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也不知怎的,如今倒是热衷于撮合他和大姑娘了。”

裴氏还有一点感到不高兴和难过的是,当年沈寒清一无所有时,老爷想到的是将娴儿许给他。而如今,沈寒清明显仕途坦荡前程无量了,他倒是妄想撮合他和大姑娘了。

这一前一后的对比,说到底,就是老爷心中从来没有过娴儿。

凭什么娴儿当年还是黄花大闺女时,在他心中,就只能配一贫如洗的沈寒清。而如今,大姑娘和离过,是二嫁女,在他这个父亲心中却是能配得上如今的沈寒清了?

瞧他那小人得意的样儿,她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这些事不能多想,一想到这些,裴氏都觉得自己可能要气得少活几年。

姚品娴并不关心父亲更偏爱谁,这会儿她对突然听到的另外一件事很吃惊。

“母亲说什么?”她从来不知道,原之前父亲私下还起过要把她许配给沈寒清的心思。

被女儿突如其来的正经和严肃吓着了,裴氏忙道:“什么?”认真回想了一下,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后,她便后悔起来。

这些陈年旧话,原不该让女儿知道的。

一来是她如今和王爷感情很好,没必要再说这些,万一叫有心人听了去,怕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二来,也是怕女儿听了后心中有对比,对她父亲失望的同时,不免心中更伤心难过。

但这会儿话已经说出口来了,却又没必要再遮遮掩掩的隐瞒。她们母女之间,是没什么不能说和不能谈的。

所以,裴氏只说:“这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你爹当时也只是这么说了一嘴,后来就没再提起过。”

姚品娴是没有想到,原来当年她爹还起过这个心思。《一品娇妍》那本书里好像也没提到过此事,所以,她乍一听到这事,有些惊奇罢了。

“你和王爷要好好的。”裴氏不再抱怨那些了,怕自己一会儿气愤之余会又说多错多,所以,她转头来又说起了女儿的事来,“你最近和王爷如何?”

“挺好的。”提起王爷来,姚品娴不由又想到了这些日子来的荒诞。

她怕自己会在母亲面前失态,所以,也并不敢深想。

只说:“王爷待女儿和康安都极好,只是他平时比较忙,只晚上回府时,才能有时间陪陪女儿和康安。每当这个时候,都是康安最开心的时刻。”

见女儿日子过得极好,裴氏也跟着高兴。

只是康安如今也六岁了,王爷回京也有一年之久,他们小夫妻间也该有动静了才对。

“康安渐渐大了,你们也该再生一个才是。趁着如今还算年轻些生的好,等岁数大了,更难怀上不说,还更危险。”

再生一个……这种事姚品娴倒没多想过。

最开始一直都只想着要尽早调理好身子,而等身子调理好后,她又急着要攒寿命,故而并没多往这方面想。而这些日子来,好不易能稍作轻松休息休息了,她想的也是如何安逸的过一段快活的日子。

她如今和王爷感情正浓,正日日如胶似漆。若这个时候怀上了,岂不是又得受十月怀胎之苦?

心里隐约的暂时不太想去受那个苦,只觉得再等个两三年也未尝不可,不必非得这么急着要。何况,如今她和王爷房事和谐默契,彼此都正醉心于此,若这时戛然而止了,想来会意犹未尽。

于是姚品娴说:“王爷倒没提过这事儿,想来,他也是并不急的。”

“那宫里的贵妃娘娘呢?”裴氏说,“没谁不喜欢多子多孙的。”

姚品娴笑道:“那女儿今日晚上去和王爷说说?问问他的意思?”

“你们房里的事,就不必说给娘听了。”见女儿始终都是一脸的喜悦之色,即便提起生养,也不见她脸上有任何的难色,想来是没受过半分委屈的。

晚上夫妇二人敦伦后,都还没睡意,就彼此靠在了一起。

姚品娴忽然想起白日时母亲说的话,就对拥着她的男人问:“如今康安大了,王爷可想过要再当一个人的爹爹?”

魏王垂眸,望着趴在他怀里的人。对她的问题,他倒是真认真去想了一下。

“顺其自然。”魏王说,“若王妃能再受孕,本王自然高兴。若是时机未到,一时没有,本王也希望王妃不要有压力。”

听他这样说,姚品娴就笑了。

“你怎么知道是有人催问臣妾了?”她收回了仰视他的目光,又舒舒服服的躺在他怀中。

魏王道:“本王知道,今日岳母来过府上。”

姚品娴道:“我娘是提过,不过倒没催我。臣妾在自己娘亲面前,并没有压力。”

魏王望着她的目光并未收回,闻声唇角微扬,略划过一个弧度来。

“本王明白了。母妃那里,本王来挡。她是本王的生母,想来本王的话,她是要听上几分的。”

姚品娴不免抱怨:“王爷平时一颗心都扑在军务上,倒少去昭仁宫请安。若王爷日后能常去贵妃娘娘那里坐坐,娘娘一高兴,说不定就不提这些事了。”

魏王一边静静仰躺着,一边手无意识摩挲着她肩臂,听完明白了她意思后,魏王答应了道:“好,本王知道了。”

姚品娴知趣,闻声立马又翻身伏过去,趴在了他胸膛。

“那臣妾谢谢王爷。”

见他下巴上似是沾了点汁液,姚品娴轻眨了下眼睛,内心经过一番挣扎后,才伸出手去。伸手去摸了摸他下巴,将残余的汁液擦干净。

但她这一举动,在魏王眼中无疑是挑逗。所以,魏王又抱着人翻了个身,二人便上下调换了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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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暑过去,天渐渐凉快下来后,姚品娴也开始频繁出来走动。

这两三个月,靖王妃忙得跟陀螺一样,脚不沾地。太子婚礼乃是大事,即便一应大小事宜皆有礼部管,但很多细枝末节的东西,还是需要她去处处思虑周全的。

她独自揽了个这么大的活儿,自然是想做到最好的。若这桩活儿办得好,日后她在皇后眼中、在后宫中,定当有体面和地位,内外命妇们谈起来,也都会夸她几句。

可这活儿是个累活儿,劳心劳力。搞好了还好,若是搞砸了,丢了脸儿是小,怕还得吃不了兜着走。

靖王妃奔波劳碌了两三个月后,人也清减了不少。心中放着事儿,日日操心,气色自然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二人有些日子没见了,这会儿乍然撞到,一个疲惫憔悴,一个则养得越发精细……没有对比还好,一旦有了对比,靖王妃就更难过了。

“你好狠的心呐,独自一人躲在家中享福,也不晓得帮一帮我。”一见面后,靖王妃就抱怨。

姚品娴心想,当初就是为了躲你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便是入宫请安,也是刻意掐着遇不到你的时辰……就是想偷懒来着,又怎会主动揽事儿呢?

“嫂嫂这些日子着实是辛苦了。不过,若是这差事办好了,嫂嫂日后也定十分有脸面。虽辛苦,但却是能挣来名声的,这样想一想,嫂嫂心中是不是好受许多了?”

靖王妃也正是这样想的。若非想挣得个人人夸赞的好名声,她才懒得这么累呢。

“你近来倒奇怪得很。”一边与她并肩而去,一边狐疑说,“从前有这些露脸的活儿,你都是要与我抢的。即便是抢不到,你也会想尽法子来和我一起去干这差事。可这回,你怎么反倒不争不抢了?不但不与我抢,反倒还避我不及。”

姚品娴也不瞒她,就直言说了道:“实不相瞒,如今是觉得累了。从前累于名声,处处在意别人的眼光,总想把什么都做得最好。可突然有一天,我想开了。人生不过短短几十载,我只想舒舒服服快快活活去过完这一生,并不想为了别人怎么看我而活。”

“我不想为了博得个贤良的名声而那么累着自己了。”

见靖王妃不吭声,姚品娴到底不愿否了她这些日子来的努力和艰辛,所以又说:“每个人想法不一样的,嫂嫂尽管遵从自己内心就好。若你十分享受外人对你的赞许,那你这样做就是值得的。”

靖王妃听后点了点头:“你所言竟有些道理。”

她托王爷帮忙找人的事暂时还没有结果,但姚品娴想到那日小五对她说的那些话后,便也不想闲着空等。她想行善布粥,尽己所能去做一些善事。

像这种行善之事姚品娴不是头回做,之前还在家做姑娘时,姚品妍最喜欢做这些了。每次都是姚品妍打头,然后她们姐妹四个一起拿钱出来,最后由姚品妍出面,在家门口分米布粥。

之后嫁来魏王府,为了给在战场上的王爷祈福,她也常行这些善举。

但也没亲自出面过,而是把银子给青菊他们,让他们拿钱去做事。

如今这次,她倒是有些想亲力亲为了。

其实能在城内安家置业的,基本上都是能吃得上饭的。而真正稀罕喝一口粥吃一口饭的人,都是城外种田种地的农民,甚至是那些无家可归之人。

既是要做善事,还是得把这份善心用在真正需要的人身上才叫好。

所以,一番思量后,姚品娴决定去城外布粥送米。

老百姓赚点嚼头不容易,很难才能遇得上个丰收年。而每年秋季,不论是丰年还是灾年,上缴的粮食是一粒不能少的。

姚品娴拿出了部分自己的家私来,又去了趟昌宁伯府,说动了舅母和表嫂们后,便开始着手去城外布粥送米赠汤药了。

而这么大的事,姚品娴自是会和王爷商量。

“以往每年臣妾也会做这样的事,只是从前未亲自出过面,只拿了银子来,全权交给了青菊紫棠他们去筹办。想来,行善有心固然重要,但还是亲力亲为更显诚意的。所以,臣妾今年打算去城外,把这些米面粮食,都分发给附近的村民。”

魏王也是胸怀天下有大格局的人,他心中也有黎民苍生。所以,听得自己王妃这样说后,魏王自也是拿了钱出来。

但魏王到底思虑得多,也是顾全大局之人,所以他略思忖一番后,就对自己王妃道:

“王妃既是约着昌宁伯府一起做的善,倒不如只打昌宁伯府的名号,就不必打魏王府的名号了。”怕妻子会误会,魏王则解释,“王妃有这份心自是好的,只是,朝中局势错综复杂,本王也怕惹人非议。”

“王爷不必多言,臣妾能明白。”姚品娴忙笑应道。

王爷功高,早惹来不少提防和忌惮。若再大张旗鼓搞这些能拉拢民心之善举,必然会引来不必要的猜疑和揣测。

而王爷既无心要那个位置,他自然是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但行善这种事,却也是姚品娴的本心所愿。除了想帮裴家积德外,遵循自己本心,她也是愿意去做这些事的。若是因为怕惹猜疑和忌惮就放弃行善,她也做不到。

所以,如王爷所言这般,行善不留名,乃为最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