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贵妃这么问,就是有点故意想挑拨他们夫妻感情的意思了。若妻子真爱丈夫,又有哪个妻子会愿意自己的丈夫去宠爱别的女人呢?

就像当年的皇后,原本与圣上是伉俪情深,可就是因为一个淑妃,她与圣上闹了二十多年别扭。

魏王是她儿子,她知道自己儿子虽然沉闷话少,但他是绝对的够聪明的。凡事无需她多说太多,只消稍稍点拨一二,相信他很快就能意识到,其实他的王妃,并没有很爱他。

至少,是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爱他的。

姚品娴能感觉得到贵妃可能是故意这样问的,她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挑拨她和王爷的感情。让王爷意识到,她之所以不争不抢,之所以能主动把婵玉让到他身边,是因为她心里根本没有他。

要说当时不介意是不可能的,但其实真没有那么介意。她当时想的是,若王爷真就顺势纳了婵玉,那么她也不算是一无所获的。

至少她知道了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随随便便一个女人都能勾走他的心的话,那他也并不值得她再去爱上。那从此往后,她就可以彻彻底底封闭自己的心,只与他逢场作戏,做一对表面夫妻。

如此一来,倒也省得她一直纠结难过,日日在对他“敞开心扉”和“不敞开心扉”之间徘徊。

婵玉这事儿,就像是一把刀,若能彻底帮她斩断了情丝,也挺好。

但王爷昨儿的行为没有让她失望,姚品娴这会儿当然也不想让他失望。

王爷何其聪明之人,想来昨儿晚上婵玉进屋去时,他心中就已经有些生气和有所怀疑了。生气她竟什么也不和他商量,直接就塞了人,怀疑她心里并没有他,并不在意他。

姚品娴想着,或可正好趁此机会向王爷解释些什么,表一下真心。但这么一来,势必就彻底得罪贵妃了。贵妃是她顶头婆婆,得罪了她,想来之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而且,贵妃心思阴沉,心机极深。和她老人家周旋拉扯,想来会很累。

而她并不想过得那么累。

姚品娴在心中沉沉叹息一声,觉得自己此番实在左右为难。

不过,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前者,选择了王爷。

王爷才是她最大的靠山,若伤了王爷心,就算没得罪贵妃又怎样?很明显,贵妃并不是很喜欢她,不过是当时在她和姚品妍中二选一,她没办法才选的她。无论自己再怎么讨好她,也是无济于事。

而且,日日和她朝夕相处的,也是王爷。

所以,姚品娴道:“这世上,没一个妻子是希望自己的丈夫再有别的女人的,儿媳也不例外。只因婵玉是娘娘您赐下的,儿媳不敢拂了您。”

“这么说,本宫这个圣上和皇后的‘别的女人’,也是不应该存在的了?”

姚品娴忙道:“儿媳不是这个意思,请娘娘恕罪。”

贵妃却哼一声道:“你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也少把责任都往本宫身上揽。”贵妃却又反过来拿婵玉指责姚品娴这个魏王妃,“你能不哭不闹的就把婵玉丢去王爷床上,这足以说明在你心中魏王的分量有限。就算你是因为碍于本宫,不得不这样做,那也说明在你心中,得罪本宫这件事要比你的丈夫纳妾这事大。”

“本宫原来以为,你和王爷是多么的伉俪情深呢,原不过如此。想来从前的那些,不过是你刻意演出来的而已。”

姚品娴真没想到,贵妃的眼睛能毒到这种地步。而且,此刻她算是彻底领教了贵妃的手段。

这后宫中,贵妃才是最擅于攻心计的那个。

不过三言两语,就把她的路全堵死了,她说什么都不是。

但贵妃觉得如此还不够,还要添了把柴火,只恨不能魏王的火烧得更旺。

她又道:“这事若是搁靖王妃身上,想来她早要闹得鸡飞狗跳了。再说当年,只为了一个废妃郭氏,皇后就能和圣上闹二十多年脾气。而如今,魏王妃你又做了些什么呢?”

姚品娴这会儿已经气得开始在心里痛骂贵妃了,甚至开始召唤小五,打算以值易物,把局势扭转成于她有利的境况。

但这些她都还没来得及去做,就听王爷道:“王妃生性如此,恬淡而不喜争抢,加上又心中极是孝顺母妃,故而才不愿违背母妃之愿,她是把所有的委屈都自己咽下了。何况……”魏王略一顿,目光朝一旁自己王妃瞥去一眼后,才又继续说,“何况王妃这么做,也是对儿子的信任。她知道儿子不会去宠幸别的女人,所以才敢如此。”

“原来,你们如今已经夫妇恩爱到如斯地步了。”贵妃多少能看出来点其实方才她那一番话,自己儿子已经听进去一些了。既如此,她也不必再多言什么。

只说:“但婵玉本宫已经送出去了,且昨儿魏王妃领人走时,也是不见丝毫不情愿。若是这会儿再叫你们给遣送回来,怕是婵玉日后在宫里就活不下去了。你们夫妇二人既是感情笃深,又何惧一个小小的婵玉呢?你们领回去吧,不论怎么安置她,本宫都无话可言。”

婵玉也适时过来跪在了魏王夫妇跟前,哭着求道:“宫里的人都知道奴婢是被王妃领走的,今儿若再送还,他们定会猜疑是不是奴婢犯了大错,或是奴婢不贞不洁。王爷,王妃,人言可畏,奴婢若是继续留在宫里,奴婢会被唾沫星子淹死的。”

“求王爷王妃了,就请饶奴婢一命吧。奴婢不敢有别的心思,只求能给王爷王妃当牛做马。”

魏王虽是战场杀伐之人,手上沾过不少血腥和人命,但这并不代表他喜欢杀生。就算这叫婵玉的,她有错,但也罪不至死。

魏王黑眸凝了凝,心里倒是想了一个法子。他是想,既然这婵玉已经在宫里呆不下去,不如先由他领走,日后再由他和王妃给她婚配一门亲事。

原可以这会儿就把自己心中的打算说出来的,但魏王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疑虑王妃其实并不很爱自己的。他很想看到王妃为了他而生气吃醋的样子,所以,脑子一糊,魏王就道:“既如此,那儿子便先行将人带回府上,之后再做安置。”

没人知道他心里真正的决定和打算,所以,他这样说,贵妃和姚品娴皆以为他是妥协了。

就算不纳其为姬妾,不去宠幸,可把这样身份特殊的人搁在王府,势必是一种威胁的。婵玉是贵妃的人,日后行事,多半也会去仗着昭仁宫的势。

而如此,她这个魏王妃怕是自此就没有清静日子可过了。

这三人这会儿各怀心思,婵玉却是高兴得上了天。见魏王终于松了口,肯接纳她了,她忙磕头道:“奴婢叩谢王爷!奴婢叩谢王爷!”

而魏王却没理她,只是余光瞥着身旁的妻子,意图观察到她此刻的脸色。

姚品娴这会儿心里是生了些寒凉之意的,但她却并没有表现出来。面上还如常,并没有什么改变。

贵妃望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只让他们带着婵玉走。

魏王骑马回府,婵玉则随姚品娴一起坐在马车上。魏王不在跟前后,婵玉倒没那么拘谨和姿态卑微了,她望了一眼坐她对面的魏王妃,见她都到这会儿了,还能神色如常,丝毫不见悲戚之意,婵玉不由在心中嗤之以鼻,觉得她装。

装着副贤良大度的模样,其实最是假惺惺的了。

婵玉是觉得,既魏王能点头同意留她在王府,那么日后也必有她能爬上床的机会。她是贵妃赏赐下来的人,日后她在王府的地位想来也不会低。

魏王昨儿晚上虽是拒绝了她,但今儿既是松口留下了她,日后必也有会纳她入房的一天。

等她再生得个一儿半女的伴在身边,便不愁不能在魏王府立足了。甚至,或还能与魏王妃平起平坐。

婵玉心中这样想着,便是越发得意起来。脸上的喜悦之色,是怎么藏都藏不住的。

姚品娴瞥了她一眼,还是没说话,更是没甩脸子。

魏王虽想试探一下妻子对他的心意,但到底也怕适得其反,所以并不敢做得太过。婵玉带是带回来了,但他并不亲自安置,而是全权交与妻子安排。

姚品娴这会儿其实有些猜不透魏王的心思了,因为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并不会表现在脸上。所以,想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出一二蛛丝马迹来,是绝对不可能的。

又把这个女人带了回来,姚品娴并不知道怎么安置,只能去讨王爷的意思。

“王爷想给婵玉一个什么名分?”坐下来后,姚品娴声音柔柔问他。

魏王这会儿虽手中捧着本书在看,但其实心思根本不在书上,不过是借著书来掩盖他此刻真正的心思而已。他怕不拿本书做幌子,会轻易泄露出自己的心思叫王妃看到,从而就达不到他想要的目的了。

“嗯。”魏王目光并未曾离开过书页,闻声也只是随意的又把问题抛了回来,他问王妃,“本王从前没置过妾,王妃觉得应该给她一个什么名分?”

魏王此刻心里是极度渴望她能对着自己哭一场闹一场的,哪怕作势捶打他一二下,他也心中甘之如饴。如今他算是明白了,女人能对自己哭、对自己撒娇,会嫉妒、会泼妇,那是爱那个男人的表现。

相反的,她若是表现得太过贤良大度,一切皆以规矩来行事,从不越矩半分……则说明,那个男人在她心中可能没那么重要。

他细想了想,和王妃朝夕相处这么久,王妃似乎温顺有余而蛮横不足。

从前他是觉得夫妻间相敬如宾、彼此敬重就好,但如今……他却想要的更多。

他要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