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是个一点就炸的炮筒性子,他从小就特别在意别人看他的眼光。这会儿齐王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奚落他,叫他如何能忍?
是以,赵王也不管自己到底是个几斤几两,立即就跟齐王卯上了。
“比就比,我会怕你吗?”赵王梗着脖子冲齐王叫嚣,眼瞅着都要抡拳头打过去了。
相比于赵王,齐王这会儿则神色淡淡。他双手环抱于胸前,唇角微扬,看着赵王这副模样,他心中实在是舒坦。
圣上知道赵王在自己的几个儿子中资质平庸,不说比得上太子魏王,就连齐王他也是比不上的。与其这会儿真让他们兄弟二人比试一场,害得他丢脸,不如就就此各打五十板子,尽快让这件事过去。
所以,圣上冷着脸道:“都给朕住嘴!”他目光在二人身上各自狠狠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恼道,“本来好好的,很开心的一个日子,却是叫你们给搅和了。一对上就吵,一对上就吵……还能不能让朕过几天安生日子了?”
赵王的脾气不知收敛,见状忙就解释:“父皇,是他……”
“你还说!”圣上打住了他话,“有点进步就骄傲、狂悖,朕平时就是这样教你的吗?朕一直教你的是谦逊,谦逊!你看看你,也是及冠的年纪了,说话行事还是如此莽撞。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圣上对赵王的这番话,虽说严厉,但其中却含有无尽的慈爱之意。赵王领会到了后,这才安静下来。
然后承认错误:“父皇息怒,儿臣知道错了。儿臣日后定把父皇教诲铭记于心,定会时刻记得收敛自己的性子,不会再让父皇为儿臣操心。”
见状,圣上这才转身看向齐王问:“你呢?”
齐王知道圣上是故意当着这么多朝臣和宗室的面厚此薄彼的,看似是各打了五十板子,但其实他亲谁疏谁,一目了然。
齐王是骄傲的性子,他从小就看不惯赵王母子,更是对偏心那母子的圣上看不惯。他不比太子和魏王能沉得住气,所以,这会儿被顶到了,自也会在规矩范围内有什么说什么。
直言不讳。
于是,齐王抱手笑着答曰:“若是父皇待儿臣也能像待四弟那样,有慈有严,从小亲自传授儿臣骑射功夫,儿臣此番也定当会对父皇的教诲铭记在心。只是很遗憾,儿臣自来不如四弟得宠,从未得过父皇如此的厚爱。”
“你……你放肆!”圣上盛怒。
齐王虽是故意的,但他脸上却始终都挂着笑。有些嬉皮笑脸的,把一些严肃的话用轻松的语调说出来。
“父皇您这样凶儿臣,儿臣惶恐。”他腰弯得更下了些,双手还拱抱在胸前,仍旧说,“儿臣只是希望父皇不要那么偏爱四弟。就算偏爱,也得尽量公平公正一些。都是父皇的儿子,儿臣实在不知,父皇您为何如此偏袒四弟?”
为何如此偏袒?齐王就差点把“爱屋及乌”四个字挂嘴上了。
恰好前不久有关圣上和淑妃的那段旧闻又举京传得沸沸扬扬,这会儿齐王的话听在朝臣和宗室的耳中,大家不免会往那方面去想。
圣上是宠爱淑妃的,可他却不能宠得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就好像,他和淑妃关系始终不正当,始终都像是在偷-情一般。
所以,当年的事算是他的逆鳞,不能提不能碰,一提一碰他就要炸。
齐王此番,显然是撞枪口上了。圣上想给他安一个罪名,那多的是。
所以,圣上盛怒之下,便严厉呵斥了齐王一番,然后降罪道:“你目无君王,如此忤逆,朕今日若不罚你,日后还有没有王法了?从今日起,你便不得踏出齐王府半步,好好的在家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什么时候到朕跟前来伏首认罪。”
“滚出去!”
齐王却并不惶恐,反而很得意的样子,他抱手屈腰,又是一笑:“儿臣领罚,多谢父皇。”
见他态度如此散漫,圣上更是气得不轻。
还逛什么逛?还比什么比?早没了那份心情。
于是圣上说:“天还尚冷,这也没什么好看的,都回去歇着吧。”说罢,圣上冷冷的甩了下袖子,转身就走了。
跟在他身后的御前大太监曹直正立即说:“摆驾回宫。”
因刚刚被齐王气到了,这会儿回后宫,他自然是不会去皇后那里。所以,也就只能是继续往淑妃的长春宫去了。
淑妃也是刚刚得知的消息,她心里正高兴呢,外头就有婢子来禀说圣上驾到。
淑妃忙去迎接。
“臣妾有罪。”淑妃一开口就是请罪。
圣上弯腰亲自扶了她一把,然后挑眉看她,问:“你何罪之有?”边问,边就直接牵着淑妃的手往一旁落座。
淑妃则道:“校场上的事,臣妾已经知道了。都是安儿不好,是他给圣上丢脸了。也怪臣妾,从小没好好教养他,他才成如今这样的。”
圣上却笑了。
他不喜欢被人辩驳,他最喜欢别人顺从他,恭维他,说些他爱听的温言软语。
所以,方才是气冲冲来的,这会儿心情倒是平和了下来。
“若要这样论,那最有错的是朕才对。”圣上仍旧捏着淑妃的手没松开,他目光忽然幽暗了下,略沉沉的,仿佛想起了很多的往事一般,“安儿一直都是朕教养长大的,他若品行有亏,那便只能是朕的错。”
圣上前头的几个皇子,只有赵王是陪在圣上膝下最久的一个。
魏王自幼受教于先帝,齐王则是皇后一手带大的。而太子……太子从小日子过得最苦最艰难。当年,他夹在皇后和淑妃中间,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他不敢去皇后院子,也不想去淑妃那儿。所以,他自七岁之后,便是一个人独处的时间更多。
当时圣上还是太子,他则常常一个人呆在自己的小院里读书写字。能说得上话的,也就只有身边的几个亲随了。
但好在,他性情没有长歪。如今,他还是长成了一个温文尔雅又温润如玉的谦和君子。
只是看着温和有礼,但其实内心要比看起来坚强许多。
自小就见多了尔虞我诈和人情冷暖,如今,他倒是有些参悟透了人生,更多的也只有平和了。
没有那么强的攻击性,也没有那么大的功利心。他和魏王本心一样,都是想一心为民,想着能为这个朝廷、为天下子民做点什么。
今日齐王的这么一出,虽意外,但太子和魏王都觉得没什么不好。又或者说,齐王适当的和圣上闹翻,挨了批评,可以说算是恰到好处。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淑妃和景王更加看到希望。他们看到了希望,才会更进一步的加快行动。
而但凡他们稍稍有了行动,太子魏王这边适时的快准狠出击一番,一击就中,也就懒得再花时间和心思一直周旋了。
总之,揭穿景王的不臣之心,彻底拉下淑妃,他二人是势在必得的。
景王这些年暗中虽也有点动作,但却并不明显。虽然父王临终前留了遗言给他,叫他要报仇,要抢回原本属于他们的皇位……但他知道,如今的这个圣上虽不怎么样,但他却是有几个好儿子的。
上有先帝为他巩固好的稳定的朝局,让他接手这个天下时,江山稳固,四海升平。而下,又有魏王和太子,一个领兵有道,一个则能在朝堂上做出不小的政绩来,帮他分忧解难。
今上虽较平庸,但他的上下两辈早为他做好了一切。
只要他不昏庸,不荒芜,这个天下就没人能动得了。
所以,之前景王虽有完成先父遗愿之意,但多少也有自知之明。他知道,凭如今的局面,他是赢不了的。
但现在却又不一样了。
如今淑妃主动找上了他,有联盟之意,这于他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而淑妃……他知道,淑妃是永远不会背叛他的,因为她如今已经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了。她和皇后早僵成了死局,而如今东宫却是坚挺的站在皇后一边的。
只要圣上走了,太子登基,她就不会有好日子过。
所以,她也只有联手他一起叛上作乱这一条路可走。
这个女人于他来说,倒是个很好的棋子。
他们里应外合,就不信不能搏出个光明大道来。
如今的景王妃娘家是富商,景王若要招兵买马,最不缺的就是钱了。所以,经过今日宫中校场一事后,景王更是看到了希望。他回去后,立即喊了心腹亲随来,已经着手开始谋划暗中招兵买马之事了。
但景王却还不知道,他的心思,早已经被太子和魏王猜透了。
而他一有动作,东宫和魏王府的两拨人,就都盯上了他。
太子和魏王几乎是同时接到探子的消息的,对二人来说,景王有所动静总比一直没动静要好。有动静就是送出了证据和把柄,只要把这些搜集好,日后去御前,自有话说。
靖王妃肚子一日日大起来,倒越发不爱出门了。
姚品娴怕她一个人在家闷的慌,所以倒常往靖王府跑。这日去靖王府的路上,途经一家茶楼,想着靖王妃近来口味有变,最爱吃甜食,所以她命车夫暂停马车在路旁,她则吩咐青菊去茶楼买糕点。
青菊领命下了车后,姚品娴则一个人坐在车内。如今天气一点点暖和起来,听着外面热闹的吆喝声,她便把车帘轻轻撩开一个旮旯处,看向外面。
好巧不巧,她就正好看到姚品妍从一辆马车上下来,然后去了一家丝绸铺子。
姚品妍没看到她,甚至都没发现停在路边的是魏王府的马车。但从姚品娴这个角度看过去,却正好能看到她脸上的一些表情。
紧张的,雀跃的,期待的,欣喜的……一览无余。
她正拧眉,认真想着姚品妍近来是遇到了什么好事,能令她这么高兴,却突然的,又一个人出现在眼前。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炙手可热的皇子殿下——赵王。
赵王是打马来的,有些性急。一下了马车后,就立即把马缰扔给了随从,而后他便大剌剌进了丝绸庄去。
本来其实是没什么的,这二人来丝绸庄都不稀奇。不过,二人一前一后,再加上近来时局的变动,这就不得不令姚品娴心中怀疑些什么了。
淑妃母子在宫里正春风得意,难免不会急着再进一步。而她和姚品妍姐妹关系不好,只要有心去打探一二,就能打探得到。
所以,这是淑妃母子打算从姚品妍下手了?
也是,她们姐妹关系虽然不好,但毕竟是亲人。既是亲人,自然就有见面的机会。到时候,让姚品妍做内应,去打探些情况,实在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