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不在家,姚品娴这些日子过得简单又充实。
她日日都和青菊结伴去那家医馆当学徒,一段日子下来,她已经能分辨出很多药材了。她学习能力强,态度也认真,而且又有从前看了许多本医书的经验,所以差不多时间段来的学徒中,就她学得最好。
如今,渐渐能为医馆中的大夫打打下手了。
这吴公子来晋城做生意,也逗留了有一段日子了。这段日子,他常来医馆,一来二去的,也就和姚品娴主仆熟识了。
人在不了解对方的时候,都会有很强的戒备心。但在了解了后,就会渐渐放下戒备心来。
青菊对吴公子就是如此。
最开始的几日,她就是看这个吴公子不顺眼,就是觉得他不怀好意。但渐渐相处下来后,她也会赞同他之前的某些说法。
其实他和他们一样,和晋城的这些百姓一样,都是普通人。
普通人最想过的就是安稳日子,最不愿天下动荡。
至于皇帝是谁,不重要。最终是谁统一了天下,也不是很重要。
只有最终的那个统治者,能给百姓们谋福祉,那就是好皇帝。
老百姓们的想法其实都很简单,只是很多时候立场不同,自然会偏袒自己的故土和故乡一些。
但撇开这些不谈,大家也都还是最简单的人的。
而且这个吴公子虽然嘴巴能说会道,但手脚也勤快。医馆里但凡有个什么脏活累活的,不管谁找他,他都会帮忙。
久而久之,青菊对他的印象就改观了。
渐渐的,也就对他放下了戒备心。
这日,吴公子又来,医馆老板忙问他:“听说你要走了?”
吴公子点头道:“这次是因为两国开战的缘故,我才在此地逗留如此之久的。如今你们朝廷的魏王殿下安抚住了局势,晋州城的城防没那么严了,我就可以走了。”
提起魏王,百姓们个个都很兴奋,直说他是北境之地的守护神。
青菊见吴公子如今提起魏王并没敌意,反倒是言语间还颇有几分欣赏而崇拜之意,于是她也愿意主动和他说几句话。
“吴公子此去,可一路小心啊。”青菊好心相送,“如今晋州城内虽然没什么危险,不过外面可说不准。”不免又要刺他几句,“你们北狄的皇帝那么残暴,谁知道他会不会因嫉妒我们魏王而一怒之下又做出什么呢?”
吴公子笑说:“多谢青菊姑娘关心,我会的。”说罢,目光又朝一旁姚品娴探去,“这些日子来,也多谢这位夫人的照拂。”
姚品娴和青菊在这里以姐妹相称,姚品娴说青菊是她妹妹。
姚品娴心态始终平和,闻声也只是笑了笑:“吴公子客气。”
吴公子也没久留,和医馆老板道了别后,就离开了。
今日医馆歇的早,外面天还大亮着,姚品娴和青菊就离开回家了。
没两天就要过年了,街上各处张灯结彩,充斥着喜气。而这个时候,姚品娴忽然想丈夫了。
也不知道,他在前方战事情况如何了。
按着现在这个局势,若接下来也一切顺利的话,应该很快就能结束这场战争。
拓跋骁消失了,北狄根本没人是王爷的对手。王爷“战神”的名号,可不是吹出来的。
估计等到春暖花开时,应该就可以回家了吧。
她想家,也想儿子了。
来了一个多月,如今主仆二人对整个晋城都很熟悉了。从医馆到家的路,她们找出了好几条。
若天晚的话,她们会选那条宽敞又人多的大路走。而若天还早的话,她们会从小路超近。
今日时辰还早,所以主仆二人便从小路回家。
拐进小巷子后,突然的,青菊倒在了地上。还没待姚品娴反应过来,她也突然一阵眩晕,然后渐渐失去了意识。
魏王自从派了那两个暗卫跟护在妻子身边后,那二人之后的职责就是保护王妃。
哪怕是如今到了北境之地,他二人也仍是一路跟在暗处相护,两年如一日,从未变过。
只是暗着跟护和明着跟护不一样,暗中保护,因离得多少有些距离,所以并不是时时都能看到人。也就是说,总有跟丢的时候,比如说现在。
但二人反应还算快,见王妃去了巷子后,该出来的时间没出来,他二人就警觉到不对劲了,立即去了巷子寻人。
然后,就在巷子中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青菊。
二人忙将青菊弄醒,然后问:“王妃呢?”
青菊是被迷药迷晕的,她醒来后还有些晕晕乎乎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妃……王妃。”她口中喃喃了几声,然后突然猛地惊醒,“王妃呢?”
那二人脸色冷沉:“王妃不见了。”
一个说:“此事得赶紧告诉王爷!”
另一个则道:“得赶紧通知城防,封锁城门,以免贼人撸了人就跑出去。”
二人目标明确,正要走,却又回头望向青菊。
青菊都急哭了,她拼命跺脚道:“不要管我!你们快去找王妃!”
见青菊这么说,他二人才又迅速跑开。
而此刻的城门口,一辆马车正被城防卫的兵拦下检查。
马车上车帘被撩开,露出了吴公子那张脸。
他笑道:“过来做药材生意的,在此逗留有些日子了,今日出城。”
那城防卫的兵点了点头,但仍十分严肃。
他认认真真的把马车上上下下全检查了一遍,见的确是没什么问题,这才放行。
“走。”吴公子一声吆喝。
就这样,马车又渐渐驱使起来,过了城门,往城外去。离开城门口后,马车渐渐开始加速,最后很快,便消失在了视野中。
当那两个暗探纵马追出来时,已经晚了。马车消失不见,就算追出去,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
二人兵分两路追,约了时辰汇合。但到了时间回来后,却是谁也没有消息。
而这时候,魏王策马回来了。
夜幕已深,城门口的不远处,一阵阵得得得的铁蹄声由远至近传了过来。二人定睛一看,见是主公后,立即飞奔过去请罪。
当魏王突然意识到有问题时,就马不停蹄往晋城赶了。他就怕自己迟了,可却还是迟了一步。
男人勒着马缰,马在原地来回打转,而他没在黑暗中的脸色则恐怖如乌云密布天空。一时之间,狠戾之气尽显无疑。
他从没这样动怒过。
也从没这样失态过。
哪怕从前面对着北狄猖狂的铁骑,他也丝毫不怕。坐镇军帐中,运筹帷幄天下事,他总是气定神闲,有超乎年纪的稳重。
而如今,他却再也做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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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品娴醒来时已是黑夜,发现自己是住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后,她猛地惊了一下。
然后就想起来了。
当时她和青菊一道回家,却在小巷子中被人迷晕了。
屋内点着灯,姚品娴这会儿躺在床上。而此刻的窗边,立着个身穿月白色锦袍的年轻男子。男子正背对着姚品娴,窗户半开,他正微仰首看着窗外的月亮。
男子身形修长,气质干净,一头鸦青色的头发只梳了一半竖起,另外一半披散在肩上。
看着这个背影,姚品娴突然心中警铃大作。这个身影她很熟悉,似是在梦中见过。
“你是谁?”她问。
男子早知道她醒了,没转过身来,不过是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不过,这会儿听到她问自己话,他也就没再装样子,而是缓缓侧过了身子来。同时,他还伸手顺便把窗户关了。
窗户关了后,屋里骤然闷热了些。
梦中她从没看清过那个人的脸,但姚品娴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人竟会是那个北狄的商人吴公子。
也就是说,若她没猜错的话,吴公子就是拓跋骁?
这么长时间,拓跋骁一直不见踪影,难道是藏匿在了晋城中?
这一切都说得通,只是唯一说不通的是,他为何要掳走自己?为了钳制王爷?
“主人不认识我了吗?”他突然开口。
此刻的他,早没了那一下巴的络腮胡,这会儿是干净又清凉的一张脸。一身的妆扮,也丝毫没有北狄人的那种粗犷之气,颇有点毓秀临风的味道。
姚品娴本来还在猜他的动机,可他这一声“主人”,唤得直接打醒了她。
她怎么忘了,在梦中时,他也是这样称呼过自己的?
可越是如此,姚品娴就越是好奇。
“你到底是谁?”她蹙着眉心问,“你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怎么做到,能以外挂的形式呆在她身边那么长时间,帮她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刻。
而如今,他却又以人的身份和模样出现在了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