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吻我的面颊,“谢谢!我该走了。我今天晚上要带着俩孩子去电影院,还要去吃麦当劳。今天我不在家的时候,但愿他们能够把装饰品挂起来。带他们出去就算是对他们的犒赏吧。”
我回到家里,室内已是漆黑一片,就是说,派吉和我母亲都走了。我打开厨房的灯,一眼就看见冰箱上贴着一张即时贴:“吉莉安打过电话,晚上7点在教堂练习合唱。”
日程表上没有这项活动啊。我猜肯定是吉莉安上次排练未能到场,现在她想满足自己的愿望,亲自看着我们为平安夜午夜弥撒做好充分的准备。我看了一下表,都快6点半了。我答应过菲尼安,会告诉他晚上在哪儿过夜。我现在意识到当时说这句话有点欠考虑。其实我更喜欢一个人独享一座大房子,更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那种感觉。这种感觉很美好,同时我还担心半夜里会突然被惊醒,发现有人破门而入。尽管如此,我还是给菲尼安去了电话,告诉他合唱结束后我会告诉他我在哪儿过夜的决定。
我从侧门进入教堂,登上楼梯,直奔练习合唱的顶楼。每层楼梯上都亮着灯,等我登上顶楼时,只有中殿为数不多的几盏灯亮着,目的是方便有人进来祷告或者在耶稣诞生图栅栏旁边点燃蜡烛。顶楼处于一种半黑暗的状态,只有我一个人在那儿。
我每次都习惯于早来,因此对其他人不在并不感到有什么奇怪。唯一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吉莉安·戴拉亨蒂没有先我而到。
“喂?”我轻声说道,伸手去摸墙上的开关。也许是我母亲把时间写错了。教堂下面的脚步声让我僵在那里。千万不要让人家知道你在这儿。
我蹑手蹑脚地穿过几排长椅,来到阳台上俯瞰中殿。在正下方,我唯一能看到的动静是:供桌上摇曳的烛光将阴影投射到柱子上。我确实听见有人沿着中间过道快速地走动,几乎没有什么声音。没有声响地走动,难道是一只动物?
不管他是什么人,也不管它是什么东西,可能已经冲上楼梯,准备向我发动进攻。或者等在楼梯口,准备扑出来——但是,没关系。我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我沿着楼梯往下走,每走一步,我的心跳都在加快。等我来到通向走廊的大门时,我深吸一口气,打开门,穿过走廊,抓住大门上圆形的铜把手。它动了,但是门却丝毫不动。门被上了锁。
别想拦住我。我推开教堂的旋转门,站了片刻,举起拳头,准备自卫。但是什么也没发生,一个人也没有!
我猜是看门人道琳夫人今晚当值,把门锁了,把灯关了,准备把蜡烛熄了,然后人跑了?这对六十几岁的道琳夫人来讲,是不可能的事情啊!如果是她孙辈中的一个,那倒有可能。
我从合唱顶楼阳台的正下方走过,现在我面临一个选择,试一试对面走廊里的门,发现也上了锁;或者去找看门人,或许能够找到道琳夫人,她会放我出去。
我沿着侧道走向圣器收藏室。我已经不像刚才那样胆战心惊了,但是我仍然急于想走出这座建筑物。我甚至都没有停下来欣赏栅栏里的真人般大小的玛利亚、约瑟夫和襁褓中的耶稣,站在一旁的牧羊人,以及下跪的国王。我正要从旁边经过,不知什么声音让我往后扫了一眼。我确实看到其中一个牧羊人动了,也可能是旁边供桌上的烛光投下的影子。刚才牧羊人是背对着我,但是现在我看它的时候,他却转过身来,然后我听见他的喘息声。一开始他的脸笼罩在阴影里面,但是等他从阴影中出来走向我的时候,我看清楚了那张脸。我大叫起来。
在极度的恐惧之中,我转身就跑,头部一侧撞在柱基上一块突出的尖角上。我的力量用尽了。我摇摇晃晃地靠着教堂的长椅,抓着它支撑自己的身体。
我听到他咆哮着向我走来。不知怎么地,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大喊救命。
“依兰!”有人大声喊着我的名字。
我用意志命令自己的腿支撑着身体,跌跌撞撞地沿着通道往前挪动。人们从圣器收藏室那边向我走来,领头的是菲尼安。我倒在他的怀里,失去了知觉。
我抬起头来,看见弗兰正坐在我的旁边。这不是我的床,甚至不是我的房间。
“我们这是在哪儿啊?”我问。
“你最好问‘我’在哪儿?但这话已经没有什么新意了。”弗兰抬起我的手腕,对着手表测我的脉搏。
“还不错。”过了一会,她说道。“你现在在我家。医生看过你以后,我们想最好还是把你带到我这儿来,我毕竟是个护士啊。格拉格探长也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
我想坐起来,但是我感到头晕眼花,太阳穴那儿一跳一跳地痛,所以只好躺回去。“你刚才说的是哪位医生?”
“是华尔士医生为你做的检查,他行医四十年了,这次检查得很仔细。”弗兰的声音低沉,她耐心得有点夸张。“不,格拉格没来这儿。他是在电话里说的。”她朝门口看去,“嗨,你猜,谁来看你来了?”
菲尼安来到卧室,拉过一把椅子。“很高兴看见你又活过来了。”
“你怎么会去教堂呢?”我的目光从一张脸上转移到另一张脸上,“你为什么不在电影院?”我对弗兰厉声说道。
“我正要出门,菲尼安打电话到我们家。他问我是否知道合唱练习这回事儿。”
“吉莉安·戴拉亨蒂开着车从我身边路过,当时大约是7点差一刻,我开车来博因城堡。”菲尼安解释说。“我当时想,这事儿有点蹊跷。所以我决定给弗兰打个电话再核实一下,看她是否也练习合唱去了。”
弗兰把一块蘸了水的凉毛巾放在我的前额上。“可是,我没有接到任何练习合唱的通知啊。所以,我们就立即向教堂赶去了。我们正在圣器收藏室跟道琳夫人说着话,就听到你尖叫。”
“那你们找到……他了吗?”
菲尼安看了一眼弗兰,“你当时看上去想要摆脱什么人,好了……”
“可是那儿压根就没人啊!”
“不对,有人!栅栏里的那个牧羊人——那个动物……它冲我咆哮——”
他们俩互相对视了一眼。
“我想是加百利修女把你的脑子变成浆糊了。”弗兰说。
“不,不!你们没有听我说完。养蜂人摘下他的……她的……面纱,它等着我从它身旁经过,所以它可以进攻我……它长着一张脸——像狼……像狗……”
菲尼安握着我的手。“好了。我们现在没有兴趣介绍我们自己。道琳夫人把走廊的门锁上了,但是另一侧的门没有锁。他或者她,一定是从那儿逃掉了。”尽管他坐在旁边,一副让人放心的样子,但是我也看得出来,他认为我在说胡话。
“我母亲给我留下一张条,说是有合唱练习。”我说,“我不是在编故事,咱们现在就可以打电话问她当时她接的是谁的电话。”
他们再次四目相对。
“我想,都这么晚了,咱们最好不要再打搅她。”弗兰说。
我发现自己已经没有时间概念了。
“是的,我想弗兰说得对。现在都夜里11点多了。”菲尼安说。
“你需要休息。”弗兰补充说。
“休息?我已经昏迷了四个小时了。谁还需要该死的休息?”让我生气的不是我控制不了目前的局面,而是自己被人认为精神不正常。
我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发现自己身上穿的柠檬色的睡衣不是我的。很显然,弗兰把我的衣服脱掉,把我放到床上。一想到弗兰和菲尼安共同保护我,我就感到心潮澎湃。
我再次躺回去,闭上眼睛,但我知道眼泪已经夺眶而出,顺着我的面颊往下流。“对不起。”我低声说道。
“不要跟我们讲对不起。我们只是想让你完全康复。”弗兰说。
最后我只记得菲尼安轻轻地握着我的手。
快到晚上10点时,格拉格来了。我送出的一个人情是:弗兰已开车带戴西和沃辛前往布朗查德镇购物中心吃早餐去了,如果他们可以看上早场电影,也算是弥补了昨天晚上的遗憾。
“你脑袋上的包好漂亮。”格拉格说。他迈步进屋。“你昨晚上干吗去了?”
我领他来到弗兰的客厅,落座于扶手椅上。
“我刚刚给我母亲打完电话。一个自称吉莉安·戴拉亨蒂的女人给她打电话,要她提醒我晚上要练习颂歌。不管打电话的人是谁,她肯定知道我当时不在家。他们用这种方法将我一个人引到教堂合唱顶楼,但没有料到我会提前去。然后,道琳夫人把附近的门锁上了,因而打乱了他们的计划。所以,凶手就呆在耶稣诞生图栅栏附近,从那里他可以观察到我从哪个方向离开教堂,然后从背后袭击我。”
“但是实际上你并没有受到袭击。”
“没有,菲尼安大声喊叫,把他——或她吓跑了。”
“你为什么会以为那有可能是女性?”
“当时很黑,看不清楚。但是那人穿的教服跟那天夜里我在天井里看到的一模一样。我想那是纽格兰奇修道院修女们旧时的教服。”
“又是修女。”
“现在,我们考虑一下其他几件事情。首先,缪里尔·布兰敦说特雷诺要去见一个女人,然后,我们在特雷诺的尸体旁边发现了用拉丁文书写的贺卡:修女们的宪章是用拉丁文写的,她们甚至用拉丁文去唱所有的颂歌;杰拉尔丁·卡皮翁、特雷诺和霍德三人之间有复杂的关系,莫纳什以前很可能被用做‘慈林’墓地;附近还有人收藏婴儿的肢体;特雷诺似乎一直想找到一个畸形儿,这一切都说明了什么?我们还了解到,很久以前,就有人怀疑这些修女偷走了原来葬在莫纳什的一具被肢解的男尸——与莫娜有关,后来到特雷诺和奥哈根身上的伤痕形状,一直到最后,冬青作为一种徽记出现在纽格兰奇修道院。我刚才是不是说过要考虑一下其他几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