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姚品妍尚在闺阁待家时,便有京都第一美人的美称。在她豆蔻年华,初显女人风姿时,京中就不乏为她大打出手的高门子弟。
还是后来,传言都说其实她早和魏王殿下有了婚约,且还是当年先帝在位时应允的后,京中那些为她争风吃醋的风流韵事才渐渐少了很多。
也正因有魏王这个传言中的未婚夫在,姚品妍之后再出门做客,也就没了从前的那些麻烦。
当然,引得整个京都再次轰动,便就是姚品娴嫁魏王一事了。
原都以为姚品妍会是将来的魏王妃,结果魏王娶亲,娶的却是姚家长房的嫡次女。此事当时轰动一时,那些早就心里嫉妒姚品妍的,暗中拍手叫好。
再不济,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而那些曾经倾心过姚品妍的,已娶妻的懊悔不已,尚且娶妻的,则蠢蠢欲动。
姚老太太怕事态再由着这样发展下去,会毁了宝贝孙女清誉,故而便把姚品妍许配给了和姚家乃世交的江南齐家。等姚品妍嫁走离开京城后,那些还欲打她主意的,这才渐渐歇了心思。
而这五年间,姚品妍虽然人不在京城内,但她却像从未离开过京城一样。有姚品娴在的地方,就有人提姚品妍。
更甚者,许多好事之人,总喜欢拿这姐妹二人放一起比较。
一直都有传言说,当年是姚品娴抢了姐姐的好亲事,这才当上魏王妃的。而如今姚品妍回京,一群好事者,自都在等着看姚品娴笑话。
京城里沸沸扬扬的闹了有好几日,外面的消息,姚品娴都知道,但她却充耳不闻。
这几日,她仍和平常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日魏王回来,姚品娴得到消息后,带着早准备好的消暑的汤往他书房去。
魏王正在沐浴,姚品娴便被魏王的贴身管家请着先去了一旁的偏殿静候。没过多久,差不多两柱香后,魏王穿着一身素色圆领宽袖长袍走了进来。
天气渐渐热了,又才沐过浴,老远的,他人还没靠近时,姚品娴就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皂角香的味道。
还有似淡似浓,若有若无的,独属于他的体息。
姚品娴一个晃神,他人便已行至身边,姚品娴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笼罩在那股淡淡的香味中了。
“臣妾见过王爷。”姚品娴先行拜礼。
虽然他说过,一家人不必客气。但姚品娴深知一个道理,他可以给她这个恩宠,但她不能真信以为真。
何况,她与他似乎也并不多熟悉。
虽说是做了五年夫妻,儿子也有了,但真正细数起日子来,他们夫妇真正呆在一起的时光,都没有两个月。
感情更是不知从何谈起。
没有感情基础的恩宠,来的快去的也快,都是可以随时被收走的。
与其那样,姚品娴觉得不如一开始就不要。
妻子每回见他都会行礼,最初几次朱佑平会制止,让她不必多礼。但几次下来,他见妻子仍没有改的意思,便想着尊重她自己的选择。所以之后,她再行礼时,他也就没再说什么。
行过礼后,姚品娴问:“臣妾这个时候过来,会不会打搅到王爷?”
朱佑平道:“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忙,不打紧。”自己坐下来,让妻子也坐下来说话后,又问,“王妃来找本王,是不是有什么事?”
“是。”姚品娴知道魏王行军之人,乃最不喜欢拖泥带水有话不说的温吞性子,故而也没遮遮掩掩拐弯抹角,直接就说了,“臣妾想这几日再回娘家一趟。”
闻声,朱佑平黑眸微动,心中了然。
姚家长房嫡女和离回京一事,近日来传得沸沸扬扬,朱佑平当然也知道。
但在这件事上,朱佑平没有立场也不好去多说什么,故而也不提姚品妍,只点头应下说:“王妃多与娘家走动是好事,本王恩准。”
姚品娴其实是存了些私心的,因为即便是知晓了那本书的内容,她也并不知道王爷心中到底有没有姚品妍。此番特意过来郑重的和他提这件事,也是想看看他的反应的。
这些日子京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他不可能不知情。
但魏王的反应,不免让她失望。因为从他脸上,她看不出任何东西来。
正如书中写的那样,魏王殿下沉默寡言,心思沉重。凡事,喜怒皆不形于色。
在书里,连位高权重的权臣沈寒清都看不透这位魏王殿下,何况是她。
不过姚品娴却明显不死心,她攥了攥手,倒主动提了姚品妍。
“臣妾多谢王爷体恤。”谢了恩后,姚品娴则向他解释自己回娘家的原因,“那日回去,母亲就说过,让臣妾无事别总往娘家跑,要臣妾好好呆在王府相夫教子,和王爷好好过日子。臣妾是答应了母亲的。不过,这些日子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的,谁都知道的事,若臣妾恍若未闻,也不好。不管是为了不让外面人说闲话,还是顾全我们姐妹之情,臣妾都该回去一趟。”
见妻子主动提及此事,朱佑平倒未再避讳,他点头说:“此事本王也有所耳闻。”他抬起幽幽黑眸,一脸郑重望着妻子,说的严肃又认真,“王妃不必解释得这么清楚,日后想回便回,本王不会拘着。”
姚品娴笑道:“王爷如此体恤,是臣妾的福气。”又问,“臣妾记得后日是王爷的休沐日,不知可得空同行?”
“后日?”朱佑平只略忖一下就拒绝,“后日京畿大营有军事演练,本王无休。”
“那臣妾打搅王爷了。”姚品娴起身告辞,“臣妾告退。”
其实朱佑平的话还没说完,他本来是想说,那日虽然一早不得空,但若演练结束得早的话,午后他倒可过去一趟。或许,到时候可以接她和儿子一道回家。
但既然她即刻就结束了话题,没有再聊下去了,朱佑平自然也就没再多言。
姚品娴行了礼退下后,朱佑平则依旧静坐,一直目视到她彻底离开了偏殿,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因天气渐热了,褪去了稍厚的春裙,姚品娴今日换上了一身雪青色的薄纱。薄纱下,姚品娴脖颈手腕处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再衬着她高挑柔长的身段,清丽的姿容,不盈一握的纤腰……已经素了有几日的魏王殿下,此刻很难心中不泛起点涟漪来。
晚上朱佑平回后院的早,天还未全黑,他就负着手踏着稳重的步子过去了。
因朱佑平已经给儿子物色好了启蒙先生,再过些日子,康安就要开始真正跟着先生正经读书了。念着儿子也没几天好日子过,故姚品娴承诺儿子,在先生入府前,他都可留在这儿睡。
但等先生入了府后,他就必须回自己屋睡。
康安答应。
这些日子住在母亲这儿,康安性子变得活泼许多。本来就是个才四岁的孩子,只要父亲母亲稍稍对他好一些,他就能从一个寡言的清冷男童,变成个紧巴巴跟在爹娘身后的小尾巴。
朱佑平进去内卧时,儿子正靠在妻子身边,听她念书给他听。
母子二人倚靠在窗边的榻上,妻子捧著书,儿子小小一团则正缩妻子身侧。清俊白皙的一张小脸此刻正严肃着,似乎听得入神。
但等朱佑平走到榻边,康安终于注意到父亲后,立即跳起来。
康安听父亲的话,在没外人在的时候,他就不朝父亲行礼。就像是寻常人家的父子一样。
这会儿康安跳起来,紧紧的就以青蛙抱的方式挂在父亲身上。
“爹爹,我很想你。”康安如今不吝啬对父母的爱意,他双手有劲得很,紧紧搂着父亲脖颈,“我都一整天没看到你了。”
朱佑平在外时心再硬,这会儿也早化成了一汪水。
“父亲也想你。”见儿子跟壁虎似的紧紧黏他身上不下来,朱佑平就这样把人抱着,“和你母亲在看什么书?”
“母亲念诗给我听。”这首诗康安已经听了好多遍,且又不长,他早能背下来。于是这会儿,他丝毫不吝啬的在父亲跟前背诵出来。
朱佑平夸儿子能干。
姚品娴则说:“快下来吧,你父亲这会儿也很累。”
康安一听爹爹很累,立马就跳了下来。
姚品娴把矮几上的书收拾好,只抽出一本来。父子二人在说话,姚品娴则看自己的书。偶尔的,她会把视线从书上挪开,朝丈夫和儿子那边望去。
朱佑平感受到了妻子的目光,所以,当她再望过来时,朱佑平则也对视过去。
他目光幽深沉静,如一块上好的黑曜石。仿若有魔力般,姚品娴目光和他的撞上后,一时间未能挪开。
虽他脸上并没什么表情,眼神也未有明显的暗示,但姚品娴还是懂了他此刻和自己对视的意味深长。
晚上,夫妻二人还如之前几日一样,一人各睡康安一边。
康安呼吸渐匀,已经睡着了。
偌大的内殿,只点了两根红烛。虽没什么光亮,但也不至于什么都瞧不见。
康安睡着没多久,原本还有一搭没一搭说话的夫妇二人,这会儿完全禁了声。等再有响动时,已不再是说话声,而是令人闻之面红心跳的高高低低喘息声。
时辰已晚,外面的夜很静,窗下的榻上,青丝缠绕。
碍事的矮几已被推到了一边,长榻不比床结实,动作大时,难免会发出些轻微“吱呀”的声响。
一阵一阵的,断断续续。有急促,有轻缓。
时如疾风骤雨,时又若细水长流。
伴着低泣和粗喘,长长久久的,一直到夜深人更静时。
次日下了雨。已经入夏,一场雨倒是扫去了些暑热。
姚品娴一夜好眠,在一阵“滴滴答答”的雨声中醒来后,她发现她睡回了床上。而那父子二人,早没了身影。