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严拧眉奚落:“顾苒,你不会是撞坏脑子了吧,还把你爸爸搬出来了?你搞清楚,向家在沪市的地位可比顾家高多了,顾成志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他这一串,顾苒就只听进去了顾成志三个字,这好像是坏爷爷的名字。
于是她板着小脸儿,认真地反驳道:“我爸爸不是顾成志。”
向严看了舒妙一眼,嗤笑:“她还真撞坏脑子了,连自己爸爸是谁都不知道。算了算了,和这样的人没法讲道理,咱们还是走吧。”
舒妙望着顾苒,怔怔地被向严拥着往外走。
争来争去,对手竟然变成了一个傻子,真不知该庆贺还是唏嘘。
两人刚转过身,顾苒站起来,脆生生地说:“苒苒知道爸爸是谁,苒苒的爸爸是秦烬!”
向严听到这话,第一反应就是秦家那位沪市首富,不过很快,他就把这个想法给否定了,顾苒和人家八竿子也打不着啊。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嘲笑顾苒,只见他转头,鄙夷地说:“前天在一个宴会上,我还见到了秦先生,没听说他有你这么大个女儿啊。脑子撞坏了就快点去治,别乱攀亲戚。”
顾苒愣了一下,忙追问:“你说你见过我爸爸?在哪里?京城吗?”
向严被她这傻样给逗笑了:“什么京城,就在沪市。你管人家叫爸爸,连人家的行程都不知道啊。”
顾苒陷入“爸爸回到沪市”的喜悦中,向严的话,她根本没听进去。
舒妙扯扯向严的袖子,轻声说:“算了,咱们走吧。”
向严也反应过来,和顾苒争辩这些丢份儿,只是顾苒以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姿态特别高高在上,他不甘心,总想着找回场子。
整理了一下衣服,向严笑道:“好。”
出门的时候,他瞥了顾苒一眼,不屑地说:“沪市首富要是你爸爸,那华国首富还是我爸爸呢,呵。”
阿姨泡完茶出来,发现自称顾苒朋友的那两位已经离开了。
顾苒丢开拼图,一脸雀跃地往门口走。
阿姨马上拦住她:“苒苒,你干什么去?”
顾苒兴高采烈地说:“我爸爸肥来啦,我要去找爸爸!”
“不行,太太说了,让你在家里呆着。”
顾苒期盼地看着门,咬了咬唇:“可是……”
“你要是想出门,等太太回来,和她商量。”
顾苒鼓着腮帮子,勉为其难地妥协了:“好叭。”
*
晚上桑巧晴带着顾啸卓一进门,顾苒就迎了上去。
她瞥见顾啸卓脸上有伤,耷拉着脑袋情绪不高的样子,但她并不关心。
冲着桑巧晴灿灿一笑,她举手申请:“苒苒想去找爸爸!”
今天顾啸卓在学校里打了架,桑巧晴处理完一系列的事情,心力交瘁,此刻只想安安静静呆一会儿,没精力哄顾苒了。
于是她面无表情地说:“不行。等你爸爸回来,他会来看你的。”
顾苒笑意渐消,手慢慢放下,歪着头不知道该相信谁。
沉思了一会儿,她忽然想到,给爸爸打个电话问问不就行啦?爸爸肯定不会骗她的。
于是她又和桑巧晴申请用手机。
桑巧晴闭了闭眼睛,叹气:“今天别打了。”她和秦烬打电话,自己还得看着。
“可是苒苒想打……”
“你听点话吧,”桑巧晴头疼地说,“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顾苒察觉到桑巧晴的烦躁,没再缠着她,不过“找爸爸”的念头,也没有放弃。
不给爸爸打电话也没什么,反正她知道爸爸的公司!
晚上洗了澡,她早早就睡下了。结果她做了一个噩梦,梦里爸爸一直在前面走,她怎么追都追不上,摔得遍体鳞伤的。
她醒来后,难过地哭了两声。
噩梦中的恐惧笼罩着她,让她迫切地想见到他。
想一出是一出,顾苒跳下床,从柜子里面翻出来一个旧书包,往包包里面装东西。
几块她最喜欢的拼图,桌子上没拆封的一盒酸奶,头天晚上没吃完的大草莓……装完,她还像模像样地检查了一遍,才把拉链拉上。
然后她开始往身上套衣服。睡裙外面套了个针织衫,针织衫外面穿了件衬衫,她还给自己找了条纱巾系上。本来她想再穿一条裤子的,半天也没套进去,她就放弃了。
全部穿完,她自豪地说:“苒苒真棒!”
拎上书包,走出卧室之前,她又带上了自己的小猪储钱罐。
她知道的,坐车去爸爸公司要花钱。
拉开卧室门,她蹑手蹑脚往外走。这会儿还不到四点,到处都是静悄悄的。
房间里没开灯,她借着月光,摸索着向前,因为紧张,心跳飞快。
当她走到客厅,忽然听到“咔哒”的开门声。
她瞬间抱紧了自己的储钱罐,身体紧绷,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黑小子揉着惺忪的睡眼,脚步虚浮地走了出来。
顾苒咽了咽口水,心说,怎么办,被他发现,自己就不能出门了!
顾啸卓往前走了好几步,才发现客厅里直愣愣杵着一个人,吓得他差点没叫出声来。
仔细看了两眼,发现是顾苒,他打了哈欠,问:“笨蛋姐姐,你在这干嘛呢?”
放在以前,顾苒估计会实话实说,但是今天在紧张之下,她小脑瓜转得飞快,灵光地扯了个谎:“我上厕所。”
“你房间里不是有卫生间吗,出来上什么厕所。”顾啸卓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迷迷糊糊地往桌边走,倒了一杯水喝下后,说,“我要回去接着睡觉,困死了。”
顾苒直勾勾看着黑小子回了房间,整个家又变得很安静。
她不敢再耽搁,胡乱穿上鞋,开门跑了出去。
下楼后,她绕了半天,总算是走出了小区,到了大马路上。
凌晨四点,路上的车很少。等了一会儿,一辆出租车在她面前停下。
车窗摇下来,司机问道:“小姑娘,走不走?”
问完他才发现,这女生长得挺好看,就是衣服胡乱穿着,头发也没好好梳,背个破书包,还抱着个储钱罐。难道这就是年轻人的潮流?啧,理解不了。
顾苒不知道司机在想什么,她欢欢喜喜地说:“走!苒苒要去顾氏!”
上车后,司机也没和她闲聊,一路畅通地开到顾氏。
待车子停下,顾苒把储钱罐底部抠开,掏出一大把硬币来,递给司机。
司机边嘟囔:“现在都是电子支付,我好久没收到过硬币了”,边数了车费。
付过钱,顾苒把剩下的硬币塞回去,蹦蹦跳跳下了车。
四点多钟,员工们还没上班,顾氏的大楼只有保安室亮着灯。
顾苒抱着储钱罐,在楼前的台阶上坐下,得意地想,一会儿爸爸来了,她第一眼就能看到,自己真是太聪明啦。
清晨的温度有点低,不一会儿她就感觉到了冷。她打了个哆嗦,抱紧自己,小声又坚定地说:“等爸爸来了就好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路灯熄灭,朝阳破开厚重的雾霭,光芒洒向大地。
街上的人慢慢多了起来,每个人都有心事的样子,步履匆匆。
等啊等,她终于见到了来顾氏的人,可惜不是爸爸。
腿坐得有点僵,她就站起来等。经过她身边的人都会回头看她,但是没人和她搭话。
顾苒始终见不到爸爸,耐心被消耗干净,只剩急躁。于是她跑进了顾氏的大楼,想找个人问问。
前台小姐姐刚打了卡,戴上工牌,见顾苒一脸踌躇,向她招手:“这位女士,您在找什么?”
听到她的话,顾苒小跑着过去,绽放了一个清甜的笑容,回答:“我找我爸爸!”
前台:“您父亲是在这里工作吗?”
顾苒咚咚点头:“是哒!但是他好像还没来……”
“要不您先去会客室等等?一会儿他来了,我和他说一声。对了,他叫什么名字?”
“叫秦——烬!”
“秦烬……”前台思索了片刻,自言自语,“我们公司有这个人吗。”
她在这工作两年了,按理说不该有她陌生的名字啊。
“女士您稍等一下,我查查。”点开人事系统,她问,“哪个烬啊?”
顾苒摇头:“苒苒不知道。”
“没事,我通过姓氏查,秦是吧……”片刻后,她说,“你看,我就说我们公司没这个人。”
顾苒傻了,她扑过去看小姐姐的电脑:“怎么会?爸爸说他在这里工作的!”
“女士,是不是您记错了?要不您给您父亲打个电话问问?”
顾苒有点想哭:“苒苒不知道爸爸的电话号……”
几句话聊下来,前台察觉到顾苒可能是脑子有点问题,怕她是走丢了,考虑报警。
顾苒整个人摇摇欲坠,问她:“真的没有我爸爸吗?”
“没有……”话说到一半,顾苒掉头就跑。
“哎女士,您去哪儿?”前台小姐姐的呼喊,被顾苒抛在了身后。
她的脑子乱糟糟的,想到爸爸总是不回家,想到那个噩梦,想到她来公司找不到人,整个人在崩溃的边缘。
周遭的世界嘈杂纷扰,她站在街边,仓皇远望,不知该何去何从。
与此同时,桑巧晴总算是发现顾苒跑出家门了。
她的脸霎时变得纸一样惨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