比试,大家都去凑个热闹呢。”
“谁啊?”
那弟子也是听了消息赶来的,并不知晓具体,只是摇摇头,“不清楚,听闻是不二山庄的人。”
“不二山庄?莫不是段霄来了?”孟晚眼睛一亮,更是激动,“那我们可得去瞧瞧。”
说着,拉着晏南舟便小跑着钻入人群,伸长脖子张望,见缝插针的挤到了最前头,一瞧对面正和纪长宁过招的人,果不其然正是段霄。
这些年不二山庄势头正猛,而万象宗挂着个七大仙门之首的虚名,本就早有矛盾,他俩一个是万象宗大师姐,一个是不二山庄少庄主,再加上修为和性子相似,不免会被拿来比较,久而久之也暗自较劲儿,非得争出个高低。
虽说是段霄单方面将纪长宁看成对手,只要碰上总是会打上一场,起初纪长宁处处避让,无奈这段少庄主是个认死理的,非得让纪长宁居于自己之下。
输了是小,丢了宗门面子是大,她也只能接招。
不二山庄以武入道,以炼体为主,其招式霸道凶猛,一体可挡万剑,一拳可震天地,段霄作为其中佼佼者,实力自是不容小觑,纪长宁剑未来得及出鞘,便被蕴含灵力的一脚踢中,飞出一段距离后,反应极快的将剑鞘立在地面,划出一道冒着滋啦啦火花的痕迹。
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段霄步步紧逼,近身搏斗,雨点般的拳头分别落在纪长宁的气海穴、华盖穴和枕骨穴,逼得她连连后退,右手执剑挡住攻击,同悲剑在手中翻出残影。
突然间,段霄攻势转变灵气汇聚双手凝气成刃,细细看去周围凝聚而成的灵气满是锯齿,割开风层,就这么朝人直面切来。
眼看局势骤变,围观众人不得不屏住呼吸,于千钧一发之际,纪长宁后倒避开,手中长剑一抛,随后脚尖轻点,跃于半空双臂大开同剑相对,只伸出食指和中指并拢,其他手指弯曲,汇入灵气,沉声道:“起剑!”
随着话音落下,同悲剑在空中翻腾几圈,金光一闪,利剑“蹭”一声出鞘,飞入纪长宁手中。
二人一改先前的武斗,眨眼间便过了数十招,惹得旁人拍手叫好。
孟晚抱着包栗子糕看的热血沸腾,还不忘同身旁的晏南舟交谈,“你说这次谁会赢啊?”
晏南舟目光落在中央的纪长宁身上,半点没有移开,闻言只是淡淡道:“不知道。”
“你说段霄为何次次缠着长宁过招,也没见他对旁人这样,仿佛眼中只瞧得见长宁似的,”孟晚灵光一闪恍然大悟,“他莫不是心悦长宁?”
孟晚本是笑着,可余光瞥见晏南舟望向自己的目光,笑容僵在脸上,平时总是带笑的眼睛此时漆黑不见底,眼角有凛冽的寒光,如匕首一般,直直射来,使得周围的一切瞬间冰冻,令人犹如身在冰窖。
这种感觉令孟晚胆怯害怕,正欲说什么,被一道惊呼打断。
闻声望去,不知何时已分出胜负,段霄的手刃贴着纪长宁脆弱的脖颈,灵气割断了一小缕发丝,划出了一条一指节长的伤口,血珠冒出这才引起惊呼。
段霄收了手,皱着眉问:“你受伤了?”
纪长宁按着左肩伤口,呼吸有些急促,并未接话。
“这次不算,省得说不二山庄趁人之危,涂在伤口不会留疤。”段霄从怀里摸了药瓶扔过去。
“多谢。”纪长宁接过道谢。
二人之间氛围融洽,似有一种不用言语的默契流转,落在晏南舟眼中极其碍眼,盯着段霄的眼神含着浓浓狠绝,直至孟晚连唤几声方才清醒过来。
“小木头,你怎么了?”
晏南舟低头一看,右手捏碎了瓷笛,碎片扎进肉里,可他却不觉得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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