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沈寒清的突然回京是在姚品娴的意料之中的,不过,突然听到自己母亲提起这个人,姚品娴还是略愣了下。

书里的沈寒清,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回京的,并不意外。但可能这些日子她有些居安不思危了,有些乐得过于忘形,故而忘记了这么大一号人物的存在。

说起来,她和沈寒清也算是旧识的。当年他还是个穷书生时,得她父亲赏识,有寄住在姚府一段时间过。

她的父亲于他来说,算有知遇之恩。所以,他如今一飞黄腾达回了京后,就去拜见了她父亲。

当然,也可能拜见她父亲不是主要原因,打着这个旗号去见某人、旁敲侧击打探某人的情况,才是他登姚家门的最主要原因。

该来的躲不了,逃避是没有用的。只是可惜了,她才休息调养一个多月而已,就又要进入到备战状态了。

但换个角度想想也是好事儿,至少,又可以赚寿命值了不是嘛?

“沈公子女儿当然还记得的,想当年他赴京赶考时,有在家中借住一阵。父亲赏识他学问做得好,还让他在家族学堂给我们上过课。”姚品娴三言两语简单概括了下沉寒清和姚家的渊源,而后又问母亲,“这回他调值回京,又登门拜访,母亲也见到他了?”

若是母亲也见到的话,她想从母亲这里探取一些有关沈寒清的情况。知彼知己,方能百战百胜。

但裴氏却摇头:“老爷在外院接待的他,我没去。听你爹说,几年不见,他如今倒是与从前大不一样了。”

姚品娴说:“从前他是一个一穷二白的书生,一心就想着读书和考取功名,没钱没势,说话行事自然低调许多。而如今,他官场浸染多年,肯定自有威严在。”

沈寒清如今变成什么样,裴氏倒不甚在意。只是想着丈夫的那副巴结奉承样,她总觉得瞧不上眼。

“他一回京就官拜正三品的京兆尹,可把你父亲给高兴坏了。又是让安排上好的酒宴,又是沐浴更衣焚香……重视得不得了。就是从前王爷造访姚家,也没见他这样过。”

知道母亲是气父亲做得太过了,她不由笑了起来。

“这不一样。”姚品娴对她这个爹还是很了解的,一心就想往上爬,没有一点身为文人的清高,老混成了官场上的老油子。

“王爷是他女婿,只要女儿没和他彻底闹掰掉,王爷和他的这层翁婿关系就变不了。但这位沈大人却不一样。虽说当年寄住在姚家过,可说起来,也不算什么特大的恩情。而且,人家当年住在姚家也没有白吃白住,有在家族学堂授过课,算是抵了。如今他风风光光回京,年纪轻轻就官居正三品,日后肯定前途无量。”

“几年之内,他官升得这样快,肯定是很得圣上心意。父亲若与他交情好了,关键时刻,这位沈大人自会提携他一二。可能也不必做什么,只需在圣上跟前美言几句,就够父亲忙忙碌碌折腾一两年的了。”

“王爷……王爷中正耿直,行事都在规则之内。他自己都最恶徇私枉法之人,又能给父亲多少提携?何况,父亲心里清楚,他在王爷心中并不重要。”

裴氏一脸的一言难尽的表情:“他如此折腾周旋,费尽心力,可别回头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姚品娴却皱起眉头来。

沈寒清和魏王是天生的敌人,在书中,因着一个姚品妍,沈寒清几乎算是处处与王爷作对。而如今,她这个魏王原配没死,沈寒清乱吃醋的理由不在了,可因着她和姚品妍的关系,想来沈寒清对魏王府仍是没什么好感的。

在书中,王爷这个男二根本并不在意沈寒清这个男主,他心中只有家国天下。只是不知道,如今若是沈寒清针对她这个魏王妃的话,王爷会怎么做。

会依然不屑一顾,还是会帮她。

沈寒清的突然回京,实实在在的影响了姚品娴的心情。加上这些日子来她也实在太累,故而就越发坚定了今日要罢课偷懒的想法。

所以,王爷回府前,她就装上了。

懒懒躺在窗下榻上,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婢子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进来探探她额头,问她要不要唤府医来看看。

“没什么事,就是这些日子累着了,疲乏。”姚品娴忙阻拦。

她怎么敢让婢子叫了府医来给她号脉?她如今这具身子,健如蛮牛,好得很。难道要府医过来,力证她是在装病吗?

婢子见主子也没有发烧发热,故而就听了她的话。

魏王回府时,听前院的人说王妃没去马场,他则也直接来了后院。

魏王踏进内寝时,姚品娴还躺着。瞧见他人来,她装模作样挣扎着要起来。

魏王却率先一步坐去了榻沿,挨在了她身边,侧身看着人问:“王妃不舒服?”

“这些日子实在太累了,今儿想偷个闲。”她从原本的完全躺着,到半坐起了身子来,身子主动朝男人靠过去,用颇有些撒娇的语气恳求,“王爷,您就心疼心疼臣妾这个娇娇妻吧,臣妾实在不行了。”

一般能说自己不行的,说明还行。而真不行的,早被抬出去了。

不过,毕竟不是在营中,她也不是他的兵。若真不想学了,他也不会逼迫她。

所以,魏王说:“今日不学就不学了,你好好休息,等哪日想学了,再和本王说。”

“臣妾多谢王爷厚爱。”姚品娴突然精神起来,她不装了。

姚品娴聪明,当然知道王爷早看出来她是装了。所以,若她这会儿再装下去,反倒显得生分。

姚品娴身子朝他身上靠过去后就没再挪开,既这会儿夫妻二人有空说话,姚品娴不免要提起今日母亲来过府上的事。

内宅的事魏王不怎么管,若岳母能常来府上陪王妃,他觉得是好事。

所以,魏王有和裴氏说过,准她随时可登魏王府的门,无需报备。

“那你们可说了什么?”他直接问。

魏王知道,凭他如今对王妃的了解,若不是有什么话要说,王妃是不会特意提起这事儿的。

见王爷话说的直接,姚品娴则会心笑起来。

“臣妾和母亲就是说些体己话,不过,母亲今日来,却提到了一个人。是从前在臣妾娘家住过一段时日的人,姓沈,如今回京,官拜到了正三品的京兆尹。”姚品娴边说边琢磨着措辞,想尽量去提醒王爷这个人的厉害,且还不能叫王爷看出来她的用心。

所以,她就装着对此人十分好奇的样子,向身边的男人打探:“臣妾记得,从前他寄住在臣妾娘家中时,不过就一寻常书生。如今却能让臣妾父亲刻意讨好奉承,想来是十分了不得的。”

“王爷在朝中,见过这个人吧?”

“沈寒清?”妻子一提,他就知道她说的是谁了。

“对,就是他。”姚品娴肯定。

魏王原是不愿在内宅谈朝廷中的事的,不过,若是这位沈大人从前寄住在姚府过,且王妃又特意提起,略谈一二也无妨。

“沈寒清在地方为官时,政绩突出。这回回京述职,恰逢原来的京兆尹致仕,京城的父母官也尤为重要,吏部一时拟定不出合适的人选来,故而,圣上钦点了他暂留在京城任京兆尹一职。”魏王言简意赅,却是把事情来龙去脉说得一清二楚。

这些姚品娴都知道得差不多,她意不在知道这些,而是想提醒他这个人的厉害。

所以,姚品娴又说:“短短几年,便连升多级。且他如今还年轻,想来日后更是官运亨通?”

魏王意味深长望了伏靠在他肩上的女人一眼,不太想继续谈下去了,于是只轻轻“嗯”了一声。

察觉到了他的敷衍,姚品娴则也点到即止。只适时转了话头,说去了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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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最适合出门了,风吹在脸上都有一股丰收的香味。

这日姚品娴从宫里出来后,见时辰尚早,便打算去粉妆阁逛逛。自王爷送了她那支极妍丽的珠钗后,她便喜欢上了娇艳的妆扮。

打算去看看,粉妆阁内还有没有她看得上眼的珠钗首饰。

身为京城第一女人坊,粉妆阁很大,上下共有三层楼。姚品娴才扶着青菊的手踏足阁内,便立即有阁里的小厮奉承着迎过来。

姚品娴是从宫里过来的,这会儿通身华贵气派。那小厮只消看一眼,就立即请着说:“夫人,您楼上请。”

粉妆阁共三层,肯定是楼层越高,妆奁里的首饰越好。

姚品娴这会儿来,就是有心想挑几件像样点的首饰的。楼下的那些首饰她一般也不缺,所以,就直接跟着去了三楼。

上了楼后,小厮请姚品娴先略作片刻,他则转身就消失了。姚品娴不是头回来粉妆阁,她知道那小厮定是给她去拿镇阁之宝去了,所以,她就只安静闲适坐一旁等着。

很快有人奉了茶和点心来,姚品娴闻着这茶香猜出并非凡品,端起浅尝了一口。

恰坐靠着窗的位置,居高临下,放眼望去,京内屋舍鳞次栉比。正是傍晚时分,晚霞如织锦般垂挂在天边。

姚品娴正一边耐心等着去拿首饰的小厮,一边欣赏着美景。忽然,她耳边传来一道略有磁性的男声。

“这套头面多少银两?”

男声有些好听,姚品娴本能循声望去。男人着一身天青色的圆领长袍,玉冠束发,身形不错,长身玉立的,身材十分匀称,立在那里,像是雨后的青竹般秀挺。

不过,因是背对着的,姚品娴也看不清他的长相。

原也没太在意,但被他拦着的小厮正是方才领她上楼来的小厮。

这会儿,只见那小厮飞快的上下打量了男子一番,然后为难道:“公子,实在抱歉。这套首饰,小的是拿来给那位夫人看的。只有夫人没看中,小的才能再给您看。若夫人看中了,那只能卖给夫人了。要不您先等一会儿?”

粉妆阁的人最是会把客人分成三六九等,那位公子衣着和姚品娴比,肯定是比不上的。

见提到了自己,姚品娴正好可以大大方方走过去。

只是,她才站起身子来,步子还没迈出去,那公子便顺着小厮的目光往姚品娴这边望了来。

看到他那张脸时,姚品娴面上恰到好处的笑容瞬间凝固住。

怎么是他?

不过还好,这会儿她头上罩着帷帽,即便她认出了男子,男子也并没认出她来。

只见那公子举步朝这边走来,态度温和且谦卑,问:“夫人可否将这套头面让与在下?”

姚品娴想也没想,就从牙缝中掉出三个字来。

“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