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王爷这里松口同意,别人那里就都好说。
只是……姚品娴如今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康安了。
但康安却非常懂事,爹爹娘亲来找他认真说起此事时,他一点都不让父母为难,反而还大方的说:“爹爹和娘亲就该在一起的。之前爹爹驻守边疆五年之久,娘亲一个人守在家中,可可怜了。如今娘亲要跟爹爹一起去,孩儿心里高兴。”
魏王沉默望着儿子, 第一次觉得,儿子长大了。
他心里未必不难过,未必就舍得。只不过,他知道自己不能给爹爹娘亲负担,让爹爹娘亲担心他,所以就装着很释然很坚强的样子。
“若顺利的话,一年就能回来。”魏王简明扼要说。
相比于丈夫的理智,姚品娴倒是偷偷擦了掉下来的眼泪。
康安则道:“北境之地若有父亲铁骑在,还怕敌人不闻风丧胆吗?孩儿相信,最多一年,爹爹肯定会带着娘亲完好无损的回家来,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就团聚了。”
“康安。”姚品娴哽咽完了,努力控制住情绪后,她挤出笑来说,“把你留在京城,爹爹娘亲实在没什么不放心的。你可以去宫里陪贵妃,有你皇叔皇婶照顾你,你会过得很好。当然,你若想去你外祖家,也可以的。或者,送你去你靖王伯伯家呢?”
既然不能留在家陪儿子,更不能带儿子一起北上。那么,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他想怎么过,姚品娴还是希望主动权掌握在他手里。
康安的确有自己的想法,他笑着道:“宫里规矩太多,虽然大家都对我极好,但既入了宫,宫规肯定是要守的。爹娘知道的,我这个人不太爱拘束着活。”又道,“外祖家我可以隔些日子去一回,住那儿的话,也不方便。”
“所以……”
姚品娴突然笑了:“所以你是想去靖王府吗?”
康安点头:“我想和齐寿一起读书一起进步。”
姚品娴望了丈夫一眼,见他也笑着,于是姚品娴就主动做了决定。
“那好,就依你。”
因为出发在即,并没有多少时间去处理这些。若大军整合的快的话,就这两日就要走了。
所以,既是决定了送儿子去靖王府,次日一早,夫妇二人便带着儿子往靖王府去了。
靖王夫妇听说姚品娴要随军同行,皆吃惊得愣住了。
靖王妃忙把敏萝递给乳娘抱,又叫齐寿带康安出去玩,这才问魏王夫妇:“你们这是疯了吗?没骗我们吧?”
姚品娴却笑:“骗你们干什么?是真的。”
靖王妃惊呼了一声,然后和靖王相互递了个眼神。
靖王则看向一旁魏王说:“这不像是你的行事风格。”
魏王说:“起初是不同意,但思来想去,我也舍不得。所以……”后面的话,他也没说了,他心里也是深知自己颇有些胡来的。
靖王妃明白了,这是魏王妃主动要跟去的,于是她忙拉姚品娴到一旁去说话。
“你考虑清楚了吗?还是只是一时冲动。”靖王妃不免提醒她,“战地可不是好玩的,那种地方生存条件十分艰苦不说,也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的。你别一时冲动,回头吃尽苦头。”
姚品娴点头道:“并非一时的冲动,是有经过深思熟虑的。个中缘由……也实在是一言难能道尽。总之如今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这段日子,康安就拜托你和靖王兄了。”
见她似是心意已决,靖王妃索性也不再劝,她只说:“康安养在我们这儿,你大可放心,我们定会如待亲生的一样待他。更何况,他和齐寿日后一起吃住一起读书,也还能彼此照顾。”
“他和齐寿的感情是真好。”姚品娴也不由感慨,“不肯去宫里,也不肯去外祖家,就只说要来靖王伯伯家。”
靖王妃还挺自豪的:“可能是因为我这个伯娘不错吧。”
“你就得意吧。”姚品娴嗔她。
安顿好儿子,接下来就是告别长辈。
贵妃还好,反正多一个人跟着去边境照顾她儿子,她没什么不放心的。最多的,也就是拉着姚品娴手,叫她万万要保重,去了那边后,一定不能乱跑。
叮嘱她要完好无损回家。
而裴氏和裴家那边,就没这么平静了。
尤其是裴氏,得知消息后,哭了好几回。
这次北上,魏王是把裴潮也一并带着的。裴潮进来长进很大,他又急着想立功报国,所以,这正好是一次很好的机会。
见姑祖母一直抱着曾祖母哭,裴潮也挺难过的,但他还是安慰说:“姑祖母请放心,有孙儿在,孙儿会照顾好王妃姑姑的。”
裴氏知道此事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于是哭了几场后,就自己渐渐好了。
她叮嘱裴潮:“你姑姑还好,不必上战场去。倒是你,你去了后,万要小心着。战场上刀剑无眼,想建功立业报效朝廷是好事儿,但也要记得留着命才是最重要的。”
“是。”裴潮严肃,“孙儿会谨记在心。”
此番北去,姚品娴只带了青菊一个贴身丫鬟,紫棠被她留下来搭理王府了。一应衣物都由青菊去收拾,姚品娴则去书架上翻找了几本书带上。
都是些医书。
从前闲来无聊时,她都是看这些医书打发时间的。如今要随军北上,想来带上这些书,才是最合适的。
随行的当然有军医,她也不懂医术。不过,既然魏王府里有这些书,多带上几本也无妨,万一就用得上呢?
大军在三日后出发,出发这日,圣上亲临城门,亲自目送北伐大军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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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的北方边境之地,北狄军统帅拓跋骁也收到了军报。
白色的营帐内,他接过近卫兵递过来的封漆信函后拆开来看。匆匆扫去,便露出了个笑来。
他的目的达到了。
果然,她也跟来了。
“外面战事如何?”收好信函后,拓跋骁侧首问一旁的卫兵。
卫兵立马回道:“回元帅,我方死伤数百人,敌军也损失惨重,目前暂未分出胜负。”
拓跋骁一连拿下南朝大荣十数座城池后,此番已经攻打到云城。但云城易守难攻,他们已经在此逗留月余时间了,也仍讨不着丝毫便宜。
起初之所以战事顺利,是因为他攻势迅猛。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打得别人一个措手不及。
而如今人家已经有所准备,这仗自然就难打了。
拓跋骁歪唇一笑,喜怒未明:“此北境之地,之前果然是战神殿下所统辖的地方,就是不一样。不过我倒要和他比一比,看谁更厉害些。”言毕略一顿,他又看向那卫兵,“行了,今天就到这里了,鸣金收兵吧。”
“是。”卫兵领命就出了军帐。
而此刻,拓跋骁则背过身去,又从怀中摸出了那张信函来。
他垂着眸子,目光盯在信函上,似是一种久违的激动之情。
“主人,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他语气又重又轻,似有浓浓情意。
说完,他深深叹息了一声。又将信函收好后,他忽然目光放空,看向了虚无之处,似是沉浸到了过去的某些往事中。
拓跋骁吩咐鸣金收兵后,接下来的几日,都只是一直驻扎在云城附近,并未再挑起战事。
魏王率大军一路狂奔北上,终于,在一个月之后抵达了云城附近的晋城。因如今云城被敌军围困,所以,魏王只能暂时先在晋城安置下来。
然后,再和晋城的刺史一起商议如何营救云城。以及,如何夺回已经失去的那十几座城池。
随军的日子的确是不好过的,不过所幸姚品娴是熬过来了。到了战地就好了,到了这里后,她便可以安顿下来。
晋城有一早就给魏王准备好的住宅,所以,到了此处后,姚品娴就先去府上安顿了。
魏王没空安顿,他交代好妻子一些事后,直接喊了晋城刺史和一些副将过来共同商议军情。
晋城自比不上京城,这处的宅院,也要比京城里的魏王府寒酸落魄多了。不过,姚品娴却并没觉得这里不好。
虽简陋,但却也算什么都有。
而且院子小,更显得有家的感觉。
屋舍事先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刺史夫人一直陪在姚品娴身边,对她道:“此处简陋,怕是要怠慢王妃娘娘了。您若住得不舒服,可千万要说。但凡缺个什么少个什么的,随时可告诉我。”
姚品娴道:“这里很好,就这样就可以了。”她也客气对刺史夫人云夫人道,“为了我,还劳夫人临时收拾出个宅院来,实在过意不去。”
若不是带有家眷,魏王随便住哪里都行。既有家眷随行,肯定就不一样了。
这些都不必魏王说,早早的就有人准备好这些了。
云夫人受宠若惊道:“王妃,您若这样说,可是叫臣妇无地自容了。说实话,您金枝玉叶,金尊玉贵的,能随军来这里吃苦,臣妇实在是打心眼儿里敬佩于您。”又说,“这几年,这里幸亏有魏王殿下在。因有他在,这里的老百姓才能过上点安稳日子。这里的百姓,可都感激王爷呢。”
姚品娴也为自家王爷感到自豪。
她笑着对云夫人说:“夫人想必也累了,不必候在这儿。我们主仆自己收拾一下就好,夫人先回去歇着吧。”怕她不肯走,姚品娴则又道,“我们一路舟车劳顿,也想睡一会儿。”
云夫人见状,这才说:“那臣妇告退。”
云夫人走后,姚品娴觉得实在是累,果真是去屋里躺下了。
只是她才躺下,就迷迷糊糊中,又看到了那位身穿银甲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