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吃过早饭后,林正赶来驴车送一双儿女出村。他想显得高兴一点,但还是藏不住眼眶里的泛红。

村民们今天大多都没去干农活,基本都聚在村口等着给林炎、络川送行。

张月拿了一包茶叶,小心翼翼地递给络川:“这是我炒的,你带上吧。”

王秀语气不善:“小月,她都要去当修行者了,怎么会看得上你炒的茶”

她并不认为自己哪点比络川差。唯一可惜的就是她没有一个当修行者的哥哥。不然今天跟着走的人就是她了。

“多谢。”络川没理会王秀,抬手把茶接过去后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纸人,“送你。”

这纸人就是用最普通的草纸剪的,一个圆溜溜的头下带着胳膊和腿,看起来像是给小孩玩的东西。根本不值什么钱。

王秀看到这回礼,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挤过人群朝着林炎那边去了。她得在林炎面前刷刷存在感,万一林炎下次回来把她也带走呢。

张月没管径直离开的王秀,她把纸人捧在手里看了看:

“络川,你是给我剪了一个你吗?”

她们是好姐妹,她认为络川剪了一个自己给她留作纪念。

张月和络川从小一起长大,除了之前刻意疏远的两个月外,她们几乎每天都会待在一块。现在络川要离家远行,张月越来越后悔那两个月,没有好好和络川说话、玩乐。

“你不喜欢?”络川疑惑地问。

“喜欢。”想起之前络川分五香糕的场景,张月深怕络川要把纸人收回去,连忙小心翼翼地把纸人收进了贴身的荷包。

络川瞟了眼低头跟林父说话的林炎,声音低了两分说:“除了洗澡外,这个纸人你要贴身带着,睡觉时可以放在枕头下,总之不能让它离开你身侧。”

“为何?”张月不解地问,她本打算回家就放到嫁妆箱子里收着。

络川没说话,有些话她不能挑明。

张月命宫中带着黑气,未来三月恐怕有血光之灾,但是有这纸人在,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张月见络川低垂着眼睛,连忙拉着她的手说:“好好好我听你的就是了,你要是有空,记得回来。我们还去小福山采野菜采茶叶。”

“好。”络川扬唇笑了笑。

这一刻,张月看着络川的笑并没有了那种让人心里发毛的感觉,仿佛从前那个络川又回来一般。

赵恒站在人群里,对身旁的陈英说:“英哥,你之前不是说有话想对络姐说吗?”

他才十三岁,还不能理解陈英看络川的眼神,也不能理解陈英欲言又止的落寞。

“我们以后不一样了。”陈英的声音淹没在嘈杂的送行声中。

赵恒隐隐觉得,英哥也许很快就要离开铁匠铺了,以后只有他还在师傅手底下学艺。

“爹,我和妹妹走了。”林炎背着包袱说,示意林父不用再送。

“走吧走吧,好好照顾你妹妹,你自己也一样。我在家好的很,自由自在的,你俩要是有空就多写两封信回来,我找孙秀才给我念。”林正拉停驴子,终于停下步伐。

他站在原地看着林炎带着络川步步走远,抬手揉了揉眼睛。

等确定再也看不到孩子们的身影时,林正赶着驴子打算回村子,却发现驴车上的草垛里放着一个布包。布包打开,他给络川的那一百两银子就放在里头,除此以外,还有一个用铁浇筑成的小人偶。

那人偶的四肢做得粗糙,但面相看着却极其精致,五官有几分像络川,又有几分像另外一个人。

林父先是叹了口气,随后握着这个铁人偶越看越喜欢,驾着驴车朝家赶去。儿女自有儿女福,儿女不在他享福!日子还是要好好过,这样才不会让他俩担心。

已经和林炎抵达脚店和大部队汇合的络川,也叹了口气。

原本从独山玉牌里吸取的灵气,她有一半都用在了修复魂体上,让支离破碎的魂体勉强修补了一点点边角。另外一半灵气则分别用在了林家的防御阵法,铁人偶以及纸人上。换而言之,她现在又是个“穷光蛋”了。

千疮百孔的魂体,还需要磅礴如海的灵气和丹药才能让她的实力回到巅峰。

温元思正耐心细致地和众人交待路程和事项。

另外两名新招收的外门弟子年纪和络川差不多大。一个是易城首富之子尚永宁,一个是翰林千金关寻雁。

“出发吧。”温元思开口。

关寻雁看着分给她的高头大马,脸色白了白:“我……”

舒梨向她伸出手:“和我同乘吧,急行三日便到一字崖了。”

急行三日的意思便是除了晚上休息四个时辰外,其他时间都要用来赶路。

“师姐,我一定会学会骑马的。”关寻雁揽住舒梨,声音低弱了些。

“好。”舒梨温和地笑笑。

“你呢?”周越闻看向尚永宁。

“师兄,我会骑。”尚永宁翻身上马,动作利索流畅。

他在易城常去郊外策马打猎,马术骑乘不在话下。

想到这一点压过关寻雁,尚永宁忍不住心中高兴。

他又忍不住看向除他俩以外的第三人——络川。

尚永宁和关寻雁已经相熟,但对于今天才汇合的络川并不熟稔,只知道她是林炎的亲妹妹。至于实力如何,暂时没看出来,不知道有没有拉拢的价值。

林炎已经骑上他的那匹黄骠马:“妹妹,上来吧。”他默认络川不会骑马。

“不用。”络川并不习惯和别人靠得太近,尤其是修行者,她摸了摸身旁这匹浑身雪白,唯有四蹄乌黑的马,眨眼功夫便上了马。

林炎睁大眼,却听络川说:“跟村里谢叔学的。”

林炎恍然大悟。谢叔是村里唯一一个家里有马的人,平常兼着做一些帮人采买、送东西的活计。络川跟谢叔学会骑马,合情合理。

温元思将几人的表现尽收眼底,不发一言,率先朝着前方进发。

朝阳下,七匹高头骏马前前后后朝前奔去,在道路上卷起滚滚沉烟。

第一日晚,众人在入夜后停在一家客栈前。三女五男,房间一时间难以分配。温元思还没开口,尚永宁就大手一挥丢出一个银元宝,直接把客栈的上房全包下来,一人一间。

“多谢。”温元思多看了尚永宁一眼。

尚永宁兴高采烈:“哪里哪里。”

络川不认床,因为到哪都睡不着。子夜时分,其他人都已经酣然入睡,她则开着一扇窗户,让月光洒满整个房间。

此时若有人从窗中窥伺,就能看到一室月光都如银色丝线一般没入络川的眉心。日光、月光其实都能蕴养络川的魂体,减缓她魂体受创的痛苦,虽然效果微弱也好过没有。

要想真正恢复,还是得到修真界去。

等路途到了第三日,道路逐渐变窄。

他们的路已经脱离官道,往山林间小路行去。若是赶得及,今晚入夜前,他们就能赶到一字崖登上灵船。

“这里景色真美。”关寻雁忍不住看着眼前,行到此处,他们经过了一处瀑布,便停在这取水补给。瀑布恍如一条斑斓银带,从山崖下悬浮而下,绽开无数水花。

“关师妹,等到了无忧门,你就知道何为真正的美景了。”周越闻话多,脾气也好,笑呵呵地说。

“那有劳周师兄以后带我去看了。”关寻雁桃腮带笑,露出脸颊上的半个梨涡,配着她的藕色衫裙,在这山林间显得格外灵动清丽。

周越闻一时间有些痴了。

他所在的南珈宫里,师姐们个个神色冷凝,不苟言笑,他很少看到像关寻雁这样笑起来俏丽的姑娘。

“呆子。”方知有双手抱臂靠在树下,忍不住低声骂周越闻。真给他们南珈宫丢人。

尚永宁也没闲着,用水囊打好水送到温元思面前。在商贾之家养成的习惯,他知道只需要博得这里最强的人的好感就行。这里自然没有谁比大师兄温元思更强的人。

他自知天赋低,能成为修行者已经是不易。但他不认命,他相信只要努力,他也有希望从外门弟子变成内门弟子,到最后像温元思一样,成为道君的真传弟子。

前途一片光明,尚永宁自觉。

只是不知道温元思态度为何淡淡的,还一直看向远处。

连林炎、舒梨等人也一脸严肃地看着远处。

一群人里只有络川挨着一棵大树的树干坐下,从包裹里拿出一包林父给她做的肉干,放在嘴里慢慢嚼着。随着一口肉干下肚,她听到了弓箭穿破风的声音。

来了。络川挑挑眉。

这弓箭并非来自什么山野盗匪,因箭上带着灵力和极尽的杀意,分明是为了取他们这些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