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子鸣看着这些具有明显异国特色的工艺品,“这些东西,看不出真假,在我们那里的小商品市场里倒是有些类似的,有真品,也有仿制品,看的是手工与特色,所以仿不仿也不重要了。对了,有信封吗?”
此时,罗伊芙一直在找那个装饕餮的包装盒子,当时,她是随手把盒子扔进垃圾筒的,但垃圾被突然勤快起来的保姆给倒掉了,她只好跑到楼下的垃圾收集筒,捏着鼻子戴着手套,淘了老半天,终于把那只盒子给淘出来。
但是,邮戳却被肮脏的垃圾水弄得很模糊,根本分辨不出是什么字了。罗小凤问:“怎么样?能看清不?”她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已经彻底泄了气。
罗小凤与迟子鸣相互对视了下,那就是,目前没办法证实她父亲罗家梁是不是真的云游在外,那么,罗家梁可能还待在村子里的可能性越来越大了。罗伊芙突然想起,如果父亲真在这里的话,母亲应该知道的,至少,她会给他送东西吃。
她想起母亲是经常出去,虽然去的是附近的佛堂,但很有可能,是去送食物给父亲了,也有可能送东西给父亲,再去拜佛。此时,罗伊芙的脑子一片混乱,旅馆里出事母亲又不是不知道,但,她该怎么说出口,父亲如果在这个村子里,很可能就是事件的主谋。
罗小凤看着她,“你没事吧?要不,你好好休息吧,我们,先走了。”
“你们要去哪里?”
罗小凤也实在不知道要去哪里,迟子鸣想了想,“我想回旅馆,你不是说地下室还有密室,里面有监控录像吗,如果我们拿到那个录像,这一切都可以揭开答案了,我们也不用整天生活在噩梦里了。”
“我也要去。”罗伊芙说。
“不行,你后天就要开学了,不要再蹚这趟浑水了,早点休息,明天回学校去。”
“不!”罗伊芙的神情非常坚定,“如果不把这事情搞清楚,我是不会回学校的,宁可停学休学我也不会就这样罢休。如果我现在就走,我的内心根本不会安宁,我也没心思去念这个学,你们不会明白,在葛建亮死的那天,我听到了小杰的声音,我觉得那是真实的,不是错觉,求求你们,不要丢下我。”
罗小凤与迟子鸣对视了下,罗伊芙压低声音说:“明天,我搬进旅馆里,不要让我妈知道我没去上学。”
罗小凤失声地说:“不,不可能,你不能住那里,那里太危险了。”
“我已经决定了。如果真是我爸的话,我住在里面应该没事;如果我有危险的话,我想,那一定不是我爸干的,我只想验证这个事实。”
迟子鸣想了下,“明天的事再议吧,我们先去那个地下室看看,事不宜迟。”
于是仨人又回到了旅馆,这次,迟子鸣去自己的行李包里拿了平时防身用的微型电棍,30万伏脉冲电压,能够把人给击昏,罗小凤与罗伊芙也各拿了条棒棒,至少可以防下身,那个面具人看上去是穷凶恶极之人,不能不防。
于是三个人去了地下室,地下室的门是虚掩着的,那把破锁已不见了,“我先进去看看,如果没意外再叫上你们。”迟子鸣实在不想让这两姐妹发生什么意外,但此时,罗小凤推开他就进去了,她不想再废话了,进去之后,那个木箱子却被好好地挡在出口上,跟原来一样。
罗小凤用力地推开了那个箱子,但是,奇怪的是,那门却没有了,而且那墙壁的颜色竟然也跟周围的一模一样,看不出丝毫异样的痕迹。“难道挪了方向了?”罗小凤喃喃自语,然后左盼右顾,“不会的,我确定是这个位置。一定是他们发现事迹败露给封上了。”
“封也不会封得这么好吧。”迟子鸣摸着那墙壁,“你确定是这里吗?”罗小凤点了点。迟子鸣不再发话,找来一把粗木棍一棍狠狠敲了下去,但是,墙壁丝毫没受影响,他扔下木棍,拿起了一把斧头,狠狠地劈了下去,只见墙上被掏出了一个大窟窿,但是,奇怪的是,并没有看到罗小凤所说的房间,连一个小空间都看不到。
迟子鸣不禁很疑惑,“什么都没有啊,怎么回事?”
“不,不可能。”罗小凤拼命地摇着头,那么多台电脑,那个戴着面具的人,还有那桌子上的半个苹果,难道都是幻想的?难道是我疯了精神不正常了?不,不可能。
她抡起了那把斧头,疯狂地劈墙,石灰到处飞溅,罗伊芙吓得脸色苍白缩到了一边,迟子鸣怕出事,一把抓住了罗小凤,“你冷静点,别这么激动,要知道,我与罗伊芙,我们都相信你的。”
罗小凤扔掉了斧头,忍不住哭了起来,“是真的。当时那个面具人朝我疯狂地猛刺,你看,我手臂的伤,就是被他伤的啊。还有那些监控,我都看到了你在里面的情景,你当时躺在床上。可是,这一切怎么会找不到了呢……”
这时,迟子鸣注意到罗伊芙的表情很异常,整个人都像一条紧绷的弦,仿佛一瞬间就会断掉,“伊芙,你怎么了?”
“我,我好像看到那个窟窿里,有个影子一闪而过。”罗伊芙紧张地指了指他们侧面的那面破墙,迟子鸣马上走了过去,拿电筒往里面照射,里面是空空的,像是有个房间,他沉着地说:“有可能就在这里,他们是用能活动的门干扰着我们的视线。”
他又拿起了斧头,把窟窿再劈开大点,可以容人弯腰穿过,“我先进去看看吧,你们在这里等着。”
“不,我也要去。”罗小凤说。
“我,我也跟着你们……”罗伊芙看着周围,打死她也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
迟子鸣叹了口气,“那好吧,都跟上吧。”
他们爬了进去后,却见这个房间看上去空空荡荡,根本没有罗小凤说的很多台电脑。
“难道东西都被转移了?”罗小凤喃喃自语。
迟子鸣看了看整个秘室,“照你跑到旅馆,然后我们又去了伊芙家的时间,也足够转移设备了。但是,能搬到哪里去了呢?我看不止是一个人吧。”
这时,罗小凤做了个静止的手势,迟子鸣也听到了,仿佛是什么东西的呻吟声,像是从另一个地方传过来的,他们往四周看了看,“难道,这地方还有个密室?”正说着,他们感觉到天花板有动静,只见上面突然打开了一个天窗,有一个人直直地朝他们扑过来,迟子鸣闪躲不及差点被撞上,而与此同时,这房间的周围突然就冒上一个金属笼子,他们就这样被关在了里面。
只见上面的面具人在大笑,“哈哈,你们就等死吧。”
此时,迟子鸣翻过那个被扔下的人,三个人同时发出惊叫:“小鲁。”
只见小鲁倒在那里,全身都是伤,迟子鸣探了探他的鼻息,翻了翻他的眼皮,“还好,还有气。”
好大一会儿,小鲁缓过了神来,睁开了眼睛,罗小凤扶起了他,“警察同志,你咋像林黛玉一样从天上掉下来了呢?”
小鲁苦笑道:“你问我,我还真不大清楚,我们进了山洞没多久,就遭到了食尸鹫的攻击,我宰了只鹫,就遭到了群鹫的围攻,多处受伤,后来听到一声哨子声,那些食尸鹫向后退去不见了,我还以为战争结束了,但是,此时却出现了一个面具人,他用枪指着我,然后用枪柄把我打晕。我醒来后发现自己被捆绑了,并关在一个暗室里,然后他什么都不说,就是对我用刑,从头到尾我只看见他戴着面具,没有看到真面目。妈呀,真邪乎,还真没搞清怎么回事。”
罗伊芙惊叫:“你的手?”只见小鲁的双手都鲜血淋淋,像是受过特别的刑,小鲁看着自己的双手,指尖一动不动,一种锥心的疼痛往全身扩散,十指连心。他强忍着疼痛,缓缓地说:“面具人对我的手指用了刑。”
“为什么要对你用刑?”
“我不清楚,他没有问我任何话,可能是这个面具人很满足于别人的痛苦吧,这样,他的内心就会快乐点。”
这个面具人应该有严重的心理问题,只有看到别人痛苦,他才会觉得很快乐,这不是跟夏逸民挖掉自己眼睛,看着他们极端的痛苦很神似么?迟子鸣皱着眉头想了想,“看来那些食尸鹫真是人驯养的,对了,你有没有看到一个老太婆?”
小鲁摇了摇头,“不清楚,戴着面具,不过看身材,我觉得面具人不止一个。刚刚扔我下去的,比用枪指着我的面具人身材要高大多了。”
“不是吧,难道会是一个组织?”
小鲁点了点头,“对,应该是一个组织,可能人数还不少,而且这个组织非常严密,幕后肯定站着一个高智商的人。”
小鲁也越来越感觉到这村子的可怕,它似乎幂幂中被一个神秘的组织所控制着,或者说,神秘的邪恶力量,它看上去平静,却无时无刻不被一种很排外的恐怖力量所监视着,所控制着,对,排外。这就是之所以罗洋村的外来者都会遭不测的原因,而村人却鲜有这么明目张胆地被杀害。那么,极大的可能性,凶手就是村民,而且可能是相当多的村民。一想到这里,小鲁就打了个寒噤,那么,这村子就草木皆兵了,估计可以相信迟子鸣,而罗小凤与罗伊芙呢?她们也是罗洋村的村民啊。
他一度以为自己头部也受了伤,脑子也不好用了,老是感觉一片混乱,但是,最基本的思维能力还是有的,特别是那个把他丢下来的面具人看他的目光,带着一种很孤独但又充满敌意的眼神,他觉得这种眼神,就像是一个原始部落的土著人,面对着要夺走自己土地的敌人,才会有这种憎恨与凶狠,却又与时时怕失去土地的那种畏惧感相交织着。那种奇怪而复杂的眼神,令他感觉不是什么恶魔或所谓的神乎其乎的死神,而是对这片土地,或者说对罗洋村一种畸形的爱。
而这种爱,只有在罗洋村生活着的,或曾经在罗洋村生活过的人才会具有,但是现在,他自己全身疼痛,每一处都带着伤,人极度虚弱无力,而且与外界也失去了联系,又被关在这个笼子里面。突然间,他感觉到深深的绝望,他现在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了,又怎么能保护别人,怎么能帮那些受害的人雪冤,又怎么给光明他们以交代,而光明又在哪里?为什么就联系不上呢?是不是也出事了?难道命运会安排我们两个搭档在同一时刻去见上帝?他满脑子胡思乱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
这是一种慢性折腾,从皮肉到精神,小鲁感觉自己这两样都已经被弄垮掉了,彻彻底底,从碰到食尸鹫起到现在被关在笼子里,中间还被面具人用古老的刑具实施刺指之刑。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凶狠的鸟,他一度以为它们是撒旦的化身。因为,撒旦也是有翅膀的,他还记得它们的爪子像利刃一样划开他的肌肤,凛冽之中带着凄楚的味道,鲜血像小河一样地奔流而出,那一刻,他感觉自己会干涸掉,但是他还没有死。他也从来没见过像面具人那样凶狠而不讲任何原因的人,他们真是一群魔鬼。
令他现在苦不堪言的是,他不知道自己的双手是不是被废掉了,到现在还不能伸缩自如,有那么一会儿,他痛得昏死了过去,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飘飘摇摇,像是努力要从自己的躯壳里游移出去,隐约中,他像是听到谁在呼唤他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像他母亲,又像他父亲,不,那是死神的呼唤。他努力地挣扎出这种状态,在潜意识里,他告诉它,你给我回来,回来,回来。那坚强的意志就像磐石般坚定,直至飘忽不定的影子又乖乖地躺了下去,与自己融为一体。
罗小凤他们看着小鲁的惨状,也非常难过,而最难过的是迟子鸣,小鲁是为他挡了这一劫,如果小鲁不住在这里,现在奄奄一息的就是迟子鸣,迟子鸣只想这一天早点到来,他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了,但是,他又不想连累罗小凤与罗伊芙。
罗伊芙看了看圈住他们的铁笼子,担忧地说:“我们现在怎么出去?难道就这样被困死在这里?”
迟子鸣突然想起自己身上的玉钺,玉钺古时不是战争的武器嘛,虽不是实用中的武器,却是最重要的战争礼器,也就是说,万种武器都听命于它之下,但是,他不知道它是不是真有用,如它传说中的那样,但他还是拿了出来。
“这是什么?”他们疑惑地问。
“玉钺,一高人送的。”这时,罗伊芙却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上动了一下,她低下头,掀开衣领,看到了饕餮发着一种奇特的光,随之又消失,这回,罗伊芙是真的看清楚了,这个饕餮真不是一般的东西,它真的会发光,难道它真的会保护自己?
迟子鸣看了看罗伊芙,“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她想起了父亲的告诫,是的,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有这么一只古怪的饕餮玉,至少,在事情没有明了之前,而且他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怎么离开这该死的笼子,而不是讨论宝贝。
此时他们的目光也被玉钺所发出的光芒所吸引,那是跟玉块的颜色一样的光芒,青白中透着微红,那光形成了剑的形状,并散发着剑锋般尖锐的寒气,迟子鸣也是第一次注意到,他曾经用来照亮用的,原来就是这样的光剑。
此时,他拿着玉钺的手在微微发抖,他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管用,但是瞬间,他又有了无限的信心,仿佛自己真的拿着一把无比锋利的剑,而他是一名笑傲江湖剑术出神入化的剑客。
他靠近了铁笼子,双手高举,那把光剑此时被他举在空中,他不知这剑下去会有怎么样的后果,或者,根本什么作用都没有。只是仿佛中,他似乎听到了钟声。钟声?这里怎么有钟声?那只大挂钟发出来的?而他的心思与目光又集中到那把剑的身上。
他咬紧牙关,闭上眼睛,猛地劈了下去,良久,周围什么响动都没有,他想,怎么可能,又不是神话,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口呆目瞪,只见那笼子已被他直直地劈开了,而小鲁他们也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
“原来,这真不是一般的玉器。”迟子鸣喃喃自语,罗小凤也啧啧称奇,“太神奇太帅了。”
这时,清醒过来的小鲁说:“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
迟子鸣扶着小鲁出去,当他们出了地下室,眼睛适应了外面的光线后才发现,外面竟然站着村子里的人,而这些人,罗小凤与罗伊芙大部分都是认识的,二狗子,罗瘌头,六爷子,还有——罗伊芙家的保姆……
而他们手里全部拿着斧头与棍子,他们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迟子鸣与小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