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帐春色后,姚品娴一夜都是好眠。
等一觉醒来时,外面已是天光大亮。
总在床上躺着,总屋里呆着,反而休息得不好。这种偶尔受累一回,倒是睡得香,也更沉、更饱。
姚品娴醒后没有立即唤婢子入内室来伺候她梳洗,而是又在床上赖了会儿,这才拥着薄薄的蚕丝被坐起身来。这会儿身上虽也还疲惫,但她却明显能感觉到,她是精力充沛的。
此刻身上满满的活力,精神状态非常好。
到如今,她那一场病也算是彻底好了。之前在病中时,不少人来探望过她,如今她好了,自是要备厚礼送到那些人的府上的。
哪怕人不亲自去,但礼数却一定要到。
这些事倒不必她亲自劳神,青菊和紫棠两个早替她办妥当了。办妥后礼单呈送到姚品娴跟前来让她过目,姚品娴一一细看了后,觉得没问题,就让她们照着单子上写的去办了。
大多人家都不必亲自登门,不过陆国公府,她却是有必要亲自登一趟门的。
一来,她病重时,陆家费了好大劲又花了重金给她寻来了一个据说有二三百年年岁的野山参。野山参极为珍贵不说,主要是陆家为此劳心又劳力,的确是费心了。
便是她再回一个同等珍贵的礼,也是带着礼物亲自登门会更显诚心一些。
二来,陆七还在养伤中。之前她还在病中也就算了,如今既是痊愈,于情于理她都该亲自登门探望一番。
三来,本来她拿出二百健康值和小五换冰丝草给陆七治腿,也是希望能和陆国公府有些交情的。如今目的既已达到,她断不会再淡了这份交情。
所以,姚品娴早在两三天前就给陆国公府下了拜帖,说是今日要登门造访。
收拾一番后,带上事先就备好的礼物,主仆几个一道出发往陆国公府去。
而陆国公府一早就命人候在了门外,等魏王府仪仗一到,候在门外的小厮即刻就跑回府去通禀。等姚品娴座驾停在陆国公府大门口前时,陆家一众老少皆已候在了门外。
姚品娴没想到会有这么大阵仗,所以瞧见后,她忙下车去,加快了步速走到陆老太君跟前。
“您老人家怎么亲自迎出来了?这叫晚辈怎么受得起。”虽说她是王妃,但陆老太君却是先帝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
又是皇亲国戚,还是长辈。陆家又圣眷正隆……姚品娴知道自己受不起。
但陆老太君却说:“今儿这一场,为的不是娘娘的身份,只是我们陆家对待恩人的礼数。娘娘宅心仁厚,献出了冰丝草,且险些害得你丢了一命,叫我们如何过意得去?”又说,“娘娘不知,若七儿没了双腿,就等于是没了命。”
“如今娘娘保住了他双腿,就等于是保住了他的命。娘娘,你可是七儿的恩人,是我们陆家的恩人。”
说完,陆老太君要领着阖府上下对姚品娴行拜礼。
忙被姚品娴拦下了。
“我病重时,陆家阖府上下也待我不薄。那颗三百年的野山参,可也是极为珍贵的药材,不比冰丝草易得多少。何况,陆七爷还唤我一声表嫂呢,我既有药材,又怎能见死不救?若您老人家真要感恩,日后我们常走动就好,实在不必如此。”
让如此一个古稀之龄又身份贵重的老人家给她行礼,她怕折寿啊。
陆老太君,便是在宫里太后那儿,她也是不必行礼的。
陆老太君见状,倒也没再坚持,只是笑着说:“那就依王妃所言。”又道,“王妃既登了门,今儿定要留了饭再走,府上一应酒席都备下了。”
“那品娴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姚品娴笑应下后,就搀扶着老人家,一起往陆府里面去。
进了陆府,姚品娴先去陆七那里探望了陆七。
陆七坐在轮椅上,精神状况倒是很好。虽然如今还不能下地来,不过,至少他知道自己的腿是保住了的。
少年一如从前,看到姚品娴来,一脸明媚灿烂的笑意望向她。
“表嫂。”
他想站起来去给她行谢礼,可此刻别说站了,双腿动都动弹不得。
只能说:“等我好了,再给表嫂磕头谢恩。”
见他脸上笑容一如当初,姚品娴心中愉快,便也望着他笑。
“好啊。所以,当务之急,你要先把伤养好。”
陆蔚年纪比她小,所以和陆蔚说话,姚品娴倒是随意了许多。
姚品娴和陆蔚玩笑,气氛一下子就活跃起来。
众人大笑,陆蔚略微有些窘迫。
不过,他倒不是拘束没有见过世面的少年。
望了望姚品娴,陆蔚严肃了些,又说:“听说前些日子表嫂病了,如今可好全了?可惜我行动不便,不能登门探望。”他有些自责。
不过陆蔚只知道姚品娴是病了,却不知道她病得很重,且险些丢了性命。若他知道她前脚才献出冰丝草来给他入药,后脚就病入膏肓,他定会十分自责,甚至也会多想。
陆家人不把姚品娴病况详细告诉他,也是怕他会因此而多思多虑,最后再伤了身。
姚品娴当然不会说自己当时病得险些死掉,她只是仍旧笑望着陆蔚。
“我若没好全,又怎会登门来看看你?早好了。”她说,“不过是小病一场,没什么大碍,养一养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见她如今这副模样的确不像是不好的样子,陆蔚也就放心了。
姚品娴则叮嘱他:“莫要多思多虑,要遵医嘱,听御医的话。该喝药喝药,该休养休养,这样才能好得快,好得全乎。”
陆蔚一脸认真:“我知道。我一定不会让表嫂的仙草白白浪费掉的。”
只有彻底养好腿伤,这样才算对得起那么珍贵的药材。
从陆国公府出来,姚品娴没有直接回魏王府,而是去了宫里。
如今健康值还差四十个才攒满,她想去宫里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攒个十个五个的。
虽然靠王爷可能更快也更便捷一些,可她昨儿才利用完王爷,总得让他也歇一歇。而且,她也暂时还没想好接下来要怎么让王爷帮自己获得健康值。
此趟入宫,若能有收获固然好,若不能,也没关系。
她有好些日子没入宫去了,去慈宁宫探望探望太后祖母,陪她老人家说说话,也挺好的。
而且,那日她算计姚品妍和老太太,当时太后祖母跟贵妃是没看出来什么的。不过,她不能保证贵妃事后不会回过味来。
若贵妃知道当时那一出其实是个局,是事先就精心布好的一个局,而太后跟她都是棋盘上的棋子……她不敢保证,贵妃心中是不是会毫不在意她的利用。
她相信太后祖母对她是有绝对的偏爱的,但贵妃没有。
虽然在她和姚品妍之间,可能贵妃更满意她。但她知道,若当初魏王的婚事可有别的选择,贵妃是绝对不会选姚家女做魏王妃的。
事后她又仔细认真盘算了一遍,她所走的每一步,虽都算合情合理,但却并不是无懈可击的。尤其是最后一天,她让靖王妃帮忙,诱那祖孙二人前去太后贵妃跟前告状。
虽看似合理,但的确巧合偏多。
而这个巧合,是她人为的。
贵妃自幼便呆在宫中,她该是见多了各种算计和手段。怕是自己的这点伎俩,在她那里不太够看。
姚品娴颇有些惴惴不安的进了昭仁宫,还如往常一样给贵妃行礼请安。不过贵妃那儿,她倒看不出什么来,贵妃对她还如从前一样。
没有太多亲厚,但却也是一应都按着礼数来的,至少不曾为难于她。
“你去慈宁宫看看太后吧。”婆媳二人素来没有太多的话说,若无康安在,姚品娴每回在昭仁宫也留不了太长时间。
不过才一盏茶功夫,贵妃就打发人走了。
“是。”姚品娴应声后从蒲团上站了起来,“那儿媳改日再来请安,儿媳告退。”
“去吧。”贵妃依旧是从前那般的态度,没有亲厚,也不曾疏离。
直到姚品娴渐渐走远,贵妃身边伺候的嬷嬷才说:“那日在魏王府,王妃娘娘利用了娘娘您,娘娘不问责吗?”
当时贵妃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事后回宫后细细盘算,才觉察出了端倪来。
她几岁起便就在这偌大的深宫中讨生活了,宫里的勾心斗角她什么样的花招没见识过?纵她姚氏布局再精巧,手段再高明,能哄得住她一时,也哄不住她一世。
不过,对损害不到自己利益的事,贵妃也不愿事事计较。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何况,那个姚家的大姑娘,她也的确是很不喜欢。这次姚氏出手,让那祖孙二人在太后跟前狠狠丢了一回脸,也正中她下怀。
那个姚家大姑娘,矫揉造作扭扭捏捏的,一副狐媚子长相,一看就不是正经货色。
可偏男人都喜欢她那样的。
亏得姚氏出手狠狠敲打了她一番,否则,她还真怕她的平儿会被那狐媚子连累了去。
平儿名声清白,若真被勾得做出了纳姨姐为妾之事来,那不但日后她在后宫没脸,连平儿名声和前程也得遭受连累。
“她自己心里应该也有数,此事就算过去了。”贵妃淡淡说。
而此刻出了昭仁宫的姚品娴,心中的确有数。虽贵妃什么都没说,但她能看出来,贵妃显然是心中悟过来了的。
不过她方才没提,也表示即便她已经猜得到,也并没有深究的意思,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姚品娴又认真想了想,立即就明白了贵妃并不追究的原因。
贵妃并不喜欢姚品妍,想来也很乐意见到姚品妍在太后跟前丢脸。并且这回重重敲打过她后,日后她再有心思和行动,心内也得掂量掂量。
她所做的事也是贵妃想做的事,所以,即便贵妃被当了一回棋子,她也并没有太生气。
弄清楚贵妃并不生气和深究她利用了她的原因后,姚品娴心想,下次若再有这样的事,她需得好好周全一下。能不触贵妃的逆鳞,她最好还是不要多此一举。
但凡她想继续安安稳稳的当好这个魏王妃,和贵妃闹僵,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姚品娴心中暗暗敲打了自己一下。
姚品娴到太后慈宁宫,还没坐多久功夫,就见慈宁宫婢子来禀说,淑妃娘娘过来给太后请安了。
听到说是淑妃来请安,姚品娴不由轻轻挑了下眉。
这似乎有些过于巧合了。她才来慈宁宫不久,淑妃竟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