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圣上本来觉得太子托梦皇后一事实乃蹊跷和匪夷所思,觉得只是皇后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不得真。但当听完皇后所言后,圣上不得不也相信起来。

都说母子连心,皇后是太子的亲生母亲,或许这种时候,太子的处境也真只有皇后能梦到。

与皇后商议后,圣上立即召了齐王入宫。然后给齐王下了秘旨,让他亲自南下去寻太子。

姚品妍这次晕倒后,却有一病不起之意。请了好几个大夫来瞧,都瞧不出什么来。都说她身子还算康健,并无什么病症。

身子好好的,没什么病。可她下不来床却是事实,搞得姚品妍一时心态崩溃。

姚品妍如此,其实是姚品娴又以值易物交换来的结果。姚品娴怕她会再使什么坏,索性直接花了四个月的寿命,交换姚品妍在唐二小姐和太子成亲前下不了床。

之前两个多月,姚品妍一直都和黄公子走得极近。所以这次姚品妍病了,有好几日没去唐家木材铺了,黄公子心中有所挂念,便主动寻了过来。

姚宅上下的人,尤其是春红,是极为瞧不上这个黄公子的。但奈何主子对其十分看重,所以,他们这些当奴才的,也只好听主子的,不敢对其如何。

见他登门,也只能客客气气的请他进去。

但姚品妍这会儿,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黄公子。若他有太子的身份,她自然是百般敬他、爱他,可如今已经知道了他不是太子,他在姚品妍眼中便什么都不是。

不但在姚品妍眼中黄公子什么都不再是,而且,姚品妍这会儿甚至对他还有迁怒之意。她把自己认错了人,讨好错了人一事,全都怪到了这个黄公子身上。

她这会儿急着想和他彻底撇清了关系还来不及呢,又如何肯再见到他,再与他吟诗作对,谈及诗词歌赋?

故而见春红擅自做主将人领进了她闺房,姚品妍气得对春红破口大骂。

偏她下不来床,就只能捡些床上的物件朝门口的黄公子打砸过去。让他滚,立刻就滚得远远的,还说日后都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否则她见到他一回就打骂他一回。

姚品妍的突然发怒,不但吓着了春红,连黄公子都被吓着了。

他实在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前些日子还对他百般温柔的人,怎么今日对他的态度却如此恶劣。他有反思,可他觉得自己并没做错什么。

春红匆忙撵了黄公子出去,并让他以后别再过来了。

黄公子委屈,抓着春红袖子问:“妍儿她怎么了?春红姐姐可否告诉我。我……我并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别说他不知道为何,春红也不知道。

不过她唯一知道的是,如今自家主子对黄公子这般态度,想来是真想和他彻底断了。所以,春红严肃着张脸,冷漠看着黄公子道:“主子的闺名,岂是你能唤的?黄公子别不懂规矩和不知轻重。”又说,“我家主子心地善良,她只是见你可怜,才愿意怜惜你一二,你若真想报答她,日后就别再来纠缠。”

黄公子实在冤枉,他还是不肯就这般轻易放弃掉。

“可我与妍儿是彼此真心的,她对我说过的话,为我做过的那些事,绝不只是可怜我。本来都好好的,如今却突然这般,叫我怎么受的了?”黄公子不肯,还在门口呜哇乱叫。

姚品妍实在被气得极了,直接大喊:“打出去!将他打出去!”

春红也狠了心,忙喊了府上家丁来,将人连打带赶的轰了出去。

事到如今,姚品妍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留在这儿了,她需得尽早离开榆桐。同时也知道,凭她自己的一己之力,她也做不了什么了。

所以,她打算书信一封到瑶县温家,让她舅舅过来帮忙。

她算过时间,现在就写信去瑶县的话,等舅舅看到信,再赶过来,差不多正好能赶在那二人举行婚礼之前。所以,姚品妍心中一番思量后,立即喊春红拿笔墨纸砚来。

虽然下不了床,但她手是能动的,她写得了信。

而京城那边,齐王在接到圣上秘旨后,即刻就带着秘卫出城了。真的是日夜兼程,一路好几匹马来回换乘,才缩短了近三分之一的行程,最终以最短的时间赶到了榆桐县。

皇后娘娘梦中说是榆桐的唐家,做木材生意的唐家。齐王来了后,只稍稍一打探,就打探到了唐宅的所在之地。

温家的人比齐王早一日赶来榆桐,但温舅父却一直瞻前顾后,怕认错人、怕出事,怕担责任。所以,他一再的追问姚品妍,她到底能不能确定如今唐家的那位准姑爷就是太子殿下。

若能确定是的话,他自可请着太子入京去邀功。

但若不是,可想而知,这冒认储君,可是杀头的大罪。他们温家虽想攀附权贵,但若是以让整个家族沉亡为筹码的话,他还是做不到的。

就在温舅父犹疑之际,一天时间过去了。

而齐王到的这日,正逢唐家在操办喜事。

齐王找到了唐宅,负手立在门楣下,望了有好一会儿。之后,才继续踱步,打算进去。

但却被唐家的家丁伸手拦住了。

唐家家丁见这位公子衣着华贵,虽拦了人,但却陪着笑,十分恭敬:“请问公子找谁?”又说,“今日是我们二小姐娶夫的大喜日子,若公子没有请柬,是不能进去的。”

“娶夫?”齐王震惊了。

但他只是愣了一会儿,便极力压制住自己震撼的情绪,又打探问:“那可否告知,那位赘婿,姓甚名谁?可是你们榆桐的人。”

家丁说:“姑爷姓郭,单名一个俭字。不是榆桐人,是我们老爷外面带回来的。”

听到“郭”这个字,齐王腮帮子紧咬。郭淑妃便姓郭。太子啊太子,亏得皇后梦里梦外担心的都是你,可你如今流落街头,竟还本能以“郭”为自己的姓。

一个“郭”字,一个“俭”字,齐王基本已经能判定,里面的那个人就是当朝太子。

太子字俭之。

这个时候,齐王有过一瞬冲动的念头。他真的想丢他在这儿,任他自生自灭,再不管他。

可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

所以,他也没管那家丁的一再阻拦,直接一把将人挥开,就昂首阔步冲了进去。

唐宅内,婚礼仪式已进行到了一半。已拜过天地和父母,就差“夫妻对拜”和“送入洞房”了。

而这个时候,齐王突然冲破人群,挤去了礼堂,大声喊道:“这亲不能成!”

骤然,礼乐声全停住。包括新郎新娘在内,所有人都齐刷刷朝齐王这边望来。

齐王看了眼太子,没理他,直接走到唐父唐母跟前,对他们二人说:“这位新郎官是在下的兄长,走丢了,又遭人暗算受了伤失了记忆,才沦落至此。他在家中早有未婚妻,所以,今日这亲不能结。”

周遭的人已经开始纷纷议论起来,私下里交头接耳,都说此事简直不可思议。

唐父唐母也对视一眼,一脸的不敢相信和难为情。

唐父倒是礼貌,他站起了身子来问齐王:“可……可他之前和我说的是,父母双亡,他如今孤身一人。你说他是你兄长,你又有何证据能证明?”

事情到了这一步,齐王也懒得再多费口舌兜圈子,直接从阔袖的袖口中抽出一个明黄色的锦帛来。锦帛的背部,赫然写了“圣旨”二字。

而齐王只念出了“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几个字后,众人便都吓得纷纷跪了下来。

圣上命齐王来榆桐找太子,也考虑到山高皇帝远的,怕当地地方官会使坏。为保齐王行事便捷,所以便给他带了道圣旨来,也私下给了可以调动地方军的兵符。

但圣旨上具体写的是什么,齐王没念。他还在给太子留着面子,没道破他的身份,没让他太过丢人。

婚礼没举行完,唐家的宾客都一哄而散了。

阖府上下总算安静下来后,唐家的人便默默退开去了别处,只让这兄弟二人独处。

齐王望向太子,仍旧一脸的冷漠,似乎很不喜欢他。

他开口最先说出的也不是关心他的话,而是找他算账,道:“母后为了你,这些日子是吃吃不好,睡睡不着。连做梦的时候,梦里也全都是你。可你倒好,哪怕受了伤失了记忆,你心里眼里有的,也都只是郭淑妃。郭淑妃的姓,你倒是记得清楚明白。”

太子闻声皱眉,但却没出声反驳,只是从腰带上解下一个荷包,递到了齐王面前。

齐王狐疑望了他一眼,接过荷包来看后,才发现,上面赫然用绣线绣了“郭俭”二字。

“这又能证明什么?”看完后,齐王直接将荷包扔回去给他,“证明你哪怕率军南下打仗,随身带着的也只是郭淑妃的物件吗?”

太子这才说:“最开始时,我什么都不记得。只是近几日开始,一些模糊的画面会隐隐出现在脑海中。但我到底是谁,家在何处,我还是不清不楚。直到方才你的出现,我看到了你,还有你拿出来的那道圣旨,突然的,往事记忆全涌入脑海中,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所以,你也想起来是谁害的你了?”齐王问。

太子却摇头:“尚还不知。”

又说:“不过,此事待回了京中,自可以查探清楚。”

说起回京来,齐王不免又想到他险些做了人家赘婿的事儿。只要想到他险些和别人做了夫妻,他便更是为婉沁表妹鸣不平。

“你还好意思说回京?今日之事,你对得起婉沁吗?”

提起孟婉沁,太子依旧目光平和,他这会儿心中自有主意。

“孤和婉沁并没有婚约在,只是祖母、母后,还有孟家人希望孤娶她为太子妃。但如今,孤心中已有了打算,待回京,自会去和母后说清楚。”

“你什么意思?”齐王追问,“你不肯娶婉沁?你要伤她的心?”

太子又看了齐王一眼,才说:“孤不能对不起唐家小姐,虽然今日婚礼只举行到一半,但今日之事,想来已在榆桐传扬开。若孤不对她负责,她想必活不下去。至于婉沁……我一直只拿她当妹妹待,并无儿女之情。之前不说,是因为她还小,又怕母后生气。但事到如今,却也是不得不说了。”

齐王却一把冲过去揪住太子衣领,此刻气得面红耳赤,拳头抡起高高抬着,他冲动之下想打太子。

但还理智尚存,高高举起的拳头一直没落下。

太子没阻止,也没避开,更没挣让。

只是望着面前的亲兄弟,浅浅含笑道:“你既这么喜欢她,主动点去求母后,让母后将她赐婚于你,做你的齐王妃有何不好?你这么喜欢一个人,又为何不能主动去争取,而只是希冀着别人去对她好呢?”

齐王被说的那高举起的拳头也攥得不紧了,一点点松开后,他也松了揪住太子衣领的手。

然后粗鲁丢下一句“关你屁事”后,转身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