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白云山书院山门前,几辆马车陆续到来。
“平章兄……”
“沈放兄……”
“乔贤弟……”
几位书生互相寒暄,然后结伴上山。
“你们收到宋煜的邀请了吗?”
“收到了。”
“咱们几个应该都收到了吧!”
“平章兄,那你去不去?”
大家都看向陈平章。
陈平章犹豫,他并不想给宋煜面子,道不同不相为谋,可那请柬上娟秀的簪花小楷,诚恳相邀的言语,又让他心动。
那字一看就是女子写的,清隽秀丽,温婉又不失风骨。五娘的字他是见过的,一般般。
所以,这字应是出自那位颇有意思的大娘子之手。
“平章兄,你到底去不去?你不去的话我们也不去了。”
“就是,你不去我们也不去,本来就不想去。”
陈平章微哂:“去,有热闹看干嘛不去。”
上了石阶,远远地看到对面上山云雾缭绕处有道白色的身影,背着药篓在攀爬。
“宋珩又去采药了。”沈放的语气颇为同情。
姓乔的书生道:“我听我家的下人说,宋珩母子在宋府的日子过的很是艰难,宋夫人不给宋珩他娘请大夫看病,更别提花钱抓药了。”
“难怪宋珩一有时间就上山采药。”
“我还听说,宋珩能进书院读书,是他娘在宋夫人屋外跪了一天求来的。”
沈放嗤鼻:“看来,宋珩欺软怕硬的德性是随了他的母亲。”
“可不是嘛!最近城里都在传,原来姜家女娘许的是宋家二郎宋璟,那郑姨娘不答应,就撺掇着宋老爷让宋煜娶姜家女娘,宋夫人拗不过就答应了。”
陈平章诧异:“有这事儿?”
他这次回家,一直在祖父病床前伺候,没出过门,信息滞后了。
众人齐齐点头。
陈平章无语,姜家会不会觉得本来想嫁的是庶子,结果嫁了个嫡长子,占到便宜了吧!
当然,他对宋璟不了解。
但宋煜的确是个烂人,欺软怕硬不说还虚伪的很。
宋家几個子弟,也就宋珩还行。
宋珩低调、踏实、勤奋、有孝心,还很有骨气。
记得宋珩刚进书院的时候,有人见他寒酸、讷言,就欺负他,好几个人把他堵在,羞辱他,逼他下跪。
宋珩豁出去,以一敌五,拼了个两败俱伤,从此以后,书院里再没人敢去招惹他。
后来,听说那几个人是被宋煜撺掇去找宋珩麻烦。
宋珩采药回来,刚进书院就被人叫住。
“宋珩。”
宋珩抬眼,见陈平章信步朝他走来,眼中不由地浮现一抹困惑。
陈平章在书院属于领军人物,拥趸者众多,但他们之间从无交集,倒是听说陈平章很看不上宋煜。
陈平章看了眼他身后的药篓。
“问你个事儿,我听说这山上有大叶仙茅,伱可有见到过?”
宋珩点点头,放下药篓,从篓里翻出一把草药递给他。
“这就是大叶仙茅?”
宋珩又点点头。
“能卖给我吗?我祖父病了,大夫说最好用新鲜的大叶仙茅入药。”
宋珩:“给你。”
“那怎么行,这是你帮你娘采的,我可以出钱买。”
“不用,山上还有,我可以再去采。”
宋珩的态度不卑不亢,一双眼睛清亮有神,好像在说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儿,丝毫不见谄媚讨好之色。
陈平章笑道:“那你下次多采点。”
说着塞了一锭银子给他。
“这是定金,我可不喜欢占人便宜。”
“用不了这么多。”
陈平章大步离去,背对着宋珩挥了挥手中的草药:“谢了!”
宋珩神色复杂,陈平章是在施舍他吗?见他可怜,连娘吃的药都买不起。
可是,为什么呢?
宋珩一时想不明白,既然收了银子,那就帮他采够药材好了。
另一边,沈放看着陈平章手里拽着的一把草药,道:“你在帮他?”
陈平章不以为然:“我祖父的病确实需要这种药材,我让药铺的人去采一样要付钱,这钱还不如让他赚。”
沈放笑笑:“这倒也是,对了,你下个月初真的要去京城?”
“嗯!我二叔让我早些过去。”
“真羡慕像你这样在京城有亲戚的,吃住都不用管了,你到了京城方便的话,帮我和乔远寻一个清净住所,先租下来,租金我回头给你。”
年后各地的学子将会云集京城,到时候再找房子就难了。
陈平章欣然:“没问题。”
姜记绸缎庄后院的茶室里。
一位衣着华丽的妇人优雅地抿了口茶,看着站在面前的宋煜和姜晚柠。
“你们真的想好了要和离?”
宋煜毫不犹豫地点头:“是。”
姜晚柠则迟疑不决,望向宋煜的目光眷恋不舍。
“阿柠……”宋煜蹙眉。
她这是什么意思?想反悔吗?
姜晚垂眸,神色黯然,点了点头。
“那好,和离书写来。”妇人道,她今日是收钱办事儿,才不管姜家娘子是否真的想和离。
宋煜看了眼姜晚柠:“你来研墨。”
五娘在院子里焦急地走来走去。
“他们怎么还没出来?”
“着什么急呀!事先都说好了的。”
徐紫茵端坐在石凳上,看似漫不经心绞着绢帕玩,其实她心里也着急,但面上还是要装的成竹在胸云淡风轻。
“我这不是怕姜晚柠反悔吗?”
徐紫茵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现在反悔……晚了。
她已经警告过宋煜,如果反悔,她立马答应乔家五郎的婚事。
所以,即便姜晚柠想反悔,宋煜也不会允许。
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况且今日来做见证人的,是知府夫人。
她送了知府千金一套最时新的首饰,外加二百两银子,让知府千金说动她母亲帮个忙,务必促成和离。
来时知府夫人便跟她说,让她安心。
姜记绸缎铺今日关门歇业,杨绪和文柳窝在铺子里等消息。
杨绪坐立不安,起身拔腿就走。
“我去看看。”
被文柳一把拽了回来。
“你别去添乱。”
“万一那姓宋的反悔呢?”
文柳拍拍柜台上的两只匣子:“有这东西,他巴不得赶紧和离。”
不说这匣子里的东西还好,说起这个杨绪更心慌。
压低了声道:“这东西若被发现是假的怎么办?”
阿柠胆子太大了,一下制出十六万两假便钱。
万一被宋煜识破,告到官府,按这个数量,官府能给你判个斩立决,甚至还会波及到远在宁川的姜家。
文柳安抚道:“我都看不出真假,你就放心吧!”
看到这假便钱的时候,文柳着实惊到。
阿柠何时学会这等技巧?
要知,这便钱务开的便钱上设计了许多隐秘的图案,加上官府的印章,亲笔签押,甚至连墨色都有讲究。
就是因为太难仿制,所以之前的仿制者皆以失败告终。
但阿柠做出来的假便钱,简直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让人惊奇的还不止这一件事,还有阿柠给那三希堂林大夫的方子,林大夫看到方子后又哭又笑,似癫若狂。
阿柠在家时,从不曾接触医术。
难不成是阿柠嫁到宋家后,因为久病不愈,故而钻研了医术?
可短短一年多时间,她就能研究出新方子,让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夫为此癫狂。
这是不是太过玄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