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棠和青菊都是姚品娴的心腹,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之二。二人性子都颇稳重,一番商量后,二人一致决定还是要进宫去把此事告知贵妃娘娘,然后由贵妃去圣人跟前递话,让圣人拨太医署的太医到王府来。
但京中有宵禁,宫里又有宫禁,若二人就这样只身出府,怕走不了多远就会被这一片坊巡逻的士兵抓走。想名正言顺,必须得拿到王府的令牌才行。
娘娘手上倒是有王府的令牌,且因她二人平时是娘娘心腹,故而娘娘牌子搁在哪里的,她们心中也清楚。但现在的问题就是,娘娘昏睡不醒,若她们私自拿了令牌出府,就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真事后论起罪责来,轻则仗罚,重则是要掉脑袋的。
不过凡事都分轻重缓急,眼下娘娘危在旦夕,她们也暂且顾不上自己的安危了。
青菊贴身伺候在娘娘身边的时候更多一些,紫棠则管外面的大小事宜更多一些。
于是紫棠主动道:“你素来细心,又是贴身伺候娘娘伺候惯了的,这个时候你必须要寸步不离留在娘娘身边。我拿着令牌入宫求贵妃娘娘,若事情顺利,应该会很快。”
这种危急关头,青菊也不跟她争,只说:“事后论罪,我必与你一同受罚。今日虽是你拿了令牌出府的,但却是我的主意。”
紫棠道:“这个事后再论。”说罢,她便直奔装有令牌的箱柜去。
而青菊,则跪坐去了床边,认认真真好好照顾自己的王妃。
姚品娴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白天,而这会儿,她身边围了不少人。
紫棠不仅请了宫里的御医到府上来,就连太后贵妃和皇后也都来了。幽幽转醒后,看到这一幕,姚品娴心中颇为感动。
“太后祖母。”太后就坐在床沿边上,姚品娴瞧见她老人家忙喊了声,然后就要卧坐起来。
但她此刻声音喑哑,浑身依旧绵软无力,根本就是心有余力不足。
“你快好好躺着,你别折腾了,回头再累着自己。”见昨儿还好好的人,今日却成了这样,太后心疼得不行。
贵妃也说:“这个时候就不必顾这些虚礼了,好好躺着休息吧。”
“怎生惊动了太后祖母,皇后,和贵妃娘娘?”姚品娴颇有些意外。
太后一直抓着姚品娴手,紧紧攥她手在自己掌心,她则慈爱道:“是你的婢女冒死拿着王府令牌进宫求贵妃的,当时贵妃就和哀家呆在一起,哀家便就知道了。”又问,“品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昨儿不是还好好的吗?”
姚品娴也不能告诉她老人家真相,只能说:“孙媳也不知道,许是天热,有些中暑了。”
可太后却沉沉叹息了一声。
若真只是中暑就好了。
方才这许太医说了,品娴情况很不好,这像是忧思成病,积劳成疾。
换言之就是心思重,心里有什么不开心的也只闷在心里,不和人说。自己和自己生闷气,久而久之的,就病倒了。
这种病轻易不会倒下,可一旦倒下了,就是大病。
但老人家怕把病情告诉了她后,她会更胡思乱想,从而加重病情。所以,老人家便贴心的什么都没提,只是让她放宽了心好好将养着,不必再忧思忧虑。
“品娴病了,你给魏王书信一封,告知他一下。”
魏王是奉圣命去的并州,有紧急军务在身,凡事分心不得半分。贵妃虽也担心儿媳,但贵妃心中更在意的是儿子。
所以这会儿,贵妃倒是不太情愿把儿媳病重的消息告诉儿子。
生怕他会因为分心而耽误了大事,从而酿成不可挽回的大错。
姚品娴实在太了解贵妃了,所以也不等贵妃开口,她直接就说了:“孙媳没事,不要紧的。且王爷是奉旨去办军务的,朝政之事素来没有哪桩哪件是好办的,孙媳这点小事,实在不必让王爷费心。何况,王爷也不是御医,他知道也无济于事。孙媳现在最该做的,就是好好养好身子。”
“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太后望着都心疼,“你但凡有靖王妃的三分蛮缠,你也不至于把自己给弄病成这样。”
姚品娴却虚弱的笑起来,都这个时候了,她还不忘说几句玩笑。
“我就知道,祖母心中是更偏疼我的。等下回见到靖王妃,我一定要在她面前好好炫耀一番。”
太后却抹眼泪。
见皇后也在,姚品娴便觉得这是难得的可以赚取点健康值的好机会。就凭她现在的这副鬼样子,她是连床都下不去的。
故而微垂下眸,她心思稍稍转动起来。
再抬起眼睛朝皇后望过来时,她双眼中盛满笑意。
“皇后娘娘,怎生也惊动了您?臣妾让您费心了。”她这会儿语气极弱,十分的有气无力,偏又是用很乖很懂事的语气在和皇后说话,十分的惹人疼爱。
本来皇后昨儿就对她有了不小的好感,这会儿又见她如此,心中更是好感倍增。
“本宫和太后一样,都心疼你。你若真不想本宫费心,万要养好身子才是。”
[叮~好感度+10,转换为健康值+10]
姚品娴再接再厉,突然把话引去陆蔚身上。
“可你们都过来探望我了,陆七爷怎么办?他现在可还在慈宁宫?太医令怎么说的?那冰丝草可开始配药了?”
姚品娴这个时候提起冰丝草,突然的,贵妃想起一件事来。
“品娴,你之前说那位高僧在赠你冰丝草时,说你在二十岁这年会有一劫是吗?”贵妃表情极为认真。
姚品娴心想可算是有人注意到这个了,但面上却丝毫不显。
她轻轻“嗯”了一声:“回娘娘,是的。”
贵妃恍然大悟,对太后和皇后道:“那高僧说品娴这一年会有一劫,这才赠了她那株仙草。会不会那仙草正是给品娴治病的药?”
太后和皇后听了贵妃这话,心中也觉是有道理的。
但其实那株草对姚品娴无用,姚品娴怕太后会觉得对她有用,因而左右为难,或是坚持要把仙草分她一半,从而就减轻了给陆蔚治腿的药的药效。
故而姚品娴忙说:“想来那老僧的确是高人,但医书上记载,冰丝草是养骨生骨的良药,于我却无益。如此珍贵的药材,还是得用在最适当的地方,用在我身上就是浪费了。我其实就是累了,好好养着就行。”
皇后望了姚品娴一眼,心中更是叹息一声。
她从前怎么不知道,这孩子竟这般傻。
[叮~好感度+20,转换为健康值+20]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姚品娴忽然觉得喘息没那么艰难了。
对此,姚品娴心中还是满意的。
但太后却扭脸望向屏风外问:“许太医,那冰丝草可能治品娴的病?”
许太医就一直候在屏风外,闻声忙回道:“回太后娘娘,冰丝草之所以被称为神草,是因为它在生骨养骨方面有奇效。但毕竟不是能起死回生的药材,故而……”
“什么起死回生?”太后登时不高兴了,“你胡沁什么?”又怒骂他,“品娴只是一时累倒了,稍养一养就能好,怎就需要用到起死回生的药?”
许太医说错了话,忙跪了下来:“臣说错话了,臣该死。臣的意思是说,冰丝草只能生骨养骨,却不能调养王妃娘娘身子。即便拿来入药,于王妃娘娘身子也无丝毫助益。”
“哀家知道了。”太后语气依旧冷硬。
姚品娴自己心里当然知道自己是没事的,她有小五在,她会转危为安。但她也知道,她现在这副鬼样子,怕是吓到了老人家。
听许太医方才话中的意思,想来在许太医那里,她病得极重,甚至算是将死之人了。
这大热天的,太后才担心完陆蔚,姚品娴怕她再担心自己会身子实在吃不消。故而,姚品娴又再次安慰太后:“孙媳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是清楚不过了。祖母您若是不放心,您可以常来看我啊。孙媳向您保证,孙媳肯定会一日比一日好的。”
太后握住姚品娴手的手更攥得紧了些,她答应说:“你放心,哀家之后天天过来魏王府看你。监督你,好好吃药,好好休养。”
姚品娴忙说:“多谢太后疼爱。”
贵妃不愿书信一封到并州,把姚品娴的近况告诉魏王。太后回了慈宁宫,深思熟虑一番后,她老人家亲自写了封信,再用飞鸽传书,传去并州。
但太后到底也知道军务为重,故而在写过去的信中,并没有把姚品娴的突然病倒说得太严重。
只是说,品娴病了,望他可早日回京。若实在暂时回不了京,也该先书信一封回京,至少让品娴心中有个着落,让她看着高兴。
魏王奉急召去并州,是有机密军务在身。所以即便他人在并州,但太后的飞鸽传书他也是隔了一天才收到。
这日魏王直忙碌到深夜才回住处,高挺的男人此刻一身玄甲着身,泼墨似的夜幕下,他一脸冷肃。
头盔夹在腋下,他高高束起的发髻早被风吹得凌乱。凌乱的发丝和着汗水紧贴脸侧,更是给英气的脸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他巍峨之姿又稳又快的朝府里去,迎面过来的属下递过来竹筒信时,他也未停止脚下步子。只是一边伸手接过,一边听属下在他耳边汇报。
“是京里太后娘娘飞鸽传来的书信?”
太后寄来的飞鸽传书?这倒是令魏王诧异。
但他脚下步子也只是略微一滞,很快,他又恢复了之前的步速。然后把夹在腋下的头盔扔给属下,他则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抽出竹筒中的信笺来看。
飞鸽传书不比书信可以长篇大论,信笺上只寥寥数笔。魏王只略扫一眼,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王妃病了。
王妃病了,太后祖母在信中问他什么时候能回。又说病得不重,要他无需担心。只是妻子病了,他身为丈夫,哪怕人回不来,也合该书信一封送到魏王府上,以示关心。
若是之前,魏王会对太后突然寄来这样一封信感到奇怪。毕竟他们夫妻之间的事,她老人家从未插手过。
可魏王这会儿突然想起来那日妻子在他面前变了性情突然哭闹的模样,便想着,许是她在祖母跟前哭诉了,故而祖母才寄来这样一封信。
匆匆冲了凉,又换了身干净衣裳后,魏王独自一个人坐在书案后。
取了纸来铺开,蹙眉思量许久,也不知这封信该从何写起。
从前五年,夫妻间自是也有书信往来的,但多数谈的都是儿子。对彼此,都谈之甚少。
可眼下她病了,他自该关心的是她,而不是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