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夏已至尾声,一池的荷花都快要开败了。
魏王只是沉静着望了坐在他对面的妻子一眼,似乎并没有太长时间的迟疑和犹豫。决定后,直接起身就出了乌篷,到船头去了。
姚品娴见状,忙跟上。
姚品娴才撩帘从乌篷出来,就见自家王爷身形矫健得犹如一只飞鹰般,直接纵身一跃,就从船头飞出去好远。然后,就只见他各处借力,直接目标精准又动作迅速的,往那最深处的荷花丛去。
俯身摘下荷花丛中最大、开得最盛,也是最漂亮的一朵后,他人直接旋转着从荷花丛中朝天螺旋飞。然后借了一处力,后直接迅猛的便朝乌篷船来。
从他飞出去,再到回到船头,姚品娴觉得,似乎只是一眨眼功夫。
但又觉得,这个过程十分漫长,漫长到令人心惊肉跳。他所停歇的每一处,似是都是一条死路,每每她以为他怕是走不下去的时候,偏他又能找到下一处的落脚处。
此刻小舟已行至湖心亭附近,魏王这么大的动静,自也惹得早歇在湖心亭的人跟着张望。途中所有人都和姚品娴一样,个个跟着提心吊胆,直到见魏王人安全落在船头后,那边才传来惊雷般的掌声。
而同时,姚品娴也彻底松了口气。
若因此害得王爷落了水,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或许王爷不会在意,但今儿人多,一传十十传百的,总会传去宫里贵妃娘娘那里。贵妃惜子如命,若得知王爷是因要为她摘一朵荷花而落水的,怕不是要训她一顿。
魏王摘了荷花回来后,就直接站在船头,一手背负腰后,另一手则握着荷花的绿杆,送到姚品娴面前。
姚品娴欢喜接过:“臣妾多谢王爷。”
开开心心抱着荷花,然后倏的转身,朝一旁并排共进的另外一只船上的景王妃看去,笑说:“王婶,荷花好看吗?”
方才动静大,景王夫妇自也被外面这般大的动静引得出了乌篷。这会儿,景王夫妇二人也同魏王夫妇一样,立在了船头。
见如此挑衅,景王妃暗暗咬牙,“喜欢”二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姚品娴很快又笑着接话道:“王婶喜欢的话,让王叔也飞过去给您摘一朵吧。王叔同我家王爷一样,都是行伍出身,想来飞过去摘一朵荷花来送王婶,不难吧?”
景王的确手上也有兵,但他跟魏王却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且不说景王,整个朝中,甚至是整个中原,又有几人是能跟魏王相提并论的呢?
姚品娴这样说,无异于是挑衅景王夫妇。
但景王却并不在意,只是乐呵呵笑着道:“侄媳妇,你高看本王了。本王哪算什么行伍出身,也就是圣人体恤兄弟一场,这才赏了本王几个兵的。和魏王侄儿这样的一军统领比起来,本王实在无地自容啊。”又说,“而且,魏王正值盛年,本王却已经老喽。”
景王一番自谦、甚至是自嘲的话,更是惹得景王妃不高兴。
她和景王是老夫少妻,但在外头,她最忌讳别人提这个。
可偏这回主动提的就是景王,景王妃有气无处出,有火也无处泄,只能闷在心中生闷气。
[叮~健康值+10]
姚品娴和景王妃不睦,甚至因着前景王妃的关系,她对景王也无甚好感。但既然目的已达成,至少场合上的面子还是要顾得上的。
太过撕破脸,或是闹得太过难堪了,于他们魏王府也没好处。
所以,姚品娴立即见好就收,倒是谦卑的夸了景王几句:“王叔太谦逊了,王叔盛年时的风采,也是众人皆知的。”
景王则憨笑起来:“往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正好,船已行至湖心亭边上。船停下后,四人皆登岸上了湖心亭。
见登了湖心亭后,自己王妃还臭着张脸,暗地里,景王给她使了好几个眼色,以眼神暗示她不许胡闹。
景王妃知道这不是她生气的场合,所以,勉强的,倒硬挤出了些笑容来。
不过,今日魏王府宴请的这些宾客她大多都不相熟。而相熟的靖王妃,她和她关系也不好。所以,一时她倒是受了冷落。
虽然姚品娴并不喜欢景王妃,今日请她来,不过也是为了得到健康值,并非和她交好。不过,身为东道主,既下了请帖请了人家来,姚品娴也不会让她觉得太受冷落。
见无人和她说话,姚品娴倒是主动凑了过去。
“登船前和王婶说的话才说一半,还没说完呢。”姚品娴起身从另一桌挪身过来,坐在了她身边,这才解释说,“王婶瞧见我发间簪的这支珠钗了吗?是为了能配这支钗好看,才特意做这样的妆扮的。”
这支钗景王妃也认识,更是知道出自于哪里。方才一见到她时,她就看出来了。
所以,这会儿听她刻意提这支钗,她倒也不惊奇。
“粉妆阁的?”景王妃淡淡回应。
“王婶好眼力。”姚品娴一边与她淡淡闲聊,一边抬手轻轻抚了抚珠钗上垂落下来的流苏,“是王爷送的。”
景王妃早料到她是来炫耀的了,所以因有了心理准备,这会儿倒也并不意外。
她不意外,情绪没有波动,姚品娴就得不到健康值。
不过,姚品娴本来也志不在此。她这么说,不过就是为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先打了个铺垫而已。
“这支钗……不知道王婶喜不喜欢?”姚品娴忽然这样问。
果然,景王妃眼角眉梢立即都动了下。很明显,她是喜欢的,并且也有兴趣。
“什么意思?”但景王妃知道,凭她和魏王妃的烂交情,魏王妃才不会平白无故把魏王送她的珠钗转赠于她。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姚品娴没直接回景王妃的话,而是起了身,向亭内一众女眷说:“一会儿歇息会儿,待过了午时,天没那么热了,来一场马球赛吧?”说罢,她抬手将那支钗从发间拿了下来,举在手中,“就用这支钗做彩头。”
这么大热的天儿,谁也不想打马球赛。原都兴致缺缺的,可见彩头是魏王妃头上的钗,个个便都来了精神。
“好啊!”靖王妃第一个答应。
原就都蠢蠢欲动,又有靖王妃起头率先答应后,紧接着一众女眷都频频点头,说为了这支钗,倒可以打这样一场。
只是……她们这里并没有谁打球打得好的,若叫她们这样一群娘子军上阵打比赛,岂不是闹笑话么?
很快的,都不必姚品娴提,就有人把主意打去了隔壁只有一帘之隔的男眷席上。
男女虽分坐,但中间也只是隔了张竹帘而已。所以这边的动静,那边早听得一清二楚。
“马球赛?那这里谁能打得过景王叔?”靖王率先说,“魏王妃,那你不如将那支钗直接赠了王婶得了,也省得这么大热天的,我们几个大男人跑马。”
这事靖王妃第一个不干,她忙提反对意见:“你年纪轻轻的,景王叔都那么大把年纪了,你就这点自信都没有吗?再说了,人东道主魏王还没说什么呢,你抢什么话。”
靖王妃很不喜欢景王妃,所以她听自家王爷调侃说直接把钗赠与景王妃就很来气。
靖王本来只是随口一说的,见惹恼了自家王妃,他索性闭嘴。
景王妃忍不住了,忙挪身走至竹帘边,隔着帘子和那边的景王说话道:“王爷,臣妾喜欢那支钗。而且,魏王妃大度,都愿意拿来当彩头了,您可不能推辞不上赛场去。”
景王看了魏王一眼,既这是在魏王府,魏王是东道主,凡事应该客随主便,还是魏王说了算。
魏王神态如常,面上并看不出什么异样来,他见众人都在等着他开口,便说:“既王妃如此大度,那就依王妃的意思。”
魏王一双锐利的眸子,透过竹帘,精准的瞄准了那道翩跹身影。隔着帘子都能看到她的窈窕身姿,可魏王此刻却看不清她脸,不知道她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是不喜欢他送的这支钗吗?所以要拿出来做彩头。
可再不喜欢,这也是他送她的礼物。
她竟如此不知道珍惜!
魏王自来喜怒不形于色,即便此刻心中不太高兴,但他面上一切如常。
宴席上,姚品娴把崔雨瑶介绍给众人认识。并告诉大家,从此刻起,崔氏雨瑶不仅是靖王妃娘家堂妹,也是她魏王妃的义妹了。
席上十分热闹,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喝喝果酒,侃侃闲事,吹吹凉快的湖风……如此闲适自得,很快,时间就过去了。眼瞅着日头偏西去,外面没那么热了,众人这才起身,乘船往岸上去。
方才在湖心亭,男女分席而坐,夫妻二人并没有说话的机会。这会儿一众乘船登了岸后,魏王便主动背负双手沉默着走到妻子身边。
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走了过去,站在她身旁和她并肩而立,一道往前走。
众人都是识趣的,瞧见魏王过来后,原围在姚品娴身边笑闹的都散去了别处与旁人说话。只剩下夫妻二人独处时,魏王这才拧着眉心问:“本王送王妃的礼物,王妃不喜欢吗?”
姚品娴正要找机会单独和丈夫说几句话,此番他主动寻了过来,倒是省了她事儿。
于是姚品娴忙说:“臣妾喜欢。”又道,“正因臣妾喜欢,所以一会儿王爷定要帮臣妾赢回来。”
魏王实在是看不懂她的心思了。既是喜欢,又想留住,何必再搞这一出?
若说要寻个物件当彩头,魏王府也不是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