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云仿佛是做了个极长的梦, 恍惚得很。
这个梦并不算好, 像是被层层迷雾包围着, 耗尽了通身的力气,也始终寻不着出路。伤口疼得要命, 持续的高热折磨得她痛不欲生, 险些想要就此作罢。
太痛苦了。
可冥冥之中, 又像是有只手在紧紧地攥着她,硬生生地将她从泥潭深渊中给拉了出来。
醒来时,简直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才刚一动,胸口处就传来剧烈的疼痛, 南云倒抽了口凉气, 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先前的事情来。
“小心, 不要动。”萧元景关切的声音随即想起,还带着浓浓的惊喜。
南云怔了下,偏过头去看向萧元景。
此时晨光熹微, 房中还有些暗, 只能隐约看清萧元景的轮廓来, 但饶是如此, 仍旧让她倍感安心。
“王爷……”南云的声音很涩,才刚开口,就被萧元景按住了唇。
萧元景亲自去倒了杯茶来,而后同她笑道:“你可还记得,方才半梦半醒间是怎么称呼我的?”
南云的确不记得了,有些懵地看着他。
因着伤口尚未好的缘故, 萧元景并没扶她起来喝茶,而是拿了汤匙来,很是耐心地喂她。及至南云喝了些茶水润喉,方才悠悠笑道:“你方才叫我——阿景。”
南云满是惊讶地看了回去。
还好萧元景很有先见之明,喂完了水方才说的话,不然她八成是会被呛到的。
相识至今,萧元景在那次坦诚说开后,就已经转而开始称呼她为“阿云”,但南云却并没改口。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缘故,可能是碍于身份,也可能是觉着太过亲昵……
“你心中既然想着‘阿景’,为什么还要口是心非,叫什么王爷?”萧元景含笑调侃道。
先前南云昏迷不醒的时候,他心急如焚,满心的缱绻情话,如今失而复得后,竟也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是像往常一样,调侃着南云,亲昵得很。
他压根不敢去回忆那时的心境,更不知道如何提起。
南云被他打趣得有些窘迫起来,抿了抿唇,掐了萧元景一把。
两人的手依旧牵在一起,但南云尚在病中,压根没什么力气,自然也不会疼。萧元景则是顺势拉起她的手来,低头落了一吻,低声缓缓地道:“真是太好了……”
能醒过来,真是太好了。
南云倒是无措起来,她愣了愣,轻声道:“我昏迷了多久?”
“快两日了。”萧元景道。
别说南云不敢信,连萧元景这个始终清醒的,都不大敢信。这两日于他而言,当真是度日如年。
震惊之后,南云渐渐地回过味来,轻声道:“你一定担心坏了吧……”
若易地而处,她只怕是要疯,压根不敢想萧元景这两日是如何度过的。
萧元景并没直接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笑道:“你能醒过来,就够了。”
南云虽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候,但病情依旧很重,精力也不济,说了这么几句话就显得很是疲倦了。萧元景轻轻地抚着她的鬓发,安抚着,不多时,她就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她熟睡过去后,萧元景方才着人去将姚太医给找了过来。
姚太医这两日来劳心劳力,也没怎么休息过,但还是强打起精神给南云诊了脉,而后轻手轻脚地到了外间,向萧元景笑道:“恭喜王爷,侧妃娘娘已经撑过了最难的阶段,化险为夷。往后只要好好休养,便能慢慢好起来。”
总算得到了准话,萧元景长出了一口气,随后又问道:“她这伤能否痊愈?可会落下什么病根?”
“这……”姚太医倒是被问住了,为难道,“这不大好说,各人体质不同。但安心静养,总是要好许多的,应当没什么大的妨碍。”
萧元景也知道这问得太难为人,点头应了声,顿了顿后又道:“那她腹中的孩子?”
姚太医如实道:“娘娘吉人天相,孩子也算是保住了。只是这伤太过严重,也不可能毫无影响,后续还得卧床好好休养才行。”
为了保住这孩子,他施针下药的时候都格外费心,不过如今能撑过来,的确也是运气。
萧元景先是一喜,随后又略有忧色,但最后还是正儿八经地同姚太医道了谢。
“王爷太过客气了,”姚太医连忙道,“这原也是我分内之事,您不必如此。”
虽说过程格外坎坷了些,但好在化险为夷。
萧元景心中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松了下来,不多时,就也随着南云睡了过去。
他在这小镇上守着南云,宫中却已经因着此事乱了起来。
萧元景并没到皇上面前去喊屈,可他从太医院要了姚太医过来,火急火燎的,加之这两日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进宫去给皇上请安,皇上觉出不对来,着人去查了详情。
等到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皇上又是急又是气的,立时就遣了人来,传萧元景入宫去。
內侍在皇上身边伺候多年,还是头一回来这地方宣旨,可对着萧元景,也不敢多说半句,反而赔笑道:“皇上得知您遇刺之后,担忧得很,殿下还是快些随我回宫吧。”
南云才醒没多久,可圣旨总是不能违逆的,萧元景颔首应了声:“知道了。”
他并没有急着立时回去,而是先进屋去见了南云,解释了一番。
“既是皇上传召,你只管去就是。”南云露出些笑意,“我已经好了许多,你不必担忧。”
南云虽熬过了危险期,但这伤绝非是几日就能好的,如今尚不能下床走动,就更别说是乘车回京了。萧元景此番回去是要处理掉那些障碍的,也没准备带南云回去,虽不舍得,但最终还是决定让她留在这边修养,除却姚太医外,还指派了暗卫来守着。
将诸事安排妥当,萧元景这才随着那內侍回了京。
及至萧元景离开后,南云脸上的笑意褪去,疼得皱起眉来。
那一箭太深了,就算是有再好的金疮药,也止不住疼。南云知道萧元景这两日必定是担心坏了,如今但凡能忍的,总是不想再表露出来,让他担忧。
白芷见着她这模样,连忙问道:“可是伤口裂了?”
南云摇了摇头,转而又叹了口气,感慨道:“我竟昏迷了这么久。”
“好在您吉人天相,得以化险为夷,”白芷至今心有余悸,“您昏迷的这两日,王爷一直在旁边守着,几乎都没合过眼……”
南云先前昏迷,自己倒不觉得如何。
如今听白芷讲这两日种种,方才知道自己曾经历过多凶险的状况,真真是生死线上走了一遭。
分明萧元景才走了没多久,可她却已经有些想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