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其实也没有哭很久。
今天在医院和陈芳已经哭了一会儿,她顾忌着自己的眼睛,很快就努力将眼泪忍回去,她去洗了把脸,这才和方瑜说起今天发生的事。
“我听陈阿姨那么说,我以为……”南柯的嗓音有些嘶哑,自嘲地笑了下,“我真是自取其辱。”
方瑜听完,沉默了好一阵,才小心翼翼问:“那……你打算怎么办啊?”
南柯垂下眼,没出声。
其实她也知道,该说分手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还在坚持什么。
总觉得这么多年的情分,不能说断就断,如果他们不做情人了,以后呢?还能回到最初她叫他哥哥的那个时候吗?
她觉得不可能,她没有那么洒脱。
这种情况下,最好的结果是做陌生人,但,只是想到这三个字,她就觉得心口刺痛。
而且这也不现实,他是恒盛的股东之一,现在也在恒盛做高管,而她毕业之后就要去恒盛发展了,两个人不免还要碰面,她很确定自己也没办法像对待一个普通的股东那样对待他。
她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以后看着他交新女友,甚至结婚生子这些事,她受不了。
这种感觉,好像什么不可或缺的东西要从自己的生命中剥离,她拥有的已经很少了,她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还要让她失去,她不明白江川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他以前明明对她很好的。
那些小孩只是骂了她,踩了她的书,他就去和那些人打架,他受了伤,还不愿让她担心,说自己没事……
以前,他明明是很在乎她的感受的。
方瑜看到南柯一脸黯然,也不忍心再问,提醒说:“你还是敷一下眼睛吧,你眼睛都肿了,别忘了明天还要参加毕业典礼拍毕业照呢。”
这一晚,南柯睡得很不安稳,一直在做梦。
梦境凌散又混乱,她只记得最后,她回到了小时候,眼前模糊一片,听见一个温柔的女声说:“这就是小南柯呀,真漂亮。”
跟着又说:“江川,来见你南柯妹妹,以后你就是哥哥了,要照顾好妹妹。”
然后她听见了江川的声音:“你好,我是江川。”
早晨睁眼,南柯想起,这是第一次见到江川一家人的时候,她当时看不到,全靠听觉,印象里,那天江阿姨还揉了揉她的头发。
江阿姨身上有好闻的清香,人又温柔,当时她想,原来妈妈就是这样的存在啊。
其实那时候,她还挺嫉妒江川的,有时,她会很故意地想要引起江阿姨的关注。
江阿姨和江叔叔过世已经很久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又梦到这些,梦醒后怅然若失,好一阵才打起精神起床。
这一天,是她们的毕业典礼。
江城照例处于高温天,好在毕业典礼是在学校的汇演厅举行的。
其实这种仪式也没多大意思,各种校领导在台上讲着话,台下的学生大都蠢蠢欲动,因为穿了学士服,多数人想要快点结束去外面拍照。
方瑜和南柯咬着耳朵,说:“我这几天和公司的人混熟了,听说好多有关于沈家的八卦,不知道是真是假。”
南柯其实不大有兴趣,但八卦也比台上的讲话有意思,她问:“什么八卦?”
“有关于沈晏舟的,说他身体不太好,然后他爸妈好像也不待见他,见面都挺冷淡的,但他们特别宠他弟弟,就我们大总裁,他这个做哥哥的八成是拿不到继承权了。”
南柯微微走神,虽然她知道沈宴州的父母大抵是因为他身体的缘故不待见他,但还是有些为他难受。
总觉得他那样温柔的人,不应该被人这么对待。
典礼结束之后,一伙人闹哄哄地先在台上拍了合影,又去图书馆门口拍照。
这天气穿着学士服其实挺受罪的,太热了,南柯不大有精神,坐在阴凉处看着班里的同学拍照。
毕竟是个特殊的日子,不少女生叫来了自己的男朋友,帮忙拍照或者一起合影。
她越看就越颓,以前她是有想过的,毕业是很重要的日子,她希望到时候江川也能陪着她。
当年她高考时,江川明明有课,却翘课去陪考,送她进考场,再等她出来,那时候她以为未来自己所有重要的人生节点都一定会有他的存在。
可现在,他不在。
她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江川的微信对话框被置顶,可信息还是她生病那时候的,聊天内容看着也并不热络。
她想要输入一点什么,但是又想,她还能说什么呢?她能说的已经都说了,能问的也已经都问了。
她努力过了,她不知道还能怎么做,但心底的执念又不愿意放手,她现在已经不知道折磨着她的究竟是江川,还是她自己。
这个下午,多数人很嗨,但南柯过得百无聊赖,到了晚上,大家换过衣服就一起去了KTV。
聚会到十二点多才散场,南柯也喝了点酒,上车时晕晕乎乎,问旁边的方瑜:“这是谁的车?”
方瑜报了班里一个男生的名字,“其他几辆车都要叫代驾,就他没喝酒,咱们很快就能走。”
南柯昨晚没睡好,实在有点头昏,闻言就闭上眼,靠在后座上。
今晚喝多了的同学不少,外面还是乱哄哄的说话声,她也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车子开始驶动。
那时,南柯靠着椅背,神思处于酒精带来的混沌之中,以至于后来她也想不起,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尖锐到刺耳的刹车声,紧跟着是巨大的撞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