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姚老太太把孙女叫去了跟前,打发走了周遭伺候的丫鬟嬷嬷后,老太太悄悄的和孙女说起了体己话来。
“怎么样?这些日子来,你和那沈大人,可处得好?”迟迟不见沈大人明示,或是来下聘,老太太不免也要着急。
而比起老太太来,姚品妍无疑是更加着急的。
沈寒清沈大人……如今是她能选择的范围中,最好最出挑的一个选择了。她原以为,他既对自己情根深重,该是会对自己主动表示才对。可接触下来后她发现,不但她主动的多,而且每每她的主动,根本丝毫得不到任何回应。
要说他对自己绝对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其实也不是的。她能感受得出来,他心里是有自己的。
可却也不是像祖母和父亲说的那样,他对自己如何如何的用情至深。至少,这几日接触下来,她在他身上感受不到所谓的深情。
她自幼长到这么大,从未做过如此厚颜且费力还不讨好之事。从小,她便就是姚家阖府上下的掌上明珠,自幼便是所有人都宠着自己,护着自己。
后来年岁渐长些后,因姿色实在出众,更是惹得府外面也有许多人关照自己、爱慕自己。
哪怕是后来,和离归家后,她境遇大不如从前,她也是没有这么屈辱过的。之前在榆桐时,虽她对黄公子也是主动,但那黄公子明显也对她有意,根本无需她多做什么,只需勾勾手指,他就能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可这沈大人,任她抛尽了媚眼,使尽了手段,他也不为之所动丝毫。
他的冷淡,他的疏离,总让她觉得自己这些日子来的所作所为像个笑话。
“并不好。”姚品妍摇头,一脸的惆怅和不高兴,“我已使出浑身解数去讨好他了,我还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可他就像是块石头般,任我怎么温柔、怎么的善解人意,始终都融不化他。可要说他对我一点意思没有,也全然不是。”
“他知道孙女对他的心思,可他却并不拒绝。但我想要的回应,他也是不给。总是若即若离,让人琢磨不透他的内心。”
“怎么会这样……”果然,如她想的一样,这些日子来,妍儿那里是没有丝毫进展的。
姚老太太很着急,她长满褶子的脸上,满是不解和愁绪。
“从前他的所作所为,分明是妥妥的对你很上心的。可如今,我们姚家也有这个意思,他为何却又不上心了?这个沈寒清,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真想抓他来问问,他到底要什么。”
但这种事,却是不好这样直白去说的。
姚品妍此刻心中的恨意和不平,绝对不比老太太少。她只是没说出口,没完全表现出来,只是把那份愤恨都记在了心中而已。
“妍儿,你不若这样……”老太太忽然凑去了姚品妍耳边,给她出了个计谋,“等下次他再来,你不若疏远着他一些。有些男人就是贱,你冷着他了,他就觉得你是个宝。你若捧着他,巴着他,他反而不把你放在心上。”
姚品妍听后,觉得祖母说的似乎不无道理,便点了点头:“那妍儿试试。”
但要沈寒清登姚家的门,若他自己不主动来,那就需要姚盛举从中周旋了。而若姚盛举不寻个由头邀请他来,老太太她们这些女眷却是不好这样做的。
不过姚盛举这段日子却是没时间和心思去顾长女的事,眼下正值秋考,姚峥在家拼搏了半年,他是要在今年这次秋考中下场的。姚盛举如今一颗心都系在儿子上,所以必然会对姚品妍这个长女有所忽略。
姚峥今年才十九岁,还未及弱冠之龄。若能在这个年纪得中举人的话,就是给姚家长脸。
即便是当年的老太爷,也是在过了二十之后,才下场中的举人。之后紧接着参加春闱,他又榜上有名。自此,便一路官运亨通。
姚盛举比不上他父亲,他是在近而立之年的时候才中的举人。高中之前有下过两次场,但无疑是都失败了。
儿子考前,姚盛举不敢多问,生怕会影响他发挥。但在儿子考完之后,他便就一个劲追着问。
甚至还让儿子把各科试题都重新做一遍,他要先当这个考试官给他打打分。
不过,姚峥拒绝了。
“考既考了,结果俨然不再重要。”姚峥心态十分不错,“若能中,便是儿子的福气。若不能,说明儿子书读得还不够多,该要继续苦读才对。不说父亲您不是考官,便就是,这会儿给儿子先打了分出来,又能如何呢?不过是提前的喜怒哀乐罢了。”
当老子的被当儿子的说教了一顿,姚盛举立马变了脸。
“你以为你的仕途只是你一个人的事吗?为父告诉你,这是全家的大事!你若此番年纪能高中,这将是光耀门楣的事。你若是没中,为父也跟着你丢脸!”
姚峥:“没中有什么好丢脸的?父亲不也是第三次秋考才榜上有名的吗?父亲当年都没做到的事,怎么到了儿子这里,就成了必须要做到的了?”
“你……你这混账东西,你敢消遣你老子,我看你是皮痒了。”被戳了痛处,姚盛举气不打一处来,顺手抡了个东西就要打。
这个时候,裴氏却过来了。
“峥哥儿在家苦读了半年之久,日日觉都不够睡的,你可曾关心过一次?儿子纵是铁打的身子,你身为父亲,也合该送上几句关切的话。如今倒好,儿子好不易能轻松一阵了,你却又说这些来烦他。”
“你不但烦他,还拿身为老子的威严来压他。你还要他怎样?任你捏扁搓圆吗?”
见妻子过来,姚盛举倒是稍稍收敛了些。
不过,脸上怒气却是没消半分的。
不欲与他们母子二人争,姚盛举甩甩袖子就要走。不过临走前,他还是指了指儿子,严肃道:“你若不中,你就是丢姚家的脸!也是丢你姐姐的脸,丢魏王府的脸!”他知道说姚家可能不会让他上心,所以,姚盛举又临时把魏王府也给加上了。
姚盛举说完就走,姚峥却回说:“姐姐姐夫才不会,你也休要抬他们二人出来。”
姚盛举出了门后步子飞快,似乎只要他走得快,儿子说出的混账话和这种嚣张的态度就影响不到他一样。
不过,父子二人再怎么斗嘴,再怎么吵得厉害,当放榜时姚盛举得知儿子榜上有名,也是喜笑颜开的。不管明年春闱如何,但儿子年纪轻轻就蟾宫折桂,这却是让他脸上大有光彩的。
也是光耀了姚家的门楣。
老太太再怎么不喜欢姚品娴这个孙女,但在她心中,孙儿和孙女还是不一样的。峥哥儿是她亲孙子,是姚家血脉,峥哥儿高中,她自也十分欢喜。
所以,因着姚峥的事儿,近来老太太和姚盛举母子二人,更是暂时把姚品妍的事抛去了脑后。
家中摆席请客摆了好些天,像是要宣扬得全天下都知道一般。
姚品妍和老太太不一样,姚峥是老太太嫡亲的孙子,看在血脉上,老太太自也会对其有几分真心。但姚峥和姚品妍不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自然先天就隔了一层。
且他们这一房原配和继房一直关系不好,所以,自小到大,她和姚峥这个兄弟感情不也深。
尤其如今,她和二姑娘算是结了死仇。而姚峥和二姑娘姐弟感情极为深厚,如此,他若日后得势,这个家更是容不下她半分。
如今不过是才中个举人,父亲和祖母竟就这般捧他、重他。若来年的春闱考他继续榜上有名,日后他入了仕,一路官运亨通……姚家岂不是任他说了算了?
整个姚家,阖府上下,是没人比姚品妍更不希望姚峥有出息的了。
姚家大摆筵席,宴请同僚,沈寒清自也在其内。不过,如今日日宴饮,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姚盛举倒是不方便让其与长女私会。
所以,姚盛举索性暂时就先把长女的事放在了一边。
每次沈寒清来,姚盛举也只留他在前院,并未再寻什么由头邀他内院短叙。
但沈寒清不便来后院,姚品妍却是可以去前院的。她如今想紧抓一切机会,自然是觉得有些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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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姚品娴几乎是日日都来姚府,不过,每日在姚家呆的时间都不长。陪着母亲说说话,又和兄弟聊聊天,陪他们一道高兴高兴后,就会尽早回去。
魏王自是也为姚峥这个小舅子高兴,不过近几日来营中军务繁多,他实在腾不出空来亲自登门道贺。但虽如此,却是亲自备了厚礼,让妻子先带了过来。
这日姚品娴在娘家坐够了后,正要回去。裴氏想和女儿再多呆一会儿,所以就提出说亲自送她到门口去。
一路上,母女二人一直说说笑笑的。
“本来王爷说今日能有些空的,不过他这个时候都没能来,想来今儿是来不了了。”知道母亲和弟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多心,但姚品娴还是习惯的解释了几句,“王爷虽是军武之人,但也是精通文墨的。峥哥儿的答卷,圣上让他看过,他回来后和女儿夸峥哥儿,说他不但文采斐然,且还对朝局十分有见地。只要保持本心,日后必是好官。”
“是王爷谬赞了。”裴氏心中是高兴的,但嘴上还是谦虚,“你兄弟还年轻得很,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日后若王爷再夸他,你也别真都受着,还是得谦虚着些好。”
“娘,女儿晓得的。”
二人一道走到回廊拐弯处,转了个方向后,却突然迎面撞上了沈寒清。
沈寒清是嫌宴饮的地方太过嘈杂,所以出来走走,透透气儿的。却没想到,随便走走,就能遇到魏王妃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