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个多小时,路开始是不平整的黄灰泥土路,到了村口,只能走进去,车进不了,当迟子鸣看到那块被时光与风雨腐蚀的朽木牌上刻着“罗洋村”三个字,还有旁边的两棵大槐树时,不禁有点思绪万千,这是他第三次来这个村子了,第一次是三年前,跟萧依莲一起来的,或许那时候,她带他来这里是有目的,不是单纯地玩,那时,她对这村子可能就暗地里考察过,再或者,她对它出于一种说不出来的天生的接近感,这纯属只是一种巧合罢了,跟缘分有关;第二次就在前段时间,待了整整半个多月,惊心动魄差点掉了命的半个月,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着心惊胆战的噩梦;而现在,他不知道这次来这里面临着的会是什么,或者,这个村子会恢复到原初平静安然的状态,就像他多年前看到的一样。
而光明也有点感慨,他也是第三次来到这个村子,每一次的感受都是那么不同,这次的心情却平和多了。因为,罗家梁死了。
他带他们进入村子,东绕西拐,村子看上去还是比较大的,但是,房子却并不多,东一座西一座,是那种很原始的石堆房,顾万城不禁说了句,“真荒凉。”
是的,因为走了大半个村子,不要说见不到一个人影,就连一只牲畜都没有。光明在一个亭子旁边停了下来,他环视了四周,“这个位置可真好,刚好位于村子正中心,这个钟一响,村民们刚好都可以听见了,颇费心机啊。”
顾万城走进了亭子,仔细地观察那个挂钟,那钟看起来很正常,钟摆在来回地摆动着,发着低沉的滴答声,他看了看自己的表,发现它的时间也很准确,“它会准时在整点报时吗?”
光明摇了摇头,“它每次响起,村子里就会发生很匪夷所思的恐怖事件。”
顾万城沉思了一下,“对钟我并不懂,我不是钟匠也不是钟商,但是,首先,它的用途是值得怀疑的,正常意义来说,这样的大钟是为了报时,让大家都知道,现在几点了,特别是在这种落后的村子,一般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时间观念并不强,也没必要这么强,所以,这钟并没有存生的必要,但是,如果是为了加强人们的时间观,让人有一种进取的精神,应该要准点报时,这才是它存生的意义,但是,它并不具备,所以,可以否定它的正常意义了。”
“那么,你觉得它有没有可能被当做催眠的器具?”
顾万城点了点头,“这是可以的,人在看到或听到反复的影像或节拍时,意志就会变得薄弱,很容易进入被催眠状态。”
“那么,你的意思是不管是一个人,还是集体性质的,都有可能被催眠?”
“是的,如果进行集体催眠,难度相对较高,特别是在没有特定的状态之下,一般高级的催眠师才能做到。”
“那么,会不会导致被催眠者自杀?”
“如果被催眠者被催眠师做了一些要怎么自杀的暗示,他如果顺利进入状态,就会照做的,当然,这是一种犯罪行为。”
光明与迟子鸣对看了一眼,迟子鸣说:“那么,你是说一个人完全有可能被挂钟或别的东西催眠,当然,对方是个非常厉害的催眠师,然后被灌输怎么样自杀的暗示,并暗示了自杀的时间,而当那个人回到房间之后,在特定的时间里,或听到那种特定的声音就会按照催眠师的指示自杀?或者是,在房间里直接被催眠暗示?不过这样好像不好暗示,房间里也没电话等能发出声音工具,现场也没有第二个人。”
“嗯,你分析得很有道理,所以,前一种的可能性比较大。”
“那么,他们在出事之前去了什么地方,碰到了什么人,那就是非常重要的了,我们还是先去罗伊芙家吧。”
小赵拍了些挂钟的照片,于是四个人便往罗伊芙的家里走。罗伊芙的家离旅馆比较近,而且是这里唯一的洋房,倒是看起来跟这个古朴而闭塞的村子格格不入,所以远远地就能够认出来。
到了大门口,大门是锁着的,光明扣响了门,没多久,罗伊芙就来开门。罗伊芙看上去比光明第一次见到她时成熟多了,眼神里也多了以往没有的深邃。光明想,或者,这是经历吧,他们中的这几个人都在这段时间经历了比前半生合起来更多的事情,怎么不令人更加成熟呢?
迟子鸣看到罗小凤与罗跛子有点惊喜,“你们也回来了?”他们点了点头。
罗家梁的遗体放在客厅里,已经被放入了棺木,看上去,脸上并没有痛苦。光明掀起了盖在他身上的毯子,只是他的胸口还插着一把匕首,四周,是开始凝固的血迹,光明一用力把匕首拔了出来,再盖好毯子。
“你爸手下的那些人都没来看他吗?”
罗伊芙摇了摇头,“没有,一个都没有出现。”
“敢情他们真变成了一只只的鸟儿飞走了。”
迟子鸣接口说:“没有了头儿,他们应该散了吧?”
“不清楚。”
光明想想也是,既然没了头儿,应该也会散了吧,那么那个邪教应该会自动解散了,罗家梁一死,那鸟头人刺身之案也算是破了,而且萧依莲一家人的死,也算是有个交代,对了,还有旅馆里的案件,如果也是罗家梁所为的话,一切都可以告一段落了。但是,光明总觉得有很多的疑点还没明了,想了想,还是喊了罗小凤出来,单独说话。
“你记不记得,夏逸民在出事之前,去了哪里,见了谁?”
罗小凤想了想,“他出去的时候,跟我说过去海边逛逛,他到傍晚时才回来,不多久,就自杀了。见了谁我就不知道了。”
“那么,钟丹呢?”
“那天,她好像是单独出去的,好像那天她跟葛建亮吵了次架,神情看上去有点不怎么愉快,而且平时他们都是一起出去一起回来的,但是,那天却有点奇怪,葛建亮独自出了门,不知到哪里转了,而钟丹没多久也出去了。那时我正在打扫走廊,看见那房间里空无一人了,后来钟丹与葛建亮各自回来,而照葛建亮所说的,他又去了楼下倒开水,就在他下了楼的工夫,钟丹就自杀了。”
光明沉思了一下,“看来,他们出事之前,都出去过,夏逸民去了海边,而钟丹也很有可能去了海边,当时,除了他们几个,旅馆里还有其他人吗?”
罗小凤摇了摇头,“没有了。”
光明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差点忘了迟子鸣这个活人,现在所有在场的活下来的只有你跟迟子鸣,你没看到,说不定他会看到。”
于是光明把迟子鸣也叫了过来,迟子鸣仔细地回忆,“我倒也是经常在海边,不过那天去海边的时候,就碰到了罗跛子,当时——他对我说什么关于死神的故事。”
罗小凤沉着地问:“他所说的死神是什么样子的?”
“是个很俊美的少年。”
“不,罗洋村关于死神的传说从来就没有这个版本。”
“不过,这个版本倒是跟塔纳托斯比较相似,塔纳托斯是夜神之子,喜欢披着黑斗篷,手持致命之剑,夜晚行走于人群的居地,虽然长相有点奇特,但究竟还是个俊美的男子。”
“对了,我看过塔纳托斯,不,应该是他的画像,不,我想,那个人可能就是自称为死神的人。”于是罗小凤把那天发生在神秘地,并被置身于玻璃棺里的事对他们说了,“他虽然戴着面具,但是,我觉得我对他感觉非常熟悉。”
光明沉思了一会儿,“你们说,会不会就是罗跛子?只有他最可能接近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包括你们。他可以对你们其中一个人进行催眠,并灌输了那些暗示的东西,那些东西足以致导自杀,然后用钟声来控制行为,当钟声响起的时候,被催眠的人就会按照那些被灌输的暗示行动。”
而罗小凤与迟子鸣同时想起了罗跛子总是神出鬼没,而且前段时间突然失踪,还有他那怪怪的声音,还有那一张永远面无表情笑起得很怪异的脸,很有可能就如光明推测的那样,对他们进行了催眠,而光明又一次想起了那天在海边回来之后就梦到死神,但是,那天他选择了夏逸民,而不是他。
这时三个人同时想到了什么,直冲向客厅,却见客厅里空空荡荡,除了那只棺材与里面躺着的罗家梁的遗体。
其他四个人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