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拉格的白色“蒙迪欧”停在我和修女的汽车之间,我们跑过去,在车旁弯下腰。
格拉格透过车窗看了一眼。“‘陆虎’里面没人。咱们开着它离开这儿吧——噢,不,等一下……”
洛希出现在台阶的顶部,拎着一只手提箱。我们赶紧低下头,洛希警惕地环顾四周。
“你为什么不打电话请求增援?”我问格拉格。
“他们拿走了我的手机,还有我的点三八口径的手枪。”
“你是说你的手枪?那太好了!咱们赶紧钻进你的车里开走吧。”
“我的钥匙也被他们拿走了。”
我们再次透过玻璃往里看。洛希正提着箱子往拖车里放,但箱子被油布的一角给挂住了,当她拼命想摆脱油布的时候,蓝色的油布滑到了一边。我看见了漏在外面的部分木头横梁,一端由几个挨得很近的垂直支架支撑着。整个结构看上去方方正正的,显然是为了固定某件东西而设计建造的,就像是运输玻璃板的结构一样。那块油布挂在那里,只露出结构的一角,真是让人干着急。洛希似乎对油布滑落到一边视而不见。最后,她奋力一举,终于使手提箱摆脱了油布的羁绊,但是,整张油布却滑落到了地上。一时间,阳光照射在拖车里的那件物体上,折射出夺目的光芒。
我用手遮着眼睛,发现拖车里的东西像一个圆形的卫星电视天线,直径至少在一米半以上,垂直立在木架上。然后,不知为什么,可能是太阳稍稍移动了一下,刺眼的光线有所减弱,显示出圆盘表面的图案。
一条巨大的螺旋从中心一直向外延伸到圆盘的周围,就像敲锣一样——巨大的共鸣音从这件装置的中心放射出来。回声部分上是因为太阳圆盘,部分上是因为修道院的锣声。早些时候,光线迸发出来掠过圆丘入口处和河流之间的河谷,究其原因,一定是出于此。该圆盘是一台声与光兼备的机器——这种说法虽然不雅,却能准确地描述我所看到的这件价值连城的艺术瑰宝。那天早晨我见证了久违了五千年的光与影的展览。
洛希终于意识到油布在拖车里堆成了一堆。她冲着还在房内的卡皮翁喊了一嗓子,让她过来帮忙,一边嘀嘀咕咕地骂那些工人都是懒骨头,只知道把油布盖上,而不知道把它给固定住。
“咱们赶在她的援兵到来之前包抄过去,”格拉格说。“她不可能同时应付得了我们两个人。”
我们从车子后面走出来向她逼近。洛希听到砾石上的脚步声,猛地回过头,但是,阳光照射在眼睛上,她还没来得及遮住眼睛,就已被格拉格一把抱住。
“放开我,你这个王八蛋!”她尖叫,扭动着身体踢打他。
但是,格拉格将她抱得死死的。他猛地用头指着拖车,“去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把她捆起来。”
我往车里一看——大部分油布都已经滑落到另一侧架子的底部。我跑过去抓起一截绳子,而绳子却被拖车一侧一截尖锐扭曲的金属缠住了。我一边拽着绳索,一边忍不住向上扫了一眼那个太阳圆盘。
这一面的图案与另一面完全不同:锻压金的表面刻着莫娜当年信奉的女神。她站在旭日的火轮之上,双腿分开,一道阳光穿过她的身体。
“你猜这是什么?是金发姑娘。”我冲她眨眨眼睛,喃喃自语道。“你是我们所有人当中最漂亮的。”
我割断绳索,绕着拖车跑回来。格拉格把洛希挤在汽车后门上,不让她挣扎。
“抓住她腾出来的那只手,把手腕捆上。”
“我要是你,我就不会那么做。”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卡皮翁修女站在台阶下面,手提箱放在地上,用格拉格的枪指着我。“放开她,探长。”
格拉格放开手里的俘虏。洛希猛地转过身,一口唾沫啐在他的脸上。
卡皮翁站到砾石路上,“你们俩,马上离开那辆‘陆虎’。厄休拉,能把我的箱子放进车里吗?”
洛希一把抓过院长的箱子,扔进拖车里,然后,跑回到台阶上。“他们敢动一动,就开枪打死他们。”她说完就消失在住宅里。
“就为这么个东西?”格拉格指着圆盘说道。“为了它,你已经杀死了两个人了,还嫌不够吗?”
卡皮翁不回答。我注意到,与厄休拉不同的是,她依然是一身修女的打扮,穿着灰白色的教服。
“但是你让人杀掉特雷诺并不是真的为了它。”我说。
“让人杀掉他?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对我的说法似乎着实吃了一惊。
“那是因为你的孩子被葬在了莫纳什。”
“孩子?你在说什么呀?”
“德雷克·霍德就是孩子的父亲。那是个男孩,是吗?”
她不作答。
“特雷诺发现霍德跟一名修女生下孩子后,就对他进行讹诈,”我说,“最近他也使出同样的招数敲诈你,强迫你以低于市面的价位将修道院出售给他。之后,他听说了这件文物,他是从你们雇佣来挖宝的外国工人那里打听到的,也许正是这些人帮他把你的修道院洗劫一空的。他们说这儿有一个用纯金做成的圆盘。他甚至让他们中的一个在他的日记本里画出草图。特雷诺知道这是个无价之宝,急于想得到它。但是,就像奥哈根所说的,特雷诺办事一向‘光明磊落’。他一定不会破门而入或者把宝贝从你身边偷走。所以,他就故技重施,威胁你,想让你用微不足道的价格把它出售给他,否则,他就将你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公布与众——但是你已经受够了他这一套。你就告诉他悉听尊便:你和霍德可能都会否认这一点,而且,证据何在?这时,特雷诺想起,霍德曾告诉他:孩子就葬在莫纳什。所以,他就开始挖那片沼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